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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一天，又被韦夏抓住念叨了半日的韦神羡终于不胜其扰，松了口，“这个月我们一定走好了吧。”
“呸！又是这样糊弄人，你以为我——这个月我们就走？！”韦夏眼睛睁得滚圆，喜出望外地叫了起来。
亲娘啊，他都被韦神羡坑了三四个月了，他才十二岁啊，容易么他！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这句话摆韦夏身上一点都不虚。
韦神羡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解释：“可不么，我都连着三个月叫花奴送钱来同一个地方了，再不走他就该找来了。”
“你说谁就要找来了？”
一瞬之间，韦神羡就从歪着的胡床上跳起来，一张脸惨白惨白地，活像见鬼了一样指着一对立在月门之下的身影，结结巴巴地道：“花……花奴跟李秘书监，好久不见啊，别来…别来无恙啊。”
李琳原本安静地站在那里眺望着韦神羡同一个异族小男孩说话，猛地看到她转头看向自己，没有表情的脸竟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来。待到她打过招呼了，自己才发觉脸上的笑容居然还挂着。
今晚估计要被大哥取笑了。李琳挠了挠耳朵，忍不住皱了皱眉毛，毕竟李?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啊，今晚就别想有好觉睡了。
“小神仙，这孩子是谁啊？”李?笑指了指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韦夏问道。
韦神羡看了看李?指的方向，将韦夏拉到二人面前，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韦夏。”
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我不知道原来你走了这两年，你父亲居然给你娶了位后母，还有个小回纥拖油瓶呢。”
“你……你才是拖油瓶！我同姑姑好好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姑姑说了，没事乱笑的人不是青楼里卖笑的姑娘就是有钱人家拳养的面首，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韦夏虽然不懂拖油瓶的意思，但是也知道不是好话，攥紧了拳头挥了挥，全然一副挑衅的样子。
韦神羡本来还想拉住韦夏，但是听到他说有钱人家拳养的面首这里，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就李?那模样，若是肯当面首的话，估计全长安的贵族妇nV们会为了和他一夜温存而打破头颅的吧。
李?面sE黑了黑，敛了笑意：“我以为你走了两年见到我会多高兴呢，原来心里一直打着我当面首的算盘啊。”
韦神羡连忙摇头，“哪里哪里，以王爷的资质，该是花魁的名头才对。”
“我好吃好喝地养你两年，你居然这样对我，真是人面兽心！”
“就是说白眼狼。”李琳还忍不住补了一刀。
韦神羡扑闪着睫毛笑了出来，起先还是矜持的笑，随后渐渐脱了形，笑得前俯后仰起来。李?跟李琳也随着她笑，不知道是笑方才的话，还是在乐这两年后的重逢。
大家年纪大了，也都渐渐懂了也许一别就是生Si的道理，所以才会格外的珍惜每一个远游人。
笑着笑着，韦神羡想起来自己和他们一起认识了正好十年，不由得感叹地说道：“真是，一眨眼你们都到了要成家立业的岁数了呢。”
李?眨了眨眼，“小神仙，你不也到了成家的岁数了吗？你爹在京城里日日念叨着你的婚事，都快没把家里有适龄男子的人家给围起来，只要听说有别家的媒人来说亲的，就自己骑着头小骡子去给媒人讲书呢。”
韦神羡默默地想象了一下她爹骑着个小骡子，手里还拿着本书的情景。啧啧，不得不说李?果然厉害，将这场面用寥寥数语就g勒得活灵活现的，让韦神羡这个听者都能想象出来韦昭训骑着骡子一脸赶走来田里吃食的麻雀的表情往男方家里走的场景。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把所有上门来的媒人都赶走，人家也不见得会答应这门婚事啊。她的家世年龄就摆在那里，想择到一个好夫婿只怕是难啊。
少不得挥挥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这话题混了过去：“不过你们几兄弟是约好了么，二月时阿?才来过，这会子你们又来。”
听到韦神羡说到李?，二人的面sE明显暗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容，唇角微微地下垂。
“怎么了？”韦神羡担忧地问道，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真奇怪，别的部分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李?的那句无声的我走啦，却一直牢牢地刻在脑海里，连他说话时因为怕母亲发现而略微有点窘迫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母亲跟阿?，被惠妃娘娘扣在g0ng里了。”李琳抬起头解释道，他虽然说得轻巧，但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Y翳。
