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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八碎的躯体倒是还连在一起，就是那双泛黄的眼睛没合上，看的老代有些发毛。
挑着麻袋在河里泡了半晌，等味道没那么大了，才丢到牛车上，因为他听一副好的骸骨也能卖些银钱，这副就算差点，换些茶水钱还是够得。
阴阳先生倒也没拒绝，等老代把死尸挂在墙上后，满意地捏着换来的十几个铜板赶着牛车打酒去了。
阴阳先生一边把药水浇在死尸上，一边感叹，城里生意不好做了，只能换些花样在乡下骗一骗那帮子愚民。
真怪，死人眼睛该是很容易合上的，毕竟死了这么久，早过了尸僵的时辰了。
不管他了，银刀刨开四肢和头骨，细细地埋入铁线，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铃铛，固定在头骨中。
确定没有差错，便心地从炕板下取出一个瓷瓶，粘稠的药水一滴就让满桶凉水开始沸腾。
木勺细细地把药水浇在尸身上，过不了一刻，药水接触到的脏腑便已脱水收缩，结成一团坚硬的疙瘩。
钩针把破损的皮合在一起，缺损的就用葛布替代，渐渐地，墙上的尸身已变得完整起来，最后用药水在全身擦一遍，脱水收缩的结实耍尸就完成了。
等过得一两天，待耍尸完全干透，再厚厚地刷上一层桐油，就大功告成了。
夜里，阴阳先生睡在炕头总觉得有些不踏实，那双泛黄的眼睛老是在眼前闪过。
墙上的耍尸安然无恙，那双闭不上的眼睛并没有朝他看。
阴阳先生拆开衣袍，从内衬的夹层里心地取出一角黄符，用一把香火燃成符灰，混着香灰在耍尸眼皮上抹了两下，这才让它闭上了眼睛。
剩余的符灰扫进瓷瓶，留待后用。
亏了些，但愿这具耍尸能用的时间长些，别浪费了他这张珍贵的黄符。
这一夜，阴阳先生睡得很踏实，墙上的耍尸也乖乖地晾着风，再无异常。
——
阳光下，经过暴晒的耍尸已完全干透，闪亮的桐油让其暗淡的身躯泛起金属的质感。
宽大松软的黑色絮袍罩在耍尸身上，头上戴一个凶悍的傩戏面具，兜帽一遮，饶是在烈阳下也会让人感觉阴气森森。
魂铃里面是一个和耍尸头骨里一模一样的铜铃铛，阴阳先生以特殊手法摇铃，耍尸竟开始随之舞动。
动作与活人无异，原来是阴阳先生切开了其关节，埋入了独家机栝，这是他最骄傲的地方，在先人的基础上让耍尸更加完善，算得上是青出于蓝了。
唯一的遗憾，是这具耍尸不同以往，每当眼皮上的符灰落尽，便会睁开眼睛，就连铃铛也不可控制地僵立在原地。
这让阴阳先生又急又气，剩下的符灰哪经得起这般消耗，放弃耍尸又舍之不得。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于是便割开耍尸眼皮，将符灰埋入其中。
只要不遇水侵，耍尸就能长时间使用了。
——
自此，阴阳先生便带着耍尸到处降妖伏魔，一般都是操纵耍尸扮作邪祟扰人安宁，再由他出面降服，这其中自然免不了一番搏斗，有搏斗，钱财就会多。
若是真遇上有脏东西作祟，阴阳先生便会给耍尸换上一身金甲行头，操控耍尸出面降魔。
渐渐地，阴阳先生也发现了这具耍尸的不同之处，它比之以往的耍尸更加结实，灵活，凌厉。
手中积累的资源多了，阴阳先生便更加看中这具耍尸，轻易不会让它受损，事毕也会细心保养，不让其过早损毁。
这段时间，阴阳先生降魔的名头已渐渐传开。
只是耍尸眼皮中的符灰难免会掉落，手中符灰已然要见底了。
于是便专门停下一段时间外出求符，为防露馅并没带上耍尸。
却不知这一行差点断送了性命。
一伙驱魔道人早就盯上了他，同行之间对降魔的把戏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知道了阴阳先生手上有如此强悍的宝贝，那么拿来为我所用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阴阳先生行到半路心生警觉，预感不妙的他急忙返回，一路隐蔽躲藏，却依然被打成重伤。
这一刻他极其后悔没有带耍尸一起出门，对方的攻势根本不是他能抵挡的，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命更重要，耍尸毁了大不了再换一具。
终于逃到操控耍尸的范围内，阴阳先生疯狂晃动手中铃铛，在一阵阵聒噪的魂铃声中，尾随者终于看见了这个宝贝。
夕阳下裸露的躯体如金水浇筑般华美，这就是至宝的模样吗？
可是，为什么它的速度这么，力量这么大，攻伐手段如此凌厉，这不是一个死人吗？
倒退吐血的几人心头狂跳，死亡的威胁让他们再不敢大意。
手段尽出围困耍尸，矛头却直指重伤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心知对方打算，全力晃动魂铃，让耍尸一直守卫在自己身边，现在，哪还顾得上它受不受损，击退来敌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关键时刻，耍尸的动作却开始变得迟滞，阴阳先生心中一惊，暗道不好，符灰脱落了。
急忙召唤耍尸靠近，手中符灰已准备妥当。
就在这一刹那，驱魔道人已然发现了端倪，不再管耍尸，所有手段尽数落在阴阳先生身上。
血花在夕阳下飞溅，破损的肠肚流了一地，几人奋力劈砍着地上的阴阳先生，脸上的笑容恍若魔鬼。
或许是阴阳先生的最后一口气吹出了手中的符灰，站立不动的耍尸渐渐闭上了双眼，在微弱的铃声里，化作一尊杀神，为夕阳染上了一层血色。
夜幕降临，几具残破的躯体倒在血泊中，砍杀声早已消失，铃声已然终结。
惨白的月色洒下，将耍尸的身影拉的细长。
他只是站在那里，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就像是在为亡者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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