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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能吃一支绿豆冰棒吗？”瑛瑛轻轻晃了晃陈郁文的衣角。
她每天有五毛钱的零花钱，本来都是早上买零食吃的，但今天差点迟到，这五毛钱没能花出去。瑛瑛是个手里握不住钱的，就想着回家路上能吃一支冰棍该多好啊。
“当然可以。”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陈郁文一般都不会拒绝女儿，何况只是吃零食这样的事。
瑛瑛脸上立马就扬起笑意，两个大眼睛亮晶晶的，“那妈妈吃吗？”
“吃吧，妈妈今天请你吃奶油冰棍。”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吃根冰棍消消暑也好。那种盐水绿豆冰棍是贩自己做的，不卫生，还是正规厂家生产的奶油冰棍干净些。
瑛瑛简直喜出望外，奶油冰棍要一块钱一支，是高年级的学生才能吃得起的“奢侈品”呢！
她没想到妈妈今天居然这么大方，捏着陈郁文给她的钱，飞钻进卖部前的人群里，从冰柜里扒拉出两根奶油冰棍来。
以前在老家阳城的时候，难得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她想要跟妈妈分享，但妈妈总是“不吃、不喜欢吃”，她还以为妈妈真的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今天看到妈妈吃奶油冰棍，明明也是很享受的样子，她才知道原来妈妈不是只喜欢吃辣椒蘸水煮白菜吃的。
一支冰棍吃完，母女俩也走回了家。
陈郁文把在路上买的半只烧鹅切好摆盘，另把绿豆芽焯水后凉拌，想了想，再打了个紫菜蛋花汤。
但和以前在阳城不同的是，汤里洒了一把虾米，提鲜。沿海城市就是这点好，海鲜多又价格便宜，不像内陆城市那样，一年到头都没几次吃海鲜的机会。
以前陈郁文是不爱买熟菜的，嫌贵，只偶尔给王志军买点猪头肉下酒。她嫌那玩意腻得慌，情愿自己动手，一整天时间耗在一日三餐上都不觉得累。
要是真闲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手足无措，连王志军指着鼻子骂她“好吃懒做”，都抬不起头来。
好像女人不整天忙着做家务，但凡有一丁点自己的时间，就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但现在她没那么多时间顿顿做菜，瑛瑛去上学时，她就自己在印刷厂的食堂随便对付一下，孩子放学回来就买点熟菜吃，只要干净卫生就行。
她不是只有妈妈这一个身份，她还有更多有价值的事去做。
饭桌上，瑛瑛一边吃饭，一边跟陈郁文分享她今天在学前班里的趣事：“妈妈，今天老师额外多给了我一朵红花！”
她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像在“问问”，陈郁文很捧场地接过话茬：“哇，瑛瑛是做了什么，能让老师额外奖励咱们瑛瑛呢？”
“今天有朋友忘记带作业本，我就把自己多的借给他了，他要给我钱，我没要！”
庞白在班里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占两张课桌，唐老师就把插班生瑛瑛安排成他的同桌。
庞白是香港人，讲广东话带懒音，更难听懂，瑛瑛只会普通话。两人大眼瞪眼，坐了一个星期的同桌，还没过话。
今天课堂上要做练习，他两条胳膊圈着课本不肯抬头，瑛瑛这才瞧见他桌上没有练习本。
唐老师在黑板上布置了课堂练习，正在走下来检查朋友们的完成情况。
瑛瑛想了想，从桌洞里抽了一个全新的本子出来，放到他桌上：“给你用。”
这是生产线重新开起来后，生产的第一批作业本，妈妈特意给她留了一个作纪念。
瑛瑛很珍惜的，眼神有点舍不得。
“谢谢你，不用给我。”庞白用生硬的普通话道。
“你收着，老师过来了。”瑛瑛用她生硬的广东话道。
虽然一天只有五毛钱的零花钱，庞白大方给了她五块钱，但瑛瑛还是坚持不肯要。
她心里面隐隐有些骄傲，扬着尾，等妈妈夸奖她。
“真棒！”陈郁文毫不犹豫地在瑛瑛脸蛋上亲了一口，养孩子，最重要的是要让孩子大大方方，计较那点钱太过家子气。
瑛瑛能主动帮助同学已经是好事，还懂得不收回报，更值得奖励，怪不得老师要多给她一朵红花。
学前班里的红花很珍贵，每天只有表现最突出的十个同学能得到，平时就算瑛瑛铆足了劲争取，十回里也只能得八九回。
今天一下子得了两朵红花，她当然高兴坏了，最重要的是，还能得到妈妈的表扬！
只是妈妈直接亲了她一口，瑛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主动帮妈妈收拾碗筷。
晚饭后瑛瑛写作业，陈郁文占了书桌的另一头绘表。
刚才瑛瑛的话提醒了她，上辈子灵灵刚回来那两年，行为习惯卫生习惯都很差，陈郁文费了好大力气纠正她那些毛病，还特意请了个家教来辅导。
可惜灵灵被那家人养了好几年，孩子性格大变样，冷漠又防备，回家来大半年都不肯开口叫人，还时不时闹着要回家去找“爸爸妈妈”。
灵灵死活不肯配合她，使出全部招数来折腾，不肯去医院，不肯接受治疗，也不去学校读书。好像陈郁文忙得满头大汗，她就会开心。
