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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厉马承羽檄 > 第164章 乘风踏浪(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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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央在正厅只等了一会儿,便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起身做好准备,当明斐蔷被人搀扶着进来的那一瞬、她又立即躬身下去谢罪——

    “听闻玉璧姐似被歹人掳走,君便赶忙前来请罪。只怪君主掌月城不力,才致玉璧姐遭此横祸。”赫连央看上去甚是自责,“所幸君已经传令下去封锁全城,并调遣了所有的守城护卫展开搜寻,想来定能将玉璧姐平安带回。”

    这番话倒是直接堵上了明斐蔷刚想发作的怒火。她在座位上深深吸了口气,总算也没摆出更难看的脸色。只是明玉璧现在安危不明,明斐蔷必须再给赫连央一点压力、叫她更出力才行。

    “赫连少君这话便太重了。”明斐蔷正襟危坐,明明连续几日都缠绵病榻、此时却依旧想要撑起宗主的威严,“只是玉璧本就身子羸弱,不比其他孩子,这会儿情况紧急,还望少君务必尽将人寻回!”

    “自然自然……”赫连央连连应声,眼神瞥向站在宗主身后却始终未发一言的明玉繁,随即又转向她,一拱手,“玉繁姐放心,君自会全力搜寻玉璧姐,将人毫发无伤地给送回巍王府。”

    然而听见“一城之主”的承诺,明玉繁的脸色也没有变好,只是无声地、看似感激地点了点头。赫连央这便明白:她是极不想叫自己掺和进来的。

    先害怕的人注定会输。

    于是整个月城、乃至星城跟羲城都开始了全城搜人。一晚上的时间而已,整个赤阜城都知晓了巍王府明玉璧姐被歹人掳走的事情。新王跟王后及太后分别派人到宗主府上,安抚明斐蔷跟明玉繁;同时,明清重还将侯文岳调到赫连央身边、供她差遣。

    然而根本不需要侯文岳——光是金无涯带着百刃骑兵,就已经能够将月城翻个底朝天。可一夜过去了,直到第二日午前,明玉璧却仍不知所踪。她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女儿家,还体弱多病,无论是自己躲起来还是真的叫人掳了去,都没法藏得这么深才对。而且守着城门的侍卫十分确信,昨日傍晚时分城门正要关闭,他们绝对没有见过两个女子或可疑的、带着女儿家出城的人。

    明玉璧若还在月城之中,那除了已经搜查过的寻常百姓家里,剩下的便只有世家贵族跟宗室的府上了。可这些人……赫连央思忖片刻,还是摆了摆手,叫金无涯先不要惊动那些高门,自己再探一探。

    于是她找到了当天跟着明玉璧一同出门的那几个厮婢子,想要再问出一些细节。可他们就像被人交代过了一样,连正眼直视赫连央都做不到,更别答出有用的东西了。

    赫连央心中明镜一般,因此也不想为难他们。只是淡淡又问:“听玉璧姐每日还需吃药,不知吃的哪种药?城中可好买到?”

    两个婢子平时就是照料明玉璧饮食起居的,心里倒是清楚,只是不知能不能……二人互看眼色的模样一下子便被赫连央捕捉,她适时加重了语气:

    “怎么,你们不是照料玉璧姐的人?既是负责照料之人,难不成连她吃的什么药都答不出?”

    婢子听着少君的话里似乎有了怒意,一时慌了神,便不敢再隐瞒,老实答道:“回、回少君,玉璧姐平时吃的药在城中便能买到。”随即出了几味药名。

    赫连央边听边在心中将这些药材配到一起,结果发现无非也是滋补驱寒的寻常药方罢了。她不禁狐疑:明玉璧既然从病到大,那又为何不用一些药效更强的方子?像这样不疼不痒地吊着,就算是最轻的伤寒恐怕也要落下病根……不过这会儿她暂且没工夫细想,只朝眼前的婢子跟厮摆摆手,让他们下去。随后,她又叫来金无涯。

    “我写一张方子给你,你这便派些人乔装打扮成普通家仆的模样,去城中的药铺问询昨天到今天,是否有人来抓过这几味药。”

    “是。”金无涯领命,又问,“若暂且没有,是否要派人蹲守在药铺附近?”

    赫连央想了想,点头:“可。”

    于是又到了这日夜里。赫连央晚上除了照常喝掉了汤药后,其余什么都没吃。她难得有些焦躁。不过——金无涯总算没有辜负她的等待。

    “禀少君。”金无涯出现时已是后半夜,“方才城南一家药铺被人敲开了门,有个厮打扮的男子花重金深夜求药。我见其形迹可疑,便一面派人跟了上去,一面找到店家询问那人买了哪种药走。”着,金无涯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店家亲自写下的单子。

    赫连央接过来一看,瞬时拧起了眉头:这哪里是药,分明是混合一起的麻痹散罢了……而且剂量如此大,得是多大的疼痛才能用得上?

    这时,跟踪那人行迹、回到府上的百刃骑兵起来禀报:“少君,那人从后门进了采昕宗君府。”

    采昕宗君?难道是……赫连央想到那三姐妹跟明玉璧之间的亲近,若明玉璧能信任谁、藏在谁那里,明玉竹姐妹怕是她唯一的依靠。

    “水格,醒春!”赫连央朝外面大喊。很,两个丫头便从偏院跑来。“提上药箱,跟我走!”赫连央没有多解释,拒绝了金无涯想要跟随的建议、只带上她们二人,便离开了赫连府。

    三人很来到采昕宗君府的后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了几番后,才有守门的人过来问门:“谁?”

