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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对着我笑了笑:“承曦来了。”
他喊我一向亲热，与其他亲生兄弟可未见这般，大概因我并非纯正的皇室血统，他还愿意同我虚与委蛇的论些手足情深。
他长相随皇后，阴柔漂亮，不过一双凤眸却极似父皇，喜怒并不能让人一眼看透。
我冷淡的点了点头挑了个离桌案远着的位置坐下，他应该还没批完今日的奏折，有几本打开摊在桌子上。
我以为他今日让我过来又是让我闲坐着看他忙碌，便只坐着也不出声。
他的目光自我进来便一直放在我身上，见我端坐不语，他忽然轻笑出声:“承曦这模样看起来好乖，你来时用过膳了吗？我宫中可有好多吃食。”
我怪的看他一眼，他口气像在逗弄一个孩童。
“多谢太子，我还不饿。”我摇摇头。
他笑笑，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辰曦太客气了，显得生分，东宫的东西也是能吃的，不比辰曦宫差，辰曦尝尝也无妨，本宫记得你最喜欢喝牛乳，那东西撑不着人，喝些也无妨。”
罢他便自作主张的命人取了一碗过来。
我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又怕这东西有毒，迟疑着并不敢用。
“别担心，这里面没毒，本宫用给你看，”他见我这样，便端起碗先喝了一口，然后挑挑眉，神色自然的对我:“我命人加了些糖进去，腥味淡了许多，弟弟尝尝？”
不过一碗牛乳，我喝了便是，正要端起喝掉，但又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不知怎么总觉得怪怪的。犹豫一下，又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神似乎有些悻然。
我思虑几息，还是将话问出了口:“父皇的病情如何了？”
自从父皇病后，皇后便下旨禁了所有人的探视，连后宫的妃嫔皇子们也不行。
太子听到我的问话，竟然笑了:“有辰曦这样关心，父皇自当神佛庇佑，转危为安。”
我心心念念皆是父皇龙体，想见而不能，可他却这般淡笑而谈，我如何能不恼怒。
“殿下常伴父皇左右，可否见御宵殿夜半灯烛长明？可否闻父皇喘磕奄息？可曾望父皇病容垂泪？为何殿下身为人子，却无半分愁色，难道是父皇不够疼惜你么？”
我言语冲动，亦不愿计较后果，只将一腔愤懑全数倾出，连母妃对我的提点教导都忘到了脑后，但我此刻却不想怕他，直直与他对视。
太子声名在外，对待以下犯上者，一向铁血，不并心慈手软，被我这样质问他果然有了恼怒的迹象，他长相本就俊美冷傲，不怒亦冷三分，更何况此刻。
他抿唇不语，目色沉沉看我半晌，我虽是不怕但到底不如他威势深厚，渐渐便有些势弱下来，但到底不甘心，作势又抬了抬下，勉强又强撑了几分颜面。
我正不知他要如何罚我，他却忽然淡淡笑开了，方才隐现眉宇间的阴郁悉数消散开去，又是一副春色明媚的模样。
他缓缓走近两步，欺身贴于我近前，目色晦暗似有流光浮动。
“辰曦的孝心着实令狐感动，难怪父皇对你宠爱有佳，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你，真是父子情深，令孤羡慕不已。”
他身形举止肖像父皇，身量竟然足足比我高了一头，这样顶足而立下，瞬时便将我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他语言分明是在取笑我，笑我那点真心也不过是因着有利可图而已。
然而未等我辨白，他的手竟先一步抚上我的面颊。
“辰曦皮肤光滑细腻，瓷白如雪，脾性软娇，不怪乎父皇宠爱你，哪怕是本宫……”
他话音未落，我已急急拍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与他隔开距离。
他方才那种眼神即欲且渴，并非是看弟弟的神情，我反应过来登时感到一阵气血上涌，攥在衣袍下的指尖更是早已深深掐进掌心。
“辰曦为何要躲，如此重情难道不能分来孤身上一点点吗？”
他举步再次逼近，并不给我再次退后的机会，一把就将我扯进了他怀里。
我身上雪色狐裘还未解下，领口处一圈风领贴着我的脸颊被他压在了脖颈处。
“辰曦生的好看。”
他不顾我的挣扎，竟将手伸进狐裘下与我掌心贴合，十指相扣在一起。
“你放开。”
我挣扎不得，气到泪眼婆娑，除厉声喝责以外，半点办法也无。
“你这般娇纵，若以后父皇不在，本宫要如何宠你才好？”
他这般放浪形骸，言语露骨，我委实料想不到，羞耻之下，不知何处生出的气力竟一把将他推开，抬手便是一记响亮耳光。
“下流。”
我口不择言，因着泪水不争气糊了一脸，因此并未看清太子此刻的表情，几乎是流着泪从东宫落荒而逃。
我心神不宁从太子宫中出来，路上宫人朝我行礼，我也恍如未见，太子狠厉，我从来知道，却未曾想，他竟胆大到枉顾人伦，我和他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我是隋帝册封的“长乐候”，这宫中谁不当我是“半个皇子”，若有一天，他登基为帝，我又将如何？
我脸色难看，一路无言回到宫中。
秋日天色渐短，习习凉风吹得华阳宫外重瓣木芙蓉花叶凋落，透出几分败像。
我俯身将一朵开的尚好的粉色芙蓉花摘下，捻在指尖，又略稳了稳心神，这才抬脚走进殿中。
甫一入殿，鼻端便吸入一股浅淡药味，我心中一慌，声音带上几丝难掩的焦急:“母妃。”
步走进内室，正好看见母亲被宫人搀扶着从床榻上坐起，她头上未戴珠钗，脸上也无半点脂粉，神情看着有几分憔悴。
我眼眶突的一热，心中微酸，她素爱打扮，最重容貌，这副样子我从前不曾见过，父皇一病，她也像失了主心骨。
见我进来，她不着痕迹的挣开宫人的手，带着浅笑招呼我到近前来:“承曦你来了，今日做什么了，于母妃听听。”
我微微垂眸，避开她的眼睛，怕她看出我神情异样，顿了顿才回道:“儿臣今日去见父皇了。”
“见着了？”她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无声的摇摇头。
“哦……”她的手松了松，我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失落，刚想宽慰她几句，她却先笑开了，拍拍我的手道:“没事，有皇后和你太子哥哥在，你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你父皇答应过我，等过了新年便给你开府分封，我和你父皇都盼着你早日成家呢。”
我闻言眼中湿意更重，又瞥到矮几上未收起的药碗，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她的怀中，哽咽道:“母妃一定要保重身体，承曦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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