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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大唐里正 > 143、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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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正睡到半夜,突如其来地做了个噩梦。

    梦境其实并没什么特别,就是乱七八糟地特别压抑。没剧情,没人物。

    因为看不清脸,不知身处何处。

    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断断续续,神神叨叨。

    赵正最后醒了过来, 感觉喉咙发干。

    他起身倒了一斛水,喝完一模额头,全是冷汗。

    “来人!”

    赫连云天从帐外走了进来,“侯爷!”

    “段旅帅回营了么?”

    “回侯爷,今夜是某的班,某一直在帐外值夜, 不曾打听右武卫的军情。倒是朗多秦将军来过, 只是看你睡下了便没进帐打扰。”

    “行了, 我知道了。”赵正定了定神,又问了时辰。赫连云天说是刚过子时,赵正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出去走走。于是披了皮裘,出了帐。

    漠北的草原温差比之大漠不遑多让,白日里晒得厉害,夜里却冷得让人心颤。赵正刚一掀帐帘便被冷风吹了个正着,直感觉浑身的冷汗瞬间就没了踪影。

    一队玄甲军执矛路过,向赵正行礼。赵正点了点头,然后站在帐外抬头看天上满布的星辰。掐指一算,今日六月初一,再过几天,平凉该收稻了。

    也不知家中周盈还有几日生产,生下来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凉王说若是生了男孩,便取个“瑞”字,图个好兆头,企盼赵正西行一切顺利。若是生个女子,便就叫个“玲珑”, 取心思细腻,善解人意的意思。

    只可惜不能亲眼看见孩子降生,多少让赵正的心里有些遗憾。

    也不知孩子生下来时,长什么模样,是像阿爷还是像阿娘。可不能像周二和,老岳丈长得也忒难看了些。

    赵正裹着皮裘笑了笑,抬脚在营内信步闲逛。

    夜幕深沉,没有月光。只有营火照明,影影绰绰,公主大帐前的哨卫站得笔直,枪尖在营火的映衬下雪亮。

    赫连云天带着两个侍卫,亦步亦趋,赵正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

    赵正低着头想着事,忽然感觉前面有个人迎了上来,抬头一看,却见朗多秦披着铁甲,挎着刀。

    “元良!”

    “兄长!”赵正拱了拱手, 却忽然闻见了一股血腥味, 定睛一看,却见朗多秦身上全是血渍。

    “兄长这是……”

    “进帐再说!”朗多秦拉着赵正回了营帐。赫连云天一瞧, 知道可能出了事,于是连忙吩咐手下:“亮营火,敲梆子,召集人马!”

    不料朗多秦却制止道:“不可声张,只暗中召集人马!”

    赵正听朗多秦语气,似是有些神秘。但见他脸上,神情淡定,又似是没什么大事。心中便顿时打起了鼓来。

    他虽然与朗多秦并无共事的经历,但这几个月对他这大舅子也算有个了解。

    这吐蕃汉子天生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行事少言寡语,只埋头苦做。旁人说话,他都只是点头,从来不发表意见或建议。

    不是他没有担当,没有主见。那是因为在他眼中,什么事都不算大事。

    但凡他只要有了主张,那是一定有了大事。

    赵正让赫连云天去集合人马,尽量不要动静太大。赫连云天见赵正脸色已是变了,心知可能有自己想象不到的坏事,于是不敢耽误,自己去了。

    朗多秦掀开赵正的营帐帐帘,长出一口气,道:“元良,我们可能已被人盯上了!”

    赵正倒了一杯水,让他喝完,细细说。

    朗多秦在军中并无职务,只作为赵正的贴身护卫伴随左右。玄甲军都知朗多秦与赵正的关系,称他一声“将军”。朗多秦日常并不多见,盖因他凡事低调,从不多言也不多露面,就像赵正的影子。

    但每到一处,凡值夜军士都见过朗多秦巡视营地周遭。这吐蕃人从不涉入卫军哨位,只挑黑暗的犄角旮旯,一一看过,半夜方才回营入寝。

    今日夜里,朗多秦照例巡视营地,排除护军不曾注意的角落,起初发现营地的营火灭了一堆。问了巡哨,那营火前的营帐里是哪队人马?巡哨只说是回鹘左部的接引使。朗多秦起疑,便想去问赵正。回鹘左部人马按约定应是在番阳军等候,何以先到了?他们又是如何知道送亲队的日程与位置?

