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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倒是活着，只可惜她从不爱我，哪怕我今日横尸当场，我相信她也不会落下一滴眼泪的。”慕熙宁将他引入院中，沏了一壶茶水，给他倒了一盏，“喝口茶醒醒酒。吧，下一步你是不是想让沈家彻底覆灭？左右如今沈家的那点余存势力也都让你一个人搬空了，覆不覆灭，不过是看你的心情。”
“多谢你，你是这么些年唯一知晓我这些阴暗心事的人。”沈君宴本就没醉，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公主想听听我那段往事么？”
“今日月明星稀的，正适合听故事。左右闲来无事，你且，我且听。”慕熙宁不爱多言，她的秘密只愿意藏在自己的脑海中，轻易不对人出口，却有的时候愿意听听别人的。
“我六岁才回到了沈府。六岁之前，靠着我娘四处唱曲儿卖唱为生，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虽然贫寒，日子也算安宁。她总是不会避讳对我提起父亲这两个字，她自己是甘心情愿、一见钟情的。她却也，她自己配不上那个人，只求有朝一日我能够认祖归宗，她的心就算踏实了。”
沈君宴缓缓地着，眼眸似有泪意闪过。
也许，这些年他都是一直这样思念着他娘亲的吧。
“可是到我六岁那年，母亲已经渐渐老了，多年操劳让她容颜不再明艳、不再动人。唱曲儿跳舞也不再有人愿意听了，没有人再愿意花费重金听一个颜色衰败的女人唱上一曲。她不能够养活我了。她不在乎自己是死活，却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做母亲的……大部分都是如此吧。”慕熙宁轻叹了一声，可自己却并没有这份关于母亲的感动，她记忆中的一切，都是冷漠停滞的。
“沈侯爷似乎一时兴起，或许也是看自己后继只有沈渊一人，忽如其来的倒是想起了外间还有我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可惜沈夫人多加阻拦，她怎么会容许我这样一个威胁她儿子地位的野种入府呢？她又怎么能够容忍他夫君在外面的女人被带回府呢？母亲苦苦哀求她，让她容许我入府，成为沈家的孩子，她无所谓，她不求别的。”沈君宴自嘲一笑，“你知道沈夫人了一句怎样的话么？她对我娘亲，只要你死在了这个雪地里，我就让你的儿子入府！只要你死，你的儿子，就是沈家的二公子！”
“所以你娘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你的一线生机？”
“没错，六岁的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在了雪地里。无人为她收尸，年少的我拖着她的尸体，挖坑，掩埋，冻得双手僵硬，没有知觉。她死了，无人祭奠，无人记得。摇身一变，我便成了沈家不可见人的二公子。沈夫人并未因此罢手，她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背地里所有的脏事儿、烂事儿都是我去解决，我去做，沈渊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我就像是一个不得见人的杀手，永远在肮脏的暗处，不得光明。”
“我痛恨沈家，痛恨沈渊，痛恨沈夫人，同样，也在痛恨我自己的父亲。他从未将我当成过自己的儿子，只是觉得，我是他一把最锋利的刀刃，可以替他磨平一切事情。可惜他不知道，再钝的刀刃，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也早就已经锋利无比了。若有机会，我定然会将这一切推到重来，用整个天下祭奠我娘的死，和我这些年所受到的深切苦难。”
沈君宴眼中充斥着深切的怨毒和委屈，这些年一路走来，早已同她一样，满身怨恨，千疮百孔了。
慕熙宁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都是受够苦难的心思，所以心中尽是怨毒。
“你的心愿就达成了……即便很遥远，也会有实现的那一日。”
“熙宁，你愿意陪着我看见那一日的到来么？”沈君宴忽然问出声，他无比诚挚地问着，甚至握住了慕熙宁的手。
慕熙宁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避开他的目光道：“我不是一直都在看着么？”
沈君宴的神情，有些黯然。
那一日的夜晚，他们一直到最后都记得。那是他们心与心的距离，离得最近的一日。只是慕熙宁一直都不曾正面回答过这句话，却记得这一夜的月亮格外明亮，月光都要照到人的心里面去了。
哪怕时光荒芜，那一夜的你，都一直在我心里，不曾离去。
德妃的肚子一日日的在拢起，皇后坐不住了，忙将慕熙宁唤到了凤仪殿中，她的嘴角都起了个大泡。
慕熙宁注视着，心想，这可真是上了老大的火气。
“熙宁，你想些办法啊！母后知道，你一直都是最聪慧的，再等些日子，只怕德妃的孩子就要生出来了！是男是女都是个大威胁！本宫不能生育，无论如何调养也是无用了，再加上年岁渐长，更不适合有孕，就算生下来了，也会夭折。”皇后满脸焦躁地来回踱步。
“母后先稍安勿躁，儿臣却觉得事有蹊跷。”慕熙宁神色平静，“母后想想，德妃娘娘同母后年纪相仿，身子也早就不适合受孕了，况且昔年一直颇得圣宠，都不曾再生儿育女。怎么这几日不得宠了，年纪也大了，反而还有孕了呢？这本身就不合乎常理啊！”
“你是……德妃她根本没有怀孕！？”
“母后，这只是猜测。再了，自从德妃怀有身孕之后，一直用自己身边多年的太医，旁的太医都不曾去请过脉，只能明此胎有所异常，德妃娘娘不想让别人知晓。”
“怪不得！怪不得！”皇后冷哼一声，“这个贱人，为了争宠，争权夺势的，可真是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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