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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月娘认真地看了她家四娃一眼，伸手摸摸他的头，“怎么你三哥成天跟着二哥忙，你也闲不住了？”
陈四娃有点腼腆地笑道，“我……我不想种金银花。”
“哦？那你想干啥？”
何月娘倒来了兴致。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不适合种啥？”
陈四娃挠挠头，但很又眼神坚定地看向何月娘，“娘，四娃不是懒，四娃就是觉得想做好一件事儿，必得先喜欢这件事儿，我……不喜欢，最起码不像二哥三哥那么喜欢种金银花！”
“嗯，好，娘明白了。”
何月娘笑着点了点头。
娘俩赶到镇上皮货店时，正好瞧见一个外地来的客商在跟皮货店掌柜的谈皮货生意。
就听那个矮胖的皮货商道，“老马啊，实话，你们这里的皮货质量真是不错，尤其是你处理过的这些狍子皮，这简直就不能称作是皮了，而应该叫做绸，这些绸啊是制作上等裘皮的原料！只是可惜啊，你这里的袍子皮太少了，不然我就能多要一些！”
“唉，江老板呐，我也是没法子啊，现在能打到袍子的猎手几乎没有了，我这不也在发愁吗！”
皮货店老马长吁短叹。
转头一眼他瞧见何月娘他们了。
视线又顺着他们落在了背篓里的袍子皮上，顿时喜出望外，“哎哟喂，陈家大嫂子啊，你可真不禁念叨，刚道袍子皮，你就给送上门了，你，这巧劲儿！”
他边，边指挥着伙计把背篓从何月娘后背上解下来。
然后是一番的泡茶倒水，还破天荒地让店里的伙计去对面点心铺买了三两样点心，是给孩子吃。
不过，点心摆在桌上，坐在桌边的陈四娃似乎对点心根本不动心。
他眼睛四下里打量着皮货店，再听姓江的货商在絮絮叨叨地着皮货太少，他有银子买不到好货的苦恼。
店主老马也是直摇头摆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何月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眉眼间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一块狍子皮最后卖了五两银子。
这有点出乎何月娘的意外，前世她也没少去皮货店卖过狍子皮，不过都没卖上这样一个好行情。
临走，马老板还千叮咛外嘱咐的，要她以后有了好狍子皮一定要紧着他们家皮货店，保证给一个旁人给不出的价格来。
何月娘倒是抿嘴一笑，道，马老板，我一定会再来的，不过，到时候我的狍子皮未必需要您拿钱来买！
“额？那是啥意思？陈家大嫂子，你这话的我倒是糊涂了。”
马老板倒是一脸懵。
何月娘笑了笑，“您别急，回头咱们定然会再见的！”
从皮货店走出来老远，陈四娃还禁不住往后看了几回，边看眉心边蹙成个疙瘩，像是心中怀揣着莫大的心事一样！
何月娘带着他去了趟粮食铺子，买了些米面。
又去了趟肉铺，割了十斤猪肉，一桶谁也不要的猪肠子，后者是买猪肉，肉铺老板白送的，是这种东西脏乎乎的，没人愿意要，不送人也得丢。
何月娘却笑嘻嘻地表示，老板，以后我割肉都到你这里来，你这猪肠子能不能都给我留着，我有别的用处？
“没问题。”
肉铺老板姓尤，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有点吓人，不过，一手的割肉功夫倒是精湛，你想要一斤，他绝对不会多给你割出一两来，不多不少，就一斤！
何月娘赞了老板几句，他刀功了得，尤老板哈哈一笑，也不瞒人，道，“我这个人啊，壮实粗苯，手上有劲儿，但准头不成，一开始卖肉，别人想要一斤肉，我总是不能割到精准，买肉的都以为我是故意多割一些给他们的，话里话外的嘲讽我，我听了很生气，就对割肉上了心，没事儿的时候，我就练割肉，天天练，一年年下来，准头有了，干活也利索了，哈哈……”
“尤老板真是用心做事呀！”
何月娘话是赞尤老板的，但眼神却是看去陈四娃的。
陈四娃原本还皱着眉头，听了尤老板一番话，眼神骤亮，好像是从中参透了什么道理似的，再看一张脸竟也因为兴奋增添了几分神采。
愚子可教也！
何月娘暗暗欣慰。
经过张老大夫的医馆时，何月娘进去买了一包姜汁红糖。
这是买给李氏的。
李氏在生三宝时，正赶上她前婆婆林氏病危，一家子忙得脚朝天，哪儿还有人伺候她这个坐月子的，她也压根没做啥月子，生了孩子，在炕上躺了三天就下地忙着照顾孩子，伺候一家老的吃喝拉撒了，因为手沾了凉水，落下了惧寒的毛病，一到月事，她就手凉脚凉，风一吹，全身都禁不住地打摆子！
这样的体质，怎么利于给陈家诞下子嗣呢？
姜汁红糖是有暖宫的作用的。
多喝喝，对她身体恢复有好处。
另张老大夫还开了一副药，也是给李氏调理身体的。
这年头，别是药剂红糖了，那就是一般的红糖，普通人家的妇人也没舍得买的，见后娘给大嫂又买红糖，又买药的，陈四娃眼圈微红，轻轻呢喃了一句，谢谢娘！
何月娘见他这样子，知他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当下就故作生气，白了他一眼道，“跟老娘还客气，你是把老娘当外人了吗？”
“娘，我们都当您是最亲的人！”
陈四娃声音有点沙哑。
“好了，别废话了，走，娘带你吃包子去！”
