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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异乡的年华 > 第11章 保卫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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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木厂干了好几天,木厂的活儿比挖壕沟轻松许多,但十分磨人。

    砍树锯树都是几个人一起干,谁多干谁少干并不太明显,况且一想到是为了抗战的工事,大家都十分有干劲儿。

    前两天我都挺了下来,后面木材堆积,我便被分配去处理,配合木匠将木材裁成需要的尺寸,这里有趁手的工具,还能坐着干,所有工人的面目情绪都比挖壕沟的人要轻松许多,不是很忙的时候还有人讲笑话,若不是那满墙的标语,我真要以为自己进了木材厂打零工,就是手上经常扎木刺,细细的的木刺,扎了不会流血,但一碰就疼,白天自己在太阳下挤木刺,掐的好几处青紫,晚上得胜来送饭时会带上针帮我挑刺,这下青紫里面又加上血痂。

    每次挑完他都要问一句疼不疼,我摇头否认,就怕他顺坡下驴,劝我离开还来得及。

    我有心找得胜要一副手套,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们挖战壕都没用手套,处理木头的也没见人用手套,就我搞特殊有点难为他了……

    顾弟一直与我在一起,他安于分配,每天拿着夹子写写画画跑个不停,往各个工地运送木头,嗓子喊得冒烟,没几天嘴边就起了个大燎泡,话大声了就流血不止,吃起饭来更是细嚼慢咽,吃了就要和着自己的血下咽,我是完好无损,顾弟很羡慕。

    我想应该是得胜每晚送的蔬菜和那一壶开水的功劳,他什么都想到了,却默默的做,他那么话多,怎么就不想着邀功呢?可见这个人就是嘴欠。

    我们一直干,每次都一身汗,简直无法忍受,熬到晚上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得胜会带着饭菜来找我坐会儿,笑眯眯又絮叨叨的看我吃光一盒饭,喝完一杯热水,再收拾空碗筷和昨夜留下的空暖壶离开,从不间断,也从不留宿。

    我和他的关系一直如此,并未有任何的逾越,我又开始怀疑影院的那一吻是在做梦,一切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可他跟个老妈子一样每日都来是为什么?

    这么一想,我跃跃欲试的又要逼问他,看他人高马大却又手忙脚乱的辩解,最后恼羞成怒,怨我不知好歹幺蛾子多,再丁零当啷的拿着空饭盒空暖壶逃跑,第二天还来。

    现在想想很有意思。得胜如此油滑开朗的人,碰见我却屡屡栽跟头,也是遇到能制住他的人了,命里带的。

    日子如果能一直这样平静的过就好了。

    终于,6月23日,我正在跟一截木头较劲,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耳边依稀响起了枪炮声。

    我扔下手上的工具抬起头环顾四周,发觉不少人跟我一样,受惊的动物一般观察,满脸警觉。

    很,我们听到了飞机的声音,顾弟张大嘴扯破了燎泡呼喊;“去树下隐蔽!!!”

    我们所有人拼了命往院中仅有的三颗树下躲,很,那骇人的飞机声近了,我见过轰炸,此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死死盯着天空,我看到几架日本飞机掠过头顶,向另一侧飞去,很就没影了。

    我松了口气,刚想离开树荫,却被一个大哥拉住;“希本鬼子坏的很!一下子还飞回来呢!都别出去!!”

    这位大哥显然是过来人,片刻后,果然又听见飞机引擎声,他们似乎在找目标,总之飞过来又飞走了,我们十几个人挤在树下,谁也不敢出去,谁也不敢话,大约几分钟后,我们听见了远远的爆炸声,知道他们终于找到了目标,也可以出来了。

    一般日军空袭带的炸弹有限,一次只会抓着一个地方轰炸,如果飞机多那就另谈,这次我们只看到一队三架飞机,想是不会再回来了。

    “开打了?”我抓着顾弟问。

    顾弟面色苍白,只有嘴唇上一抹血红;“应该是。”

    其他人也跑过来围着顾弟问,可顾弟只是个文职,对于前线知道并不多,他也很慌,还好工头喊了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叫回原位,拉上场地上的木头往林子里去,那里对空军来视线不好,大概率不会被炸。

    当天晚上,得胜没有出现在我的房间,我的心从这一刻起不停颤抖。

    为了有机会遇见得胜帮助他,我申请调去了野战医院抬担架。

    长沙两次会战的经验帮了我,这次我出乎意料的冷静,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是我的担架伢子,这次很少有车送伤员,大部分是前线的人医治不了抬到后方,然后我们去接应,抬到医院里。

    人腿自然比不上车轮,对伤员来,这一路的折磨可想而知,我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嚎叫,我咬紧后槽牙,逼自己忽视,将精神集中在四肢,一口气跑到野战医院,再扛着空架子往接应点跑去。

    我的担架伢子是第一次抬伤员,没两趟就面色煞白,眼神发直,我抬头他抬尾,每次都是我面冲大路,他面冲伤员,有次走着走着他忽然松了手,跪在地上开始吐,我和伤员一起滚到了地上,那伤员肚子破了,跟得胜当初一样,腹部像一个通红的火锅,他抱着肚子大喊,血和肠子流了出来,冒出湿热腥臭的气味,我忍着恶心,抓起被单团了一下堵在他的肚子上,扶他回到担架,担架伢子含着泪咬着牙,坚持与我一起跑到了医院。