    可赵正今日睡的特别早,用了飧食升了夜帐之后就早早地回了营帐。朗多秦在帐外呆了一会,细细一想,或许是自己多虑了。于是也没让赫连云天去打扰赵正,便就转身离开。

    在营地转了一圈,朗多秦又回营帐坐了一会,想睡一觉再出门转转。但一挨着毡毯,却忽然又感觉不太对。

    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觉得后脖子凉凉的,感觉有人使劲地在往后脑勺上扇冷风。

    朗多秦翻了几个身,侍中睡不着。于是干脆坐了起来,仔细地想。这一想,便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黑了营火的营帐边,少了一匹马!

    巡哨说回鹘左部接引使来了八个人,可营帐边的马栏旁,只栓了七匹马!

    营地只是临时搭建的,虽然公主大帐周围和玄甲军营地是用车做了拦马防护,可外围的右武卫哪有那条件圈出一块地来?营地到处透风,帐篷外就是一马平川的草原。有人趁夜熄灭了营火,而后悄悄地牵了一匹马,走了。

    朗多秦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去摸个清楚。

    他再一次披了甲,想要去回鹘人的营帐中查看。但还未靠近帐篷,便听见了有人在说话。营帐外还坐着个人,分明是他们的哨卫。

    朗多秦没敢靠过去,怕打草惊蛇,只隔了数十步,借着别处的火堆粗粗一数马匹,确实少了一匹。

    右武卫的巡哨走了过来,朗多秦招了招手,“可见有人出了营地?或是有人从外回了营地?“

    巡哨们纷纷摇头,“不曾!如今便就盼着旅帅回营。段旅帅下午出去后,还没有消息!”

    朗多秦点点头,站在空旷之地环顾四周。

    今夜没有月光,能见度不高,只有远处有微微隆起的丘陵。向南是大漠,向北是回鹘左部的牙帐方向,向西是北庭方向,向东……

    是室韦。

    朗多秦出了营地,在黑夜里的草原上向东走了二里地。

    站在高处,俯视往下。

    此处看得远,右武卫白天在此有哨卫,夜里有哨巡。坡下是回鹘牧民的营地,那里牛羊成群。

    朗多秦的目光从牧民那看不清模样的毡帐群中抬起,向东延伸。正想看得更远,却忽然感觉脚下似乎有人靠近。

    “何人!?”

    朗多秦出声问道。

    那人显然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却见黑暗中似乎是有一个黑影,脚步一滞,答道:“军爷,我是坡下的牧民……”

    朗多秦冷喝一声,“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毡帐里睡觉,爬到坡上来,可是打探唐军虚实?”

    那人道:“夜里睡不着,牵马出门喂些草。”

    说罢,还一边扬了扬手里的马疆,一边靠了过来。

    朗多秦哼了一声,“哪里没有草?为何非得上了这坡?”

    “坡上的马草丰腴……”那人不紧不慢,黑暗中手里往怀里掏。

    “还说不是探子!”朗多秦何等眼力,只一侧身,一柄锋利的匕首便从身侧刺过。那人靠近偷袭,一击不成,连忙就地一滚,往坡下滚去。朗多秦飞身一扑,铁甲盖了上去。双手照着草里的黑影一抓,只听“咯”一声,匕首在铁甲上划出了一道火花。

    那人抬手又要往朗多秦腿上刺出,朗多秦是何人?端得是勇冠石堡城的人物,乃中勇武军石堡门神,一人扼守要道,单挑百余唐军左武卫,杀得左武卫屁滚尿流。面对这般小小探马,矮身一蹲,伸手一抓一拧,便听“嘎”一声,便折断了那人的小臂。

    那探马却也不喊,只闷哼一声,朗多秦一把擒住他,将他拿了起来。谁知那人还有后手,左手一掏,又是一柄匕首,照着朗多秦的面门刺来。

    朗多秦歪头一避,眼前接着一花,随即一股鲜血喷在了脸上。那人一刺未中,情知再刺无用,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于是反手一匕首,抹在了自己脖子上。

    干净利落。

    鲜血仍在喷涌,手里那人却渐渐地软了下去。

    朗多秦拎着尸体,正想上坡,却听坡上有人开口喝道:“何人在此?”

