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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站着的人是秦致，饶是她一向条理清楚会猜测别人的心思，也不可能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会是对方。
秦致看着宋缈，双眼漆黑连点光都没有。
他在身上摸索半天，找出被一块旧手帕包起来的钱递给宋缈。
这堆钱都是分角，就那么躺在秦致黑漆漆的手上。
“这是还你的钱，”秦致想把钱塞给对方又怕弄脏了她的衣服，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用力攥紧自己的衣角，“你收一下，你收着，我就走了。”
“这是……”
李春兰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缈缈，他……”
“春兰婶，”宋缈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整个眼圈都红透了，“这是我家出了五服的亲戚，我来之前就听他家遭了灾被水淹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借我家的十块钱。”
“我知道春兰婶子您是个好人，您能不能把厨房借我烧点热水，我再跟您买一身他能穿的旧衣服您看成吗？”
宋缈没等李春兰反应，就把秦致捧在手里的帕子重新包好硬塞进她的怀里，“知青宿舍实在是不方便带他过去，婶子能帮我这个忙吗？”
“哎呦哎呦，就一身破衣服的事你还给我钱这不是要让我臊死吗？！”
李春兰是个泼辣的但是讲理的妇人。
“厨房里一直有热水，当家的！你过来带这孩子去洗洗！”她边叫边风风火火的忙活开，“我看他瘦，我把我家大娃的衣服找一身给他，缈缈你别急啊，有婶子在什么事情办不妥。”
“哎，谢谢婶子！不过这钱您要是不要，那我以后都没脸登您的门了。”
李春兰犟不过宋缈只好把钱收了。
趁着赵家人忙活开了，宋缈把秦致拽到角落语气难掩担心，“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扒火车过来的吧，红星大队怎么可能给你开介绍信？”
发现秦致一声不发跟丢了魂似的只盯着自己看，宋缈粗鲁的用袖子抹了把脸，粗声粗气，“别看了，我掉眼泪那是装的。”
“上次回红星大队之后，有人上门找麻烦，我爷爷想护着我却不心跌了一跤没熬过去，”秦致眼睛猩红，话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样，恨意让人心惊，“大队里那些人都烂透了，我爷爷以前是那么好的医生，就因为家里放了几本医术，他们就不顾以前爷爷不要钱也给他们治病的好！”
“爷爷去世以后，我在红星大队又待了一段时间，想着还欠你钱，就凑齐了去临市找你，可阿姨告诉我你下乡了，我就找了过来。”
“现在钱还你了，我这就回去了。”
秦致着想走，宋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这手腕还不如自己的粗，一把攥上去骨头都有些硌手。
宋缈站在他的身后，语气冰冷，“你回去哪里？回红星大队赌上自己的命也要弄死几个？想让那些人给你爷爷抵命？”
“就你现在这幅样子，连我都打不过，能不能回到红星大队都是一回事。”
“你有介绍信吗？有钱吗？你什么都没有，打算沿路乞讨扒火车扒汽车走回去么？”
“你信不信，红星大队的那些人恐怕还以为你跑了，你的房子你的家，估计都被那些人给占了！”
“那我还能怎么做？！”秦致双拳紧握，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将他的理智拉回，“你不要管我了，现在城里乱的不行，待在乡下不定是一件好事，我过来并不是想连累你。”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宋缈绕到秦致的正面，捧起他的脑袋温柔的用手指擦掉他的眼泪，“我刚刚大水淹了你们家那就是淹了，不止你家，你们整个村子都淹了，你只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就行，其它的交给我，嗯？”
眼前的姑娘，自信、聪明又强大的不可思议。
她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被她的眼神蛊惑，秦致愣愣的点了点头。
“缈缈，洗澡水好了，让他过来洗洗。”
李春花手臂上搭着几件衣服，站的远远的喊了一声，“衣服我放在洗澡间，待会洗完直接换就好，我现在去把菜给热一下。”
她着就进了厨房，宋缈推了秦致一把，后者默默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赵家因为人口太多都是分家单过，这会儿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了人，宋缈搬了个马札坐在洗澡间不远的地方，长长的叹了口气。
世道吃人。
在发财之前，得先办法把秦致的户口给想办法弄好。
红星大队目前是回不去了，但也不能让他当个黑户。
她这边正发愁，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赵大海从院子外进来了，“缈缈，这孩子现在无家可归，我寻思着咱们村尾就靠近你们知青点不远的地方，有个茅草房，以前住在里面的两个老人去世了，可以让那个伙子暂时安顿一下。”
“我刚刚还顺便去了一趟大队长那咨询了一下，如果你们俩愿意的话，可以把他的户口落在咱们丰谷大队。”
这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宋缈没想到赵大海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到，“赵大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他们全村都被淹了，城里也进不去，就是不知道落户到咱这里，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不会不会，”赵大海摆了摆手，“只要不声张不会有人抓着这个不放的，就算真有人追究，也可以他是老两口临终之前养着给自己烧钱的人，之前丢了现在找到了。”
“谢谢您赵大叔，我真庆幸自己是被分到咱丰谷大队！”
“那你这样，待会把他带去大队，就按照人口普查遗漏名单把他的名字加上去，然后等弄完之后就让他在这跟几个臭子挤一晚上，明天我想个办法把他的身份过个明路，这事就算是弄好了。”
他话音落下，从洗澡间出来的秦致对着赵大海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大叔谢谢您，这就算我欠您的恩情，以后我当牛做马的报答您。”
宋缈为他做了太多。
他不能把人情债也背在对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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