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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流嗡鸣窜响，屋内一时灌满刺眼的光芒。楼下隔壁院子的狗叫了几声，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响起。
沈彻感觉得到沈兮越渐渐放松下来，拍拍她的脑袋，低声：“好了，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沈兮越吸着鼻子，神情比惊吓后惶然的鹿还要迷茫：“洗澡？”
沈彻点了下下，沈兮越顺着他视线低头。糟糕，她哥哥全身都是泥点子和汗水。而她，沈兮越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也是泥人。
爷爷在楼下叫沈彻，似乎准备上楼看人在不在。沈彻眼尾一瞥，应声同时扯过床上的薄毯从头到尾裹住沈兮越。
“啊？”沈兮越猝不及防被套牢，不待挣扎，便被哥哥推出去，扔进浴室。
爷爷赤着脚，顾忌脚上有泥，在门口问：“糯糯没事吧？”
“没事，您先去休息，我看着她。”
“行，手机别玩太晚，注意眼睛。”
“好。”
沈兮越听完俩人对话，再看自己。半张脸上全是斑驳的泥印，睡裙是没法穿了，头发乱糟糟，胳膊和腿上每一处是干净的。
她脱下睡裙，望到胸前竟然也有泥印，蹙起眉头。
不会是刚刚抱哥哥抱得太紧，泥透到里面来了吧？沈兮越脑后暴雷，可是她没穿内衣！
迟来的羞耻席卷余下的惊惧，沈兮越人都傻了，抱住毛毯原地跳脚。
暑假最后一天是沈兮越到沈家的纪念日，算是她的第二个生日。爷爷特地提前在镇上定好蛋糕。家族群里许静发来之前拍的全家福和红包。
照片里的沈兮越踮起脚，和沈彻差不多高度。她甚为满意地将全家福设为屏保，拿给爷爷奶奶欣赏。
爷爷戴好老花镜，饶为遗憾道：“要是再长点肉就好，那俩口子是不是舍不得喂你吃饭。”
“爷爷，”沈兮越装可怜，“您想让我变成肥猪吗？”
“肥猪好啊，”爷爷不得她能长一身肉，“圆圆滚滚的，多喜庆，还有福气。”
沈兮越：“肥猪不美，我要美美的。”
奶奶张罗着分蛋糕，听她冒出这句，腾出手拍拍她的脑袋瓜，“你个鬼头要是敢学现在那些人减肥，等许静来了让她打断你的腿。”
沈兮越吐吐舌头，没敢避开，“奶奶，我正在长身体呢。减肥这种事，还是等我以后结婚生孩子再。”
“噗嗤，”奶奶没忍住，给她逗笑，“生完孩子也不许减，你妈打不动了，还有你爸呢。”
沈兮越赶紧拉起沈彻的手臂，躲到他身后，“我哥会替我挨打的。”
她后颈一凉，沈彻冰凉的手指拎出她，“做梦。”
沈兮越猛地回头，却差些扭到筋，疼得连连吸气。她随即握住沈彻的手腕，一口吃掉沈彻手中的草莓，好像这样就能惹怒他。
沈彻平静将纸盘推给她，“吃光。”
沈兮越：你让我吃我就吃，我是你养的狗狗吗？
沈兮越：“做梦，这个太我吃不饱！”
什么叫用最牛的语气最怂的话，这就是！
蛋糕吃了一半，沈兮越和沈彻各吃了一碗长寿面。奶奶做完家务，用篮捡了些黄纸细香，准备去土地庙给兄妹俩续灯。
传由于沈兮越体弱，受不住香火，六岁去过一次回来就病了，遂让沈彻带着她去附近走走。
兄妹彻一前一后走在田埂间，她扯了根狗尾草捏在手里转来转去。隔着一块块稻田，还能看见土地庙繁盛的香火。
沈兮越见过村里许多怪的治病法子，孩子病了不去喝药，而是会请大师去看。看是不是被逝去的亡魂吓了，或者逗了。总之是被鬼碰到了，需要取碗水做法，或者烧纸为其保平安。
她有过这样的经历，大师断言有人一直缠着她，想将她带走。所以不管她怎么养，都活不长。一向信奉科学的许静，瞬时间毛骨悚然。抵不过奶奶的再三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每日夜里都在她的枕头底下塞把菜刀。
刀还是从村里专业杀猪的李伯伯那儿买的，花了一百多块。
沈兮越想起这些事，坏心思被勾起。拿狗尾草撑起眼皮，扒拉下刘海，细声细气阴森发笑，学着电视剧女鬼的葩造型，梗起脖子转过身。
“沈~彻~”
两步外的沈彻顿住。
沈兮越今日恰巧穿了件白色连衣裙，长发随意散开，五官故意乱扭，鬼声鬼气话间，直直抬起手臂向他走来。
看着不像怨鬼，倒像是
“我好饿好饿呀，我要吃了你，啊呜啊呜！”
饿死鬼。
饿死鬼一脚蹦?过来，很是“饥饿”地抓起他的手臂，凶凶地张开嘴朝下咬去。却在即将咬到的那一刻刹住车，亮晶晶的眼睛紧盯他。
沈彻不反抗，沈兮越怂了。
“你躲呀。”
你不追我不赶，这个游戏没得玩。哥哥一丢丢面子都不给她。
沈彻：“没出息。”
语气有点轻蔑是怎么回事？
“哼，”沈兮越好胜心爆裂，“少看不起人。”
话尽，她低头便要咬沈彻的臂。
少年臂肌肉紧实，姑娘柔软的唇齿刚一触及，瞬间硬成一块冷铁。
沈兮越没敢真咬，懊恼离开，埋怨道：“太硬了，咬不动，还是放过你好了，走吧走吧。”
她装鬼失败，也不觉得挫败，转身就摘起蒲公英一路跑到路上。跑到那头回身望见沈彻仍站在原地，她踮起脚，摇手喊：“哥哥，点走，别偷懒，我是不会背你回家的！”