陈郁文也生气又无奈，但一看到灵灵微微歪着脑袋，露出仅剩的听力完好的那只耳朵，她就忍不住心疼。
那家人根本没把灵灵当女儿，整天使唤灵灵做家务，要不是做手术要花一大笔钱，恐怕还等着儿子生出来，让灵灵当牛做马伺候他们的宝贝儿子。
家教告诉过她，红花奖励法其实很管用，朋友的行为习惯就是慢慢培养起来的。
可惜这办法对灵灵不管用，瑛瑛看见陈郁文整天焦头烂额，拿着红花追在妹妹身后，忍不住道：“妈妈，你以前怎么不这么教我呢？”
陈郁文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以前她没文化，根本不知道怎么教孩子，瑛瑛一直以来成绩好，都是她自己埋头努力出来的结果。
到深市之后做生意，才见识到原来越是有钱的人家，越重视教育。天才都是千里挑一百里挑一的，剩下的孩子要想出类拔萃，就得家长花大精力大功夫去培养。
瑛瑛高二读的那个班级，有的同学中考之后就开始上托福雅思课程，还有的同学每个假期都去外国游学，什么世界知名的大学都去参观听过课，还有请名师上门来一对一教提琴的……
她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人家十几年的积累，所以她越来越自卑。
所以这辈子对瑛瑛，陈郁文同样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培养她，不是对孩子有多高的要求，只是想瑛瑛能有底气，长大后有更多选择。
等瑛瑛朋友写完作业，陈郁文也刚好用卡纸做成一张表格。
“妈妈，这是什么呀？”
“妈妈给你也做了一张红花的表，瑛瑛每天在家里表现好的话，妈妈也给你一朵红花，攒够红花，妈妈就给你奖励好不好？”
“好呀！”瑛瑛立马点头如捣蒜，两手扒拉在书桌边沿，跟只狗一样眼看着她。
陈郁文把红花表贴在瑛瑛床头，这间的家属房很狭窄，连隔断都做不出来，只能暂时勉强住着。
刚贴好，就听到楼下有人一声一声叫瑛瑛的名字。
“是晓飞姐姐！”
瑛瑛立马抬起脑袋来。
宋晓飞是谷厂长的女儿，这几天厂里业务繁忙，谷厂长也天天睡在厂里。但她身体不好，要喝中药，宋晓飞就周末两天提着个保温桶来送药。
一来二去，晓飞就和瑛瑛熟悉起来，两人岁数虽然差了不少，但竟然很玩得来。
“妈妈，我和晓飞姐姐去骑单车，算是锻炼身体吗？”
灵灵是个坐不住的，出门最爱去游泳滑雪跳伞，但瑛瑛性子和妹妹完全相反，能在家里连着呆十几天不出门，不爱动弹，运动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上辈子她整天忙着写论文，年纪轻轻就腰肌劳损，甚至脊柱侧弯。
做手术花的钱都是事，主要是开刀太受罪，在脊椎上动刀子，稍有不慎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所以这辈子陈郁文给瑛瑛制定了计划，每天必须锻炼，她自己也在锻炼，跑跑步拉拉单杠，得赶紧练出上辈子那样的体格。
“去吧，就在院子里，别走远了。”
印刷厂有个大院子，本来计划拍卖出去的，现在生产线开起来，欠款补上，拍卖也就搁置下来了，正好给孩子们锻炼身体用。
得到妈妈的允许，瑛瑛飞跑下楼，晓飞姐姐才买了一辆自行车，要教她骑自行车呢。
“那可以给我一朵红花吗？”
跑到楼梯口的时候，瑛瑛突然回头过来问道。
这就惦记上了。
“给你给你。”陈郁文简直哭笑不得。
夏夜晚风习习，宋晓飞让瑛瑛坐在自行车后座，两人一起骑。
她今天来给妈妈送中药，本来好不容易能有个周末高兴一下，谁想到班主任打电话把月考成绩告诉家长，她刚拎着保温桶进办公室，就被谷厂长了两句。
青春期的女生自尊心强，丢下保温桶扭头就出了办公室，气鼓鼓来找瑛瑛妹妹玩。
骑着自行车兜圈子，看见陈阿姨在旁边做引体向上，一口气做了二十个，宋晓飞嘴都张大了。
高中生要体侧，女生仰卧起坐，男生引体向上。她是文科班，女生多男生少，班上的男生瘦得跟猴一样，做两三个引体向上就累得气喘吁吁。
更有好些男生，吊在单杠上，鬼哭狼嚎还是一个都做不起来。和陈阿姨比起来，他们真的弱爆了！
“瑛瑛，你妈妈这么厉害呀？”
“那当然咯，我妈妈还能打跑偷呢！”瑛瑛立马把她们刚来深市那天，在车站旅馆遇到偷的事叭叭讲了一遍。
“晓飞姐姐，你可以再蹬点吗？我们从那个坡冲下去吧！”
宋晓飞也觉得在原地打转没什么意思，远远看见陈阿姨在原地做俯卧撑，应该没有注意到她们，悄悄一歪车头，准备姐妹俩去冲坡刺激一下。
这个坡算不上陡峭，只是宋晓飞刚学骑自行车，有些握不住车把，一溜烟冲下来简直惊心动魄。
“晓飞姐姐，我们再来一次吧！”瑛瑛没过够瘾，拉着她可怜的。
成功操作一回，宋晓飞信心大涨，干就干，姐妹俩又费力把自行车推上去。
这次冲到一半，宋晓飞突然发觉握不住车把，刹车也好像失灵一样不听使唤，她紧张得连按好几下刹车，没半点反应。
恰好陈郁文发觉好半天没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站起身来才发现自行车已经失控了。
“瑛瑛！”
坡冲到一半，自行车翻了，两个孩子从车上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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