娘俩去了朱记灌汤包。
这朱记灌汤包是镇上有名的特色吃，简简单单的一个店，每天晌午排队买包子的人却能排出老远。
“四娃，你知道为啥买这家包子的人特别多？”
何月娘跟陈四娃边排队，边话。
“是他们家包子好吃。”
陈四娃看看周遭的人，道。
“四娃，你记住，无论你以后去哪儿，做什么，都要用心去想，用眼睛去观察！”
何月娘着，压低嗓音道，“你瞧瞧这朱记灌汤包外头的幌子上写着，八枚铜钱一屉包子，老价格五十年不变！你再瞧瞧隔壁那卖包子的幌子上写着的却是十文钱一屉包子！很明显，差了这两枚铜钱，让顾客愿意来朱记！那你知道为啥这家朱记包子铺可以便宜两文钱吗？”
陈四娃不解地摇头。
“娘，这……您也看出来了？”
“傻子！刚才咱们割肉那肉铺尤老板跟这朱记包子铺的老板娘是两口子！朱记用的肉是最便宜的，所以才可以比旁人便宜两文钱！”
何月娘的话让陈四娃惊得下都要掉了，“娘，您咋知道他们是两口子啊？”
“你瞧！”
何月娘指了指正在朱记里忙活的一个半大子，这子有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很结实，一张脸活脱脱就是从尤老板脸上复刻下来的，而且，他这会儿手里端着几个收拾好的盘碗，走到老板娘跟前，喊了一声，娘，我把桌子收拾好了！
老板娘笑着摸摸他的头，夸了句，我儿能干，比你爹更能干！
“原来他们真是一家子啊！”
陈四娃这回服气了，“娘，您太厉害了。”
“娘不厉害，但娘用心去观察了。”
何月娘完，眼神希冀地看着陈四娃。
陈四娃用力点点头，“娘，我记住了。”
娘俩吃完包子，又买了四屉包子，带回去给几个的也解解嘴馋。
眼见着就要进村了，一道儿都默不作声的陈四娃忽然开了口，“娘，我……我想去学做皮货生意！”
“哦？你想好了？”
何月娘一路上尽管装着假寐，其实一点没错过陈四娃的一些动作，这娃儿一会儿拿眼神偷瞄她，欲言又止，一会儿又长吁短叹，仿佛觉得他想要做的事儿千难万难一样，毕竟，他再把何月娘当做是亲人，那他也不是他的亲娘，她会支持他的那些妄想吗？
“嗯，想好了，我觉得自己很适合做那个，我想研究那些皮毛，想把它们处理成最好的材料，卖出最好的价格！娘，我知道，如果我去皮货店做学徒，人家未必肯收我，而且，一旦我去了，家里的事儿我不但帮不上忙，可能还要从家里往外拿钱，我……我对不住大家……”
着，他低下了头。
“四娃，你抬起头来！”
何月娘眼神淡淡地看着他，“你知道娘这一路对你那些话的用意了吗？”
“我知道，您是让我做事多观察，多用心……啊？娘，您是早就知道我想干啥了吗？”
陈四娃又惊又喜。
“废话，就你那点心眼子，老娘眼角余光一瞧就明白了！臭子，就差把心事写脸上了，还在老娘跟前装啥装？”
“娘，我……我是怕您不同意。”
“四娃，娘告诉你，你们兄弟几个，每个人娘都不会禁锢着你们，只要你们有想法，有胆识，想去做点事儿，娘都会支持！
但是，娘还得告诉你，你既然选择了一条路，那就的好好去走，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懈怠懒惰，娘还想跟你，其实那朱记灌汤包，之所以被那么多人捧场了那么多年，价格低是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是朱记老板娘的为人十分的仁善，她的包子不但卖给一般的顾客吃，还会给流浪汉免费吃，也给落难的可怜人免费吃，更给一些老弱妇孺免费吃，一年年下来，她施舍出去的包子不知道有多少！众人看在眼底，都对她的为人竖起大拇指！这样一位老板娘，你谁会不支持她？”
“娘，我知道了。”
“四娃，老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学做皮货，就要有将来自己开铺子的打算！但是，娘得提前给你敲警钟，你必须有朱记老板娘的仁善之心，生意才能做好，也才能长久！”
“娘，四娃不敢，将来会怎样，但四娃一定会记住娘的话，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嗯，好孩子。”
娘俩话间，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李氏正跟秀儿在洗衣裳，衣裳洗完了，两个人一人扯了一头的床单正用力拧着水儿，拧得急眼了，李氏晃了一下，立时就捂住了后腰，吃痛地哎呀一声。
“大嫂，还是我来吧！”
四娃忙近前去把床单接过去。
“不是，再这样的活儿你别干吗？再不听，就回娘家去吧，陈家可养不起你这样愚孝的儿媳妇！”
何月娘把药包跟红糖包往李氏手里一塞，人就冷着脸进屋了。
李氏看清楚手里的东西，眼圈一红，眼角就湿润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娘！
屋里，何月娘已经跟大树，大宝他们闹腾起来了。
“都过来，，喊奶奶，谁喊的声儿最响亮，奶奶这里有肉包吃哦！”
“奶……“
“奶……奶……”
一时间，满屋子的童音嘹亮，夹杂着何月娘乐得哈哈大笑。
院子里，陈大娃他们也刚好收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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