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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昨日安良 > 番外一:昨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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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尔德的妻玛拉·法兰杰斯来自法国的一个富有的家庭,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在战争被摧毁,家人丧命,她在最无助的时候认识了拜尔德·法兰杰斯,这时她十七岁,拜尔德带她回到美国在战争结束後不久,他们便结婚了。

    江韫之第一眼看见玛拉·法兰杰斯就觉得她和拜尔德非常般配,她有一头可爱的深褐色及肩卷发,细长有韵的栗眉下是与拜尔德如出一辙的绿眸,眼睛明亮睿智,笑容可掬,年轻稚嫩的脸庞透着一丝柔美的野性。她是个极其活泼和善而朝气蓬勃的姑娘,即便挺着个大肚她也能带着江韫之在皇宫般的家里绕来绕去参观各个房间。她的脚步轻快,红润的薄唇张合着说个不停。

    江韫之有些担心她近乎轻率的举动会伤到胎儿,她还有一两个月就要分娩了,因此她总盯着她的肚,对她自来熟的长篇大论完全听不进去。

    「噢,天哪。」玛拉忽然捂着嘴停下脚步,眨了眨眼,浓密长翘的睫毛扑动了两下,「我是不是又有点太罗嗦了?」

    江韫之略带茫然地摇头,「不。」

    「我希望你不会感觉我很奇怪,或者我的话实在太多了,我知道我的话确实有点多,但能够认识你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在耶诞节那一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後拜尔德就不让我出门去哪里了,直到现在我除了看见管家佣人以外,一个什麽人都没看见。说实话,当拜尔德跟我说他在法国遇见一个来自东方的姑娘,并且很有可能会远渡美国来教我……汉语以後,我每天都在期待,而你的到来对我来说就像是和平的到来一样,我欣喜异常。」玛拉无比真诚温存地说,「你实在太美丽了,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来自东方的人,我真希望能跟你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江韫之听得有些不自在,神情不自觉地变得腼腆。面对玛拉灵动如猫的眼睛,精致红润的脸庞,她感觉她是法兰西盛开得最璀璨的玫瑰,她有那些遭受战争摧残的法国年轻女所没有的生机与风情,如此可见,拜尔德·法兰杰斯对她这个妻有多好。她不禁开口,「我相信我们会的。」

    此时的美国正处於排华时期,江韫之能到美国全由拜尔德·法兰杰斯铺路。一段时间下来,江韫之发觉自己不像玛拉的汉语老师,反倒是她无聊的待产生活的友伴。她很不好意思,玛拉却一派出奇的热情。

    「亲爱的,我觉得我们这种相处方式很好,你完全不必在意自己是个外来人,我也是。自从来到美国我没有什麽朋友,我依靠拜尔德,如果要说朋友的话那也只有曼西尼太太了,但那个女人不怎麽好相处。你知道吗?她和她的女伴们说我是乌鸦,我为此伤透了心。我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她的弟弟会被女人甩了,我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年轻可怜的家伙真的就和他的妻离婚了。对了,是他的妻提出离婚的,之後他打了她。」

    「所以,你为什麽要那样说呢?」江韫之愣愣地问。

    「我是无心的。她的弟弟对我极其不友善,我只是说了一句气话而已,谁知道他的妻早就想把他踹开了。你知道吗?他的妻跟拜尔德私下都好上了,可惜她不明白拜尔德不会娶她。当然,我也不明白他为什麽会跟我结婚。」玛拉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着,脸上笑容不变。

    江韫之在这一刻又想起被她丢在望西城的糟心事,她努力在脑海里遏止那些即将重现的画面。这两三年,她见过听过太多太多复杂的事了,包括这些充斥着情欲的男女私情。她相信,只要有人的地方,什麽事都会发生,而这些在可怕的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因此让自己处在麻木的状态里,淡然处之。在玛拉面前,她故作好奇地问:「你不在乎吗?」

    「你是说拜尔德?噢,我是不在乎,我不在乎他有过几个情人,我也不在乎他为什麽要娶我。结婚之前我跟他说了,我对於他会娶我感到非常荣幸,我也很愿意跟他结婚,但我不想看到自己的丈夫有很多情人,一个也不行。他答应我结婚後不会再和任何女人有瓜葛,我相信他。虽然他总是不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怎麽搞的,可我不在乎。在我们还只是情人关系的时候,他答应过我的事没有一件是做不到的,所以我相信他。」

    江韫之算是明白了,正因她这麽近乎愚蠢地无条件信任拜尔德,所以他才会和她结婚。在这段时间里,拜尔德很少出现,玛拉也很少说挂念他,想见他之类的,她自己每天捣鼓些颜料、画纸,学汉语,还有说不完的话题要跟她讨论,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去猜测她的丈夫在外面都做了什麽,背叛了没有。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她单纯率直得可怕。