不出所料的，韦神羡吓得惊叫一声，险些没一PGU蹲坐到地上去。幸亏韦夏十分伶俐，连忙将韦神羡扶到一张瓷椅上，让她歪着。
“你姑姑这是怎么了？怎么面sE这样不好？是不是在路上的时候生了什么病，留下什么病根了？”李?见韦神羡面sE煞白，大热天里额角挂满汗珠，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度。
韦夏记起韦神羡曾经叮嘱过他不要再让别人知道那日晕倒的事情，所以即使被李?这么一个牛高马大的成年男子追问也断然不肯回答实话，一个劲地摇头否认。这时韦神羡亦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惠妃娘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呢，他没有说什么吗？阿清呢？阿清总不至于让王妃身陷囹圄吧！”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没有底气。曾几何时，她有自信能在李清面前嬉笑怒骂全然不顾，却又在一夜之间清醒的发现他早就换了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顶着旧时玩伴皮囊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韦神羡也不敢肯定，李清会不会为了自身的利益，默许了生母的作为。
“寿王殿下如今并不在京中，往益州去了。陛下虽然知道，但是……但…小神仙，你最应该明白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李琳的话如同一把锥心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韦神羡的心脏。虽然人们都说今上是不世出的明君，人人歌功颂德，万国来朝，然而在这权利的倾轧中他却狡猾地从武后的指缝间m0爬滚打磨尖爪牙，一击毙命。这样的人，在皇子的生母跟存在就是威胁到自己的哥哥之中，会选谁简直是呼之yu出。
“所以神羡啊，跟我们回京去吧好不好。”李?郑重地请求道，“能救出母亲跟老五的，只有你了。”
“我？”
“如今满长安的人都知道你外出游历去了，如果你能回京偷偷把母亲跟阿?救出来的话，他们便是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是谁来。”
“可是他们在g0ng里啊，我怎么救？”
“将他们偷运出g0ng的人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到了宵禁之后从善和坊出，带上母妃一路沿朱雀大街奔到王府便可了。”
韦神羡看看李琳，又看了看李?，确定了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商讨这个计划了。
踌躇再三，韦神羡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将王妃带回府这件事我可以做到，可是阿?呢？”
“老五自己能骑马。”
“也就是说，要我骑一匹牵一匹地等着，等宁王妃他们出来了，就带着他们夜奔王府？”说到这里，韦神羡都能发现这计划中的不妥了。
长安京都，宵禁这个规矩一向执行的严格。大晚上的她带着宁王妃跟李?在朱雀大道上这种两步三武侯的地方驰马，不是摆明了要被抓么。
“我知道有武侯巡逻，这也是我们找你的缘故。阿?本来就身子弱，如果他带上母妃的话肯定cHa翅难逃。”李?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小神仙，我们这些人里面就数你最善骑，如果你都不肯帮忙的话，我们这个计划就行不通了。”
原来是叫自己跳火坑啊。韦神羡无奈的闭上眼，掩住自己眸中的一丝情绪。
“好啊，我帮你们把宁王妃给带回来。”韦神羡仰头看向李家兄弟二人，“但是不管我带没带回来活人，你们都要保证我韦家不能出事，如何。”
跳就跳吧，反正她在这世间也无甚牵挂，就当报答当年宁王府的一番栽培，以及跟李家兄弟的情谊了。
阿清，我替你把你最喜欢的养母给带回家，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想起我来呢？
说到底了还不是不甘心么。不甘心他娶了别人，不甘心跟他花前月下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入夜，韦神羡将最后一个打包起来的包袱放到了桌子上，那封跟姜穆道别的信已经写好装在信封里，还附了一叠厚厚的银票。虽然直到离开她都没有告诉姜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缜密如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原本以为所有的感情都在那一天的城楼下放下了，但那不过是一个谎言而已。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因为不想再回想起那段入骨的感情而被编织出来的，脆弱的谎言。
也许你是我这一生的劫难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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