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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瀚澹异闻录 > 第十二章 首陀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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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相禅宗,一直是踏着鲜血走上高位的。有一段鲜血染就的历史并未被记载在史书上,楼兰城的史官也并未对此段历史有所记载。

    我和玄生又听了两三天这个莫悲和尚讲经颂道,发现他每天都是讲的一样的。

    “百姓如此虔诚,却整天听重复的难道不会听烦吗?”我问道。

    “此时定有古怪。看来再继续听莫悲讲道也没什么收获。我们还是去别处在打探打探。”

    于是玄生拉着我去酒楼要了一份叫花鸡、一份东坡肘子,都让二包装好。

    “玄生,你这是要?”我疑惑道。

    “你跟着我来。”

    只见玄酒楼二递过来的、已经打包好的叫花鸡和东坡肘子,阵阵飘香,我揉了揉我的肚子,正欲伸过手去接,玄生却一边用右手接过美食,一边用左手在我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啊,痛——。”我瘪瘪嘴,揉了揉我的额头。

    玄生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道:“傻瓜,这不是给你吃的。我们把这个给街边那些乞讨的人吃,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话来。”

    “嗯嗯。”

    我们先是来到那位瘫坐街头、嘴里叼着根稻草、身前摆着一个破碗的乞丐面前,玄生把叫花鸡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位乞丐明明正欲起身,却又端坐下来。玄生又拿起东坡肘子在他眼前晃动着,这位乞丐却闭着眼睛,道:“你有何求?”

    “没什么所求。只是我们初来乍到,觉得城中古怪,有些不解之处,还想让仁兄帮忙解答一二。”

    玄生把叫花鸡递给那人,然后拉着我一块席地而坐。

    “敢问仁兄,沦落至此,可是有何时缘由?”

    这位仁兄接过叫花鸡,虽然他在街边乞讨,却并不像寻常乞丐一般,看着食物像饿狼一样,而是,接过叫花鸡后把他放在腿上,向远方眺望,有所沉思,然后道:“我是首陀氏,城中百姓都视我们为无物。你知道何为首陀氏吗?”

    “只是略有耳闻。听首陀氏被莫悲圣僧划为不可接触之人。”

    “他算什么狗屁圣僧。”他一脸不屑,愤慨道。

    “仁兄,莫生气,先填饱肚子再和我们详此事,可好?”玄生道。

    玄生话音刚落,仁兄便接话道:“莫悲和无相禅宗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完,他止住了怒火,调整了下呼吸,犹豫了片刻,而后道:“百年前,莫悲妖僧刚入楼兰,不知使了什么妖术,两三天内,城中百姓十之八九竟纷纷叛离梵天教转而推崇无相禅宗。城主竟然也大力推崇,废旧教立新教。凡有异议者,皆圈禁起来。”

    “妖术?”我内心疑惑,便问道。

    “圈禁起来,难道就让这些人等死吗?”玄生问道。

    “莫悲和无相禅宗接下来的做法,让他们比等死难受千百倍。等到无相禅宗在楼兰地位稳固时,他们再又把这些被圈禁起来的良民放出来,废他们九族之姓,赐辱姓首陀,划为不可接触之人。从此首陀氏众人,只是空有人的身躯罢了。”完,这位仁兄从叫花鸡上扯了一个大鸡腿下来,大朵颐起来,只是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有些像泄愤的感觉。

    “划为不可接触之人,倒也——还有活着的权利。”玄生虽这样,但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不忍。玄生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所及,仍有四五位街头坐着的乞丐。玄生叹了口气,又从叫花鸡上撕了一块鸡胸肉递给我。早就肚子咕咕叫的我接了过来,用手把鸡胸肉撕下一缕,边吃边认真听他们谈话。

    听罢,这位仁兄停下了正在啃的鸡腿,道:“这还不如直接斩首呢?废除九族之姓,划为不可接触之人,从此就成为了这偌大楼兰城中的空气,空有人的身躯,却没有作为人的权利,连蝼蚁都不如。蝼蚁尚且有挣扎偷生的权力,首陀氏却连挣扎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子孙后代,永生永世都只能像这烂泥,被人踩、被人践踏,永无翻身之法。”他越越激动,像是鞭炮一般,一下子炸开。完后,久久的望着天,仰天长叹一口气,又啃起了鸡腿,只是这次吃的更加用力。

    “不知,仁兄原来姓什么?”玄生,望着这位仁兄,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问题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如此心翼翼。只是,我父母便姓首陀,再往上一辈仍是姓首陀。我生来,父母便告诉我,我姓首陀,父母还,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姓氏,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可以对这世界少一分怨恨。所以我并不知道自己原来姓什么。”罢,他继续吃着他手中的叫花鸡,一直低着头,眼神木讷。我一瞥,竟觉得他好像眼眶湿润,但却没有眼泪流出来。心有不甘,却又无奈麻木疲倦,无力反抗,便是这样吧。

    片刻后,我望见有一队士兵从这条街的尽头跑而来,一边跑一边嘴里还着什么。

    我拉拉玄生的衣角,用手指着那队士兵。

    玄生也正疑惑时,那队士兵一进离我们不远了。隐约中好像听见他们:“无相禅宗乃至高无上的教法,竟还有人敢坏话。”

    这位仁兄貌似心中已有了悟,他又用力咬了一口叫花鸡的鸡肉,然后,细嚼慢咽的品尝,而后回过头对着我们道:“兄弟,谢谢你的叫花鸡。这是我这二十二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完这句话,他眼眶泛红,但仍没有眼泪,流出来,接着他又:“原来和人平等交谈,是此等人间妙事。”直到这时,我才隐约看见他的眼角挂着一滴泪,却未落下,但很又蒸发了。

    这队士兵,在我们面前停住,呵斥道:“闲杂人等立马离开!”

    我们虽不怕,却未见过如此架势。

    “把这个非议无相禅宗的首陀氏抓起来!”其中一个士兵发号施令道,另外三四人扑上去抓这位仁兄。

    我和玄生站在一旁,我用力拉了拉玄生的衣角,示意他上去营救。玄生却对着我摇摇头,我看出了他眼中的恻隐,却也听见了他用口语对我的,切勿妄动。

    我们亲眼看着这位仁兄,被士兵带走,无能为力。只是这位仍兄,怕是将身首异处。可惜的是,直到这一刻,他真正与人平等交流的这一刻,真正感受到自己真切的存在的这一刻,仍不知自己原姓为何,甚至他,至死仍叫首陀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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