    这次,江韫之是真的好奇,她委婉地问:「如果一个丈夫背叛了,你会有什麽感受?」

    「肮脏,太肮脏了。」玛拉脱口而出说,「婚姻是神圣的,我是这麽认为的。一对夫妻不管是丈夫背叛还是妻背叛,这种行为都太肮脏了,人也是肮脏的。婚姻可不是只有性爱!」她高声宣布,立即又红了脸,一手握住江韫之的手腕用认真的神情来掩盖内心的羞涩,「我是……是说,在婚姻里,性爱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维持精神和肉体的忠诚,双方对彼此在各方面的信任和尊重,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而始终认为性爱,不,是性欲,始终认为性欲很重要的话,那没有必要和任何人结婚,迟早都是要背叛的。像我,我对拜尔德非常信任,我也知道他对我也非常信任和放心,所以我们就算聚少离多婚姻也是非常稳固的。」

    「信任可以维持婚姻?」江韫之觉得她未免太有信心了。

    「当然。」

    「那爱情呢?聚少离多的话,亲情都会退却,爱情呢?」江韫之顺着本心问道。

    「亲爱的,亲情会退却,但血脉永远都在,血脉就是信任。当然,这是我的想法,我曾听一个从日本来的女人,她叫秋,我听她说,亲情只在有缘的人身上才体现,无缘的人除了流着一样的血液以外和陌生人并没什麽区别。其实她说的也有道理,就像以前我的邻居,他们家收养了一个孩,他们跟他没有血液关系,但他们之间很好,他们之间表现出的亲情更甚於某些有血液关系的人。我认为这个很复杂,总之我是不太明白。」玛拉微蹙了眉头,「至於爱情,我觉得还是不要把爱情跟婚姻掺和在一起的好。婚姻是有责任的,爱情可没有。结了婚,就是亲人而不是恋人了,亲人是要负责任的。」说着,她忽然喜笑颜开,「我想我明白了,婚姻跟亲情是一个道理,爱情跟血脉是一个道理。你明白了吗?亲情建立在血脉的基础上,婚姻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而这两者都要依靠缘分来?N华,才能成为互相信任负责的亲人。这麽说来,我跟拜尔德是多麽有缘分啊。」一番话说完,她啃了一半的苹果果肉已经有些发黄了。

    江韫之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她在想,自己和父母就没有缘分吗?跟小林,跟那个死去的江学之也没有吗?也许确实如此,她发觉,她跟江玉之,也没有了。

    脱离了所有本该亲密无间的血缘亲人,独自一人游荡在异国他乡,她忽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早已变成一个活一天是一天的冷漠独居动物,而她毫无察觉。这本是一件可悲又可笑的事,对於她来说,抛开别的,其实是可喜的。

    三月份,玛拉在分娩的过程大量出血,经过抢救後才保住了性命,但她从此丧失生育能力。她为此十分沮丧,她对江韫之说,假如孩保不住,她恐怕也活不下去了。江韫之极其不忍,她替她难过,白天尽心尽力地陪伴她,晚上则由拜尔德亲自陪着。

    他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是个男孩,遗传了拜尔德的金发和两人共有的绿眸,他的名字叫霍尔·法兰杰斯。

    在玛拉痊?以後,她很快恢复匀称苗条的身材,同时也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和开朗,带着江韫之重新出现在以往的社交场合上。很显然,江韫之并不受欢迎,再加上她作为玛拉·法兰杰斯的女伴,她受到的排斥和敌对也更甚。这个时候江韫之才知道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有多可怕,明里暗里的唇枪舌战犹如世界战争。玛拉果然不受欢迎,如她自己所说她并没什麽朋友,而那个高贵冷艳的曼西尼太太之所以会被她称为是朋友,是因为她总是主动邀请她出席各种场合,喜爱热闹的玛拉对此非常高兴,却根本没觉得人家找她,只不过是为了可以当着她的面一大群人一起拿她消遣。

    然而,拜尔德·法兰杰斯作为一个名声响亮,家财万贯,披着儒雅绅士外皮的年轻资本家,他的城府和手段本身就不简单。他迎娶的这个年轻姑娘,她因为他进入美国的上流社会,操着一口欧洲口音的英语,总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在这个圈是出了名的天真愚笨,神经大条。但这一切,正如拜尔德温尔雅的作风,都是假像。

    在与玛拉同出同进、成双成对的日里,江韫之名声开始败坏。但凡她跟一个男性走得近一点,就证明她已经上了对方的床,不仅如此,还有传言说她是拜尔德的情妇,而这一点更证明了拜尔德的妻玛拉是个多麽愚笨的蠢蛋,她竟然跟丈夫的情妇那麽要好。

    江韫之倒是身正不怕影斜,受身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氛围影响,她更加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人无论身处何地,金钱至上的法则永远在那里。她早就开始一心忙着想方设法赚钱,投资时装店、甜品店,又进军金融业,进军华尔街,在法兰杰斯的庇护和指导下,她的投资稳定,收益不菲。这个时候,她没心思去管别人对她的看法,也没心思去想法兰杰斯到底为何对她如此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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