    安顿好伤员,那四十多岁的担架伢子抱着我就一顿哭,含糊的骂着着,为什么世道会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轻伢子要这么痛苦的死掉,为什么欺负我们!我强忍泪水安慰,还没几句就被护士打断,将我们轰出去赶紧干活儿。

    战乱时期,我们连好好哭一顿的时间也没有。

    如此忙了几日,我仍没见到得胜,我知道他就在衡阳城外,在隐隐约约的枪炮声中,可我们就是见不到面,只从伤员的口中得知,他所在的预十师在张家山。

    张家山的战壕我还记得,那是用人命血汗搭起的一道天堑,想要翻越,难于上青天。

    我劝自己要相信得胜,相信他们的战斗力,努力将注意力专注在自己手上,不要一听就枪炮声就手脚发麻。

    期间有几次,我们又听见飞机引擎声,吓得我们慌忙把伤员往地下室运,刚运没几个,就听见有人喊,是美国的飞机!不是鬼子!!

    我听过美国的援华飞虎队,但从没亲眼见过,从窗户探出头去,我看见几架飞机飞过城区,飞机头部画着呲牙咧嘴的连。

    有了飞机的帮助,他们胜算更大了!!

    我心潮澎湃,几乎看到了胜利的前景,然而事与愿违,那是我在衡阳第一次看见美国飞机,也是最后一次,之后再来的便是本国的飞机,执行的轰炸任务并不多,大部分是投放物资与奖章。

    我们没有占据领空优势,没过几天,日军的轰炸机来了。

    我身陷被炸城市,爆炸声震耳欲聋,房屋跟地震一样晃动,白灰下雪一样掉,地表温度倏然上升,灼烤难耐,伤员们痛苦的抓挠自己,我们只能往地下室搬运,同时祈祷千万不要炸到我们。

    万幸,几次轰炸都没有波及到野战医院,但是半个衡阳陷入了火海,市民们组成的救火队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控制住火势,却没能救下一处粮仓和武器库。

    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是绝大的损失,我们不敢告诉伤员,只悄悄通报了第十军的方军长。

    我的外公家没能幸免,商铺一样,我不敢去看,怕触景生情,只反复劝自己,幸好家人们全都安全,不是在桂林嗦粉,就是在重庆吃火锅,他们每一个过的乐幸福。

    而且父母也不止我一个孩子,他们还有姐姐和弟弟。

    类似的轰炸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次,我们逐渐也抓住了规律,他们的目标就是粮食,武器,和轻重工厂,后来还把木材厂也炸了,野战医院目标,位置偏,侥幸逃过此劫,医院的所有人,伤兵,工作人员逐渐麻木,甚至有的人累瘫在地,睡的呼噜震天,轰炸结束,那呼噜声还没断,实在是累坏了。

    在我们与轰炸斗争的时候,忽然之间,医院的伤员突增。

    这多出来的病人与别的不同,他们并没有什么枪伤,都是局部皮肤溃烂,五官出血流脓,轻者能走动,咳嗽不止,重的皮肤仿佛被滚油烫过,我想搬运都不知如何下手。

    我见过残肢断臂,见过赌场破裂,还见过下没了、全身焦黑的人,这样的伤员我前所未见,而且全部散发着不出的呛人味道,勾起了我的恐惧。

    后来将他们都搬运到医院,护士拿出清水让我们擦洗双手和面部才知道,这些人是在五桂岭处受了毒气的攻击受伤的,而那股呛人的味道就是他们身上遗留的毒气。

    果然,隔天我们担架队成员便不同程的咳嗽起来,但那时候衡阳城内什么都短缺,水也是定量,我们干咳了好几天才缓解。

    五桂岭就在张家山附近,我没听见得胜的死讯,也没见到他的人,我想,他应该安全吧。

    现在的野战医院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伤兵,比长沙那两次会战严重得多,连楼梯都躺着人,有限的医生全在手术室中争分夺秒,护士也完全不够用,不是着急的伤势只能独自躺着,有伤势轻的便担负起了护士的职责,瘸着腿拄着拐四处送水送药,帮着擦洗血迹。

    那时候没有空调,整家医院只有数台风扇,可因为断电全部无法工作,就算把所有窗户门打开也酷热难耐,暴露的伤口很化脓腐烂,散发出类似尸臭的恶臭,伤口上黑麻麻的都是红头苍蝇,轰也轰不走,有的白麻麻一片都是蛆虫,每个人都在无望之中等待救助,野战医院俨然一副炼狱景象。

    我每每在夜晚躺在地上休息时,耳朵里听着伤员的□□,心中总是庆幸得胜不在,他来了也是受苦,如果死了,反而是解脱,我宁愿一辈子不再听到他的消息。

    然而事宜愿为,天亮后,我们收到了张家山失守的消息,下午,得胜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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