    朗多秦抬头看去,黑暗中似是有一队人影,乃是右武卫巡哨。

    朗多秦没有声张,只告诉右武卫有探马渗透,让他们多加提防,不可炸营。巡哨吃了一惊,心中暗自后怕,若是没有朗多秦,这探马便就直深入营地了,于是纷纷感谢。

    朗多秦并不多言,也未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他把尸体扔在地上,自己下了山坡,回得营来去找赵正,到了玄甲军营地,刚好碰见赵正正自闲逛……

    赵正静静地听完,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赫连云天!”

    “某在!”赫连云天进了营帐。

    “立即带人,拿住回鹘左部接引使,一个不准放跑!切记不可炸营,事前通知右武卫哨巡。各队起身披甲,不可出帐,不可多加营火,不可乱了阵脚!”

    “唯!”

    是不是他们的人,抓住一点人数便就知道了。

    至于为何不要声张,那是因为朗多秦的担心不是因为营里有敌人,而是营外有敌人。若是真有室韦大军,此时被他们发现了端倪,立时攻打营地,自己会失去先机。那是根本来不及调度,睡梦中便就被人一锅端走。

    他是对的。

    不一会儿,赵正便就听见了营外的低喝声。玄甲军已经在做准备,相信此时外围的右武卫,也得到了消息。

    不多时,赫连云天便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变化。

    “侯爷!人抓了,只有七个。只是抓他们的过程当中,折了一个弟兄!”

    “……”赵正看着赫连云天。

    赫连云天低下了头,“他们太警觉了,我们一靠近,帐篷里的人就四处逃散。好在弟兄们围得紧,才未让他们得逞。”

    “他们也有哨卫。”朗多秦道,“不怪他!”

    “侯爷,如今怎么办?人要不要带来审问。”

    “不必!动静太大,我去就是了!”赵正起身,赫连云天连忙为他穿甲。

    三人出了营帐,直奔右武卫。

    玄甲军灭了几堆篝火,正在营帐的阴影下各自整队。

    “天亮前,守好营地。曹荣,你带五十人死守公主大帐,其余人等,按位置守住车阵。万不能放入一个敌人,玄甲军第一仗若是今夜开打,便是生死之仗,不知对方人数,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尔等只记一点,想要攻入营地,除非我们死绝!否则只要有一人踏入公主大帐十丈之内,便是我等失职!”

    “是!”人群低声回应。

    赵正穿过车阵,眼见右武卫的巡哨也紧张了起来。各营寨虽然没有点灯,但耳边都是披甲训话的声响。

    营火中有人来回走动,清点照料马匹。见了赵正,有人向他行礼。赵正摆了摆手,“自今日始,营中不得行礼!”

    赫连云天一脸茫然,“为何啊,侯爷?”

    “我不想被人射成筛子!”赵正没有过多解释,直借去了回鹘接引使者的营帐。

    那营帐颇大,原本是右武卫一伙人马的宿营营帐,此时帐外的营火重新点燃了起来。借着火光一打量,那营帐被利刃围着划开了七八道口子,赫连云天说他们想跑,便是直接破帐而出。

    赵正进了帐篷,只觉四面透着冷风。

    帐内捆着的七个人,都被封住了口。或倒或跪。

    玄甲军和右武卫几人一起看着,刀都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帐篷里还躺着一个玄甲军军士,胸口的铁甲被一刀捅穿,赵正摸了摸他的颈动脉,确实阵亡了。

    赫连云天扯开其中一人口里的破布,赵正问道:“你们是何人?”

    那人瞪着赵正,只是笑。

    赵正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接过刀,将那货一刀砍倒在地。

    然后赫连云天扯掉了第二人口里的破布。

    “只问一遍,你们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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