可能这番威胁真得有用，那头的沈彻终于向她走来。沈兮越玩得不尽兴，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折身赶到沈彻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苦恼问：“哥哥，有个男孩子追我怎么办？”
沈彻：
沈兮越仰起脸，倏尔踮起脚，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弯腰。而后用力朝内一挤，成功捕获沈彻脸上露出的一丝愕然。干完坏事，立马先跑开，嘴里不忘继续作死：“哥哥，来追我呀！”
她终于做了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沈兮越肚子都笑疼了。谁让她今天是寿星呢，寿星就是想要作点恶逗自己开心。哪怕沈彻一点没配合。
沈兮越自问哄哥哥经验丰富，自己乐了半天，睡觉前冲了杯牛奶送到沈彻房里。他靠在床上盯着手机，正眼都没瞧过来。
沈兮越笑颜舒展：“哥哥不想理仙女了吗？”
沈彻：“出去。”
“不要，”沈兮越狗腿扑上去，开始替他揉肩捶背，“舒服吗？重不重？喝点牛奶吧，喝了牛奶哥哥以后就是全国第一美男。哥哥冷吗？”
只要她脸皮足够厚，就不会有她哄不好的沈彻。
沈兮越摸到他臂温度低，还不盖毛毯，嘴角微翘，甩掉鞋要爬上床。沈彻一手扯住她的发尾，冷声制止：“沈兮越，你是女生。”
她点点头，“嗯嗯，可是你是哥哥呀。”
她着拉过底下的薄毯盖到自己身上，一分钟到，将尚有余温的毯子松松盖在沈彻身上。
“好啦，这样哥哥就暖和了。”
沈彻一时失神，眉眼稍显落拓低垂，道：“牛奶给我。”
来自对方讲和的讯号。
沈兮越趴在那儿，真像是有了尾，?N瑟跳着脚，下床穿鞋，心翼翼端给他。
“那哥哥乖乖睡觉，晚安。”
只要沈彻稍稍露出讲和的意思，她立马不再哄，吧嗒吧嗒跑去楼下。爷爷在院子里乘凉，没一会，听到她嘀嘀咕咕哄爷爷早点睡觉的声音，乐滋滋哼着歌。
爷爷问唱的是个啥，沈兮越声唱给爷爷听，清甜的歌声清晰飘到楼上。
“我哥已经三天没有打我啦”
沈彻捏着玻璃杯偏过脸，蓦地，一口喝光牛奶。
翌日，许静和沈则山开车前来。碰到下雨天，爷爷怕路上遇到山体滑坡，让推迟两天走。族里年纪最大的舅姥爷一百大寿，他们正好去拜拜老人家。
村里过寿讲究流水席，席上多是鸡鸭鱼肉，沈兮越没吃两口便饱。沈彻被爷爷拉着去舅姥爷跟前叩头，被一堆叔叔伯伯们拉着一时走不开。
沈兮越发现有位伯伯竟给沈彻递烟，爷爷忙替他推拒掉。后厨的婶婶拍拍沈兮越，让她回去请奶奶和妈妈赶紧吃下一轮。
许静帮着把陈旧的衣服重新归拢，嘱咐老人家该丢的丢，别什么都留着占地方。老人家不悦地将东西再次塞回去，心疼：“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这多好的料子，还能穿。”
“妈，这都褪色了。您要是喜欢，回去了我再给您买一套。”
老人家指指她，“大手大脚的，糯糯都比你知道节约。”
许静笑了笑：“知道您孙女懂事了吧。”
老人家哼了声，同许静一块坐在床沿叠衣裳，没来由叹气。许静瞄了眼，问：“怎么了，鬼头吵您了？”
“哪呀，”老人家趁着家里没人，便直接问，“则山还没找着那人？”
许静轻声道：“没呢。”
“那。”老人家欲言又止。
许静好笑抬头：“您别操心了，则山做事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老人家似记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但懒得再提，接着方才的话继续，“以后的事哪个得准，糯糯终归不是你们亲闺女，而且她爸爸还是个赌鬼，人心隔肚皮啊。我看呐，等姑娘长大，再给点钱嫁出去，就算是报恩了。女孩子嫁人就是外头的人，被婆家拿捏着，谁知道会不会变成白眼狼。你是少吃了婆婆的苦，没觉察。
而且则山总不能管她一辈子吧？以后是不是连遗产都要分出去？你们这些年赚点钱容易吗？”我看你们这些年把她看得比彻还贵重，还有你这个冤家，年轻那会带糯糯吃了多少苦，这腰不就那时候落下的毛病。妈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们，彻才是你们亲生的，糯糯始终都是外人。”
“妈，”许静柔声打断老人家的话，“我。”
屋外咚得一响，许静心头狂跳，两步跑到屋外。
一只花白的猫喵喵看着她，瓷碗在边上打圈儿。许静长呼一口气，退回屋里。
老人家欠身问：“谁呀？”
“您的猫，”许静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真怕是糯糯。妈，您可别当着孩子的面这些，特别是钱这方面的事。”
老人家揪了把她的手臂，怨道：“自己妈你还不放心!我可是把糯糯当亲孙女疼的。”
许静急忙赔笑，话头一下转开。她听到有人吧嗒吧嗒从外跑进来的声音，随着一声“妈妈”，沈兮越一头扎进房里，双颊笑靥如花。
“奶奶，妈妈，婶婶让你们赶紧去吃饭。”
许静：“好，这就来。”
许静催着老人家别叠衣裳了，和沈兮越一左一右搀着她去村头吃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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