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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深夜，听完张蓉叙述的这一切之后，陈恒远完全没了睡意，他看着母亲睡下之后，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才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轻轻关上门，他紧紧绷着的情绪骤然释放出来，握着门把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颤抖地收回了手，颓然地靠在背后的墙上。
他在做什么呢？
帮助叶歆，就无异于要亲手揭穿母亲的罪行，亲手将这个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送进监狱。
太阳穴突突地狂跳着，他心烦意乱地大步迈向阳台，外面还在下雨，被雨水洗礼过的空气兄弟泛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泥土气息。
陈恒远从兜里摸出烟来，浓郁的烟草气息弥漫在口腔中，他心底的不安和躁动才一点一点的平息下来。
当年犯下的过错，终究是没有办法抹杀的。
那就只能让他们，一起赎罪了。
想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来一般，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烟火若隐若现，他将刚点燃的烟从嘴里拿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他点开备忘录，里面基本上都是一些工作信息，手指不断往上滑，终于在最底下的一条记录上停下。
手指微顿，也不过短短几秒，他便点了进去。
里面是一长串电话号码。
这是叶叔叔和叶阿姨刚去世的时候，他偷偷找私家侦探查的号码，是叶歆的。
叶家突然遭遇变故的时候，张蓉火急火燎地带着他搬到了宁城，他甚至没有最后看一眼叶叔叔，也没能陪着叶歆度过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有愧。
所以陈恒远换了很多个手机，始终将这个号码记在了备忘录里，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和她一句对不起。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逃避，现在的这个电话，却即将为了这个惊人而又无法让人接受的事实打通。
接连着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陈恒远最后将号码保存到了电话簿里，迎着寒风在阳台上站了一个字晚上。
次日。
天刚蒙蒙亮，叶歆翻了一个身，却也没了睡意。
陈恒远的资料始终在她脑袋里反反复复的出现，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必须点找到他了。
正想到这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就震动了起来。
开了静音，但是即使没有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也异常地引人注目。
叶歆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串宁城的陌生号码。
思考了几秒，她还是滑动屏幕接通。
对面没有立马开口，只是能清楚听到一阵凌冽的风声。
叶歆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因为我昨晚的大雨，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随之而来的风一阵一阵拍打着窗子，冷空气妄想着要从窗缝里窜进来。
她试探着开口：“喂？有事吗？”
对面顿了几秒，最后还是传来一阵温润的男声。
“是叶姐吗？”
叶歆微愣，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来电归属地上的宁城两个字，几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陈恒远？”
坐上去宁城的车后，叶歆的大脑甚至都还没有转过弯来。
她抬起手来将散落在肩上的微卷头发扎成了低丸子头，顺带着拉了拉湛蓝色衬衫的衣领。
外面明明是大冷天，但是自己的掌心里却满是汗水。
循着记忆找过去，叶歆大老远就在别墅门口看见了站得笔直的两个人，她跑着上前，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陈恒远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却又不出来，最后只能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口气，道：“叶姐，一切来话长，外面冷，进去吧。”
叶歆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张蓉。
女人保养得好的脸上有了些明显的皱纹，眼底一片青紫，眼睛还在红肿着，似乎是哭了一个晚上。
叶歆最后还是将要问出口的话咽下去，跟着两人进了屋子。
在沙发上坐下，陈恒远沉默着将一杯温暖的热水递给她，叶歆道了一声谢，随机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张蓉，眸底满是期待。
张蓉一定是准备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坦白了，否则也不会允许陈恒远将自己叫过来。
过了半晌，张蓉才苦涩地弯了弯唇角，在陈恒远鼓励的目光下出了全部。
听完她冗长的叙述之后，叶歆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真相永远都是最残酷的。
此时，张蓉已经彻底泣不成声，她泪流满面地看向叶歆，声音近乎祈求：“叶姐，我真的后悔做那些事情了，我一时鬼迷心窍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害了你们，我该死！”
她忽然抬起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掌，响亮的掌声回荡在室内。
陈恒远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
“妈……”
张蓉哭着开口：“叶姐，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让你原谅我是个很残忍的要求，但是我真的想要赎罪了，求求你原谅我……”
哭声，话语声和脑子里的嗡嗡声同时炸响在耳畔。
叶歆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造化弄人。
偏偏父母最信任的人，都在他们最困难无助的时候给了他们一刀，刀刀要害，刀刀致命。
她恍惚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张蓉，和忍着哽咽红了眼眶的陈恒远，也忽然想起了许多年以前，暴雨连夜的下，父母一直在公司里加班忙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张蓉耐心地陪着自己，哄自己睡觉。
她时候最害怕雷声，张蓉就一边温柔地拍着她，一边给她讲自己家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张蓉的故事里没有白马王子和公主，更多的是那些最淳朴也最能让人安心的话语。
有时候，她也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细心而又耐心地呵护着自己。
沉默了良久，叶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声开口：“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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