    赫连央并不遮掩,低声回道:“我,赫连央。”

    门里面的人显然大吃一惊,磕磕地叫着“赫连少君”,又问“少君为何深夜至此”。赫连央知道他是想拖延时间不敢开门,所以干脆跟他挑明——

    “我知道你们姐们藏了谁,也知道她正病得严重,莫要白白白耽搁时间,开门。”

    门里的人这回不出话了,似乎是犹豫再三后才下定决心,最终不得不将后门打开:“少君里面请。”

    赫连央叮嘱守门人莫要声张,然后便悄悄跟人前往了三姐妹住的院子。

    明玉璧确实藏在这里,但明玉竹姐妹三人事先并不知情、也是真的。

    昨日入夜后,便有家仆匆匆忙忙地进来与明玉竹耳语:“长、长姐,府上晚间采买的菜车上……玉璧姐不知为何在上面!看上去不太好……”

    三姐妹一听这话,便赶忙随家仆到了后院,这才看见痛苦地蜷缩一角、直冒冷汗的明玉璧。明玉竹吓坏了,赶紧叫人把她抬下菜车,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然而对方却虚弱得只能摇头。明玉芦见状便要去叫父亲,然而却被绻儿跪下央求,千万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她们躲在这里。明玉竹又怎能轻易答应,自然要追问其中缘由;可绻儿只是哭,咬紧牙关拼命摇头,不停给明玉竹磕头,单单是一遍遍央求着……姐于心不忍,便拽了拽长姐的衣袖。

    最终没办法,明玉竹便将明玉璧藏进了自己的院,而且勒令所有知情的家仆闭紧嘴。

    可明玉璧的状况属实不容乐观。既然不能请府医来瞧,那就得赶紧去药铺抓药才行,哪成想明玉璧不见的消息这么就被传到了宗主的耳里,赫连央也在派人全城搜寻。没有办法,明玉竹只能等到第一波紧密的搜寻过去,第二日的深夜才敢叫人出门去到一家城那边的药铺。

    但没想到,还是被赫连央抓到了。

    见赫连少君出现,采昕宗君府这三姐妹无一不惊愕。然而赫连央却没急着追究她们藏匿明玉璧之责,而是先问:“玉璧姐人在何处?”

    明玉竹一眼便看见随着赫连央进门的水格、醒春二人,若没猜错,她们手上提的正是药箱。于是明玉竹也不先为自己解释,径直推开内室的门——虚弱的明玉璧正躺在榻上,看似十分痛苦地喘息着。绻儿一直守在旁边,此时一手拿着杯、一手拿着麻痹散,应该正想给明玉璧喂下去。

    赫连央步走到榻前,瞧看了下明玉璧的情况,发现她虽看着吓人、但并未危及性命,便扭头对绻儿:“把这麻痹散扔了。”

    绻儿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赫连少君,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是何人,急忙跪了下去,手上一抖、药包自然也就翻撒在地。她不敢声张,也不知该不该求赫连少君放过姐,便这样哆嗦着叩首在地。可在地上趴了一阵后,感觉少君并未有发落之意,绻儿这才大着胆子缓缓抬起头来,便见少君正在认真为姐观瞧把脉。

    可她心里又在打鼓了:若少君问起姐这是怎么了的话,她又该如何回答?

    然而赫连央不需要问任何人。明玉璧正处在发病的最盛时,全部症状逐一显现,赫连央搭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之所以看上去极其虚弱,并非因为“先天体弱”,而是被人亏耗至此的。

    简而言之,有人故意用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才将明玉璧一个好好的身体、拖成了这样。

    而那人是谁,自不必言。

    沛陵大地上,无论穷富、家家户户都多娇养女儿。赫连央从便跟爹爹行走游历,见过数不清的家中女儿染病、父母兄弟日夜陪伴的时刻。可眼前这位可以是沛陵之上最为尊贵的女儿之一,却不仅要遭受这种折磨,在疼痛难忍时、还只能服下麻痹散硬捱过去。

    所以这身份,又有何用呢。

    醒春递上药箱,赫连央从里面拿出几味外人见都没见过的药材,然后叫水格跟醒春去研磨熬煮。接着她又拿出一个葫芦,从里面倒出几颗药丸,命人扶起明玉璧后给她喂了下去。也不知这是什么灵丹妙药,明玉璧吞下去不久后、痛苦的喘息就当真平复的,看上去安静了许多。

    “这是镇痛的药丸,能稍稍缓解她的难受。待水格将汤药熬煮好后、再喂玉璧姐服下,天亮以后她便能醒了。”赫连央擦擦手,给众人解释。

    绻儿听过赫连少君的行医本事,又见她十分笃定,便知道姐定不会有事了。丫头赶忙又跪了下去,带响地给赫连央叩头:“绻儿代我家姐谢过少君!”

    见明玉璧已经无碍,明玉竹这才上前。她并不想给自己找借口,自己带着妹妹们、瞒着所有人私藏明玉璧是事实,而赫连少君作为一城之主,本就应该对搜寻明玉璧一事焦头烂额,可自己作为宗室姐、采昕宗君府上的长女,却给少君添了这么大的乱,就算被训诫惩罚也是理所当然。

    可无论面对磕头的绻儿、还是上前想要与自己话的明玉竹,赫连央暂时都没放在心里。她扭头看向明玉竹,打断她刚开口的动作:“烦劳玉竹姐带人下去休息,这里有我守着即可。”

    三姐妹一愣。明玉竹观瞧赫连央的神情,倒是并无愠色……她摸不太清,但无论对方有何用意,眼下明玉璧的情况确实更加重要。于是玉竹姐没有多话,给妹妹们使了眼色,便伏了伏身:“是,有劳少君。”这才领人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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