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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敬之正想着如何继续问一些他疑惑不解的事情，哪知幼弟忽然一拍，登时乱了心绪。回头想要扯回幼弟，奈何对方早已进了信远侯的书房。
平日间和善谦恭的模样骤然消失，莫敬之眼神复杂低看前方。
自幼弟回江州后，父亲屡屡偏袒。初时倒也还算在情理之中，但幼弟无故打伤梅家叔侄后，父亲便开始暗中活动；曾经鲜有往来的亲朋们亲自拜访父亲不。对甚少上心的朝政，父亲也开始督办起来。
如今樊氏才刚失势，父亲便忽然唤了幼弟听问。
名义上什么与幼子多年不见，今日要共同用饭，但幼弟早已回江州数月，即便父亲想故意摆出父慈子孝给旁人看，未免也太晚了点。
何况自从那个该死的女人过世后，父亲便越来越心硬如铁，除了必要的宴席，是从不与任何人共餐的。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
一餐早饭，却丰盛得犹如宴请贵客。
莫致之扬了扬眉，心道莫敬之果然适合主理这些琐事。
“坐吧。”莫盛裕面容威严，话语间却显露出难得的畅。
如今时局还不稳妥，定有一帮立功心切的跳梁丑按捺不住，且让他们先闹一闹，也好让那位一直被人摆布的陛下得一个身心舒畅的机会。待时机成熟，自己再出山不迟。
信远侯落座，莫致之坐在了下首处，两人默默用过了早饭，仆役换上了茶盏。
“你们计划缜密，昨夜之事也做的干净利落。想来盛弘远很便会成为新任北衙统领，他该谢你才是。”莫盛裕呷了一口茶。
樊氏掌权数载，失道妄行、穷奢极欲，所做所行无一不是只满足她个人，有今日之下场是意料之中的。然幼子能先发制人，兵不血刃便令樊氏和她的一班党羽缴械落败，使江州这盘毫无生气的棋局有了变化，可见是个谋定大事之人。
“飞骑军自来效忠陛下，我不过顺水推舟。”莫致之语出平淡。
君子之交何谈谢与不谢。经此一番事后，盛弘远定然水涨船高。信远侯有此一言不过是想借自己与盛弘远的关系牵制对方，好图谋日后。
莫盛裕眉心微皱，幼子一番话的完全在情理之中，但既然已经决定谋取大位，那些个所谓的情深义重大可不必讲了。
“现今樊氏已然失势，该趁此机会更进一步才是。”莫盛裕神色凝厉，眼底的野心毫不掩饰。
盛弘远不是个懂变通的，极其好控制。而今北衙和飞骑皆在其手。趁眼下局面还不算稳，何不放手一搏。
莫致之眸起淡笑，今日得知信远侯邀他一同用餐时便料到对方定然有此思虑，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还不是时候。”莫致之冷淡而简率。
莫盛裕心浮皱褶。现如今他是宗亲中最被推崇之人，又可借幼子之手控制盛弘远，何以幼子竟有如此回答。
“你须知，成大事最不该取的便是犹豫不定。”莫盛裕冷言。
“父亲所言不错，但我还有几件顾虑的事。”莫致之唇角稍稍上钩，慢条细理地解释道：“乱中或可取胜，但以现今之局面，何不先由陛下将一切琐事料理清楚，侯府再动不迟。陛下初时掌权，必然需要得力人手，外戚专权数载，眼下最能被信任除了盛弘远外，便是宗亲贵戚。”
信远侯太急于求成，且不趁乱夺位是极凶险之事，必然有文臣死谏，落得人心尽失。只在外有盛阳秋和樊渊二人手握重兵，便是不可觑。
盛氏一门忠勇，自然不会眼见元瑜被夺位而不动于衷。樊渊虽无甚功绩但掌控边关。樊氏被囚不假，但为顾及皇家颜面，对外肯定要的好些。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以樊渊性情虽不敢分兵江州，但也不得不防其中有浑水摸鱼之人。
莫盛裕沉思半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幼子所言却有几分道理。夺傀儡皇帝的位置容易，但令天下人信服却不容易。不如将计就计，将来让那无能儿禅让于自己，岂不显得他更像正统。
“既如此，且先看看那班沽名钓誉者如何戏耍吧。”莫盛裕唇起讥讽。
什么文死谏武死战，不过是些欺世盗名的笑话罢了。樊氏失势，自有大批未能在她得势时分一杯羹者趁此机会大耍猴戏，好扬名立万加官进爵，毕竟贬损落败者的事情谁都会做。或者还会有几条漏之鱼再度混在人群，以图日后继续能风生水起也未可知。
他只须暂退人后，等时机成熟时，当一个得利的渔翁便可。
莫盛裕敲定主意，询问起其他事情，“御城司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朝中几载沉浮，御城司能屹立不倒实属罕见。
“与樊氏有涉者必然不会轻易脱离，但御城司特殊，江憬又惯于筹划，定然早已有了抽身退步之法。”莫致之直言道。
江憬与樊氏虽关系匪浅，但并不似梅宜春般行事决绝。何况眼下人心尚不完全安定，若是治罪江憬，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元瑜多半有所顾虑。
莫盛裕冷笑一声，江憬狼子野心，又素来诡计多端，虽为儿女亲家，但若是对方敢挡在他的前面，那也休怪他不念旧情了。
书房外雨声骤起，飘飘洒洒，花木萎蕤芬芳，直到傍晚，才渐渐有了收拢之势。
江憬独自在庭前散步，瘦削的面孔上有着志在必得的傲气。
樊氏被囚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那些依附之人鸟兽作散也算不得什么。陛下对他们罚没抄家也好，贬谪流放也罢，这些事是不与他相干的，毕竟他如今已经是右相之尊，只待明日亲接佩绶就好。
陛下受制于外戚多年，眼下分礼信远侯左相之位，不过是想借宗亲之手互相弹压。他既然能到今日之位，自然不能久困于人。信远侯府的确很有威慑力，但这并不代表对方不可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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