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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因为被记者录到的原因，他们回了俱乐部还开了好长时间的会，嘉世部门高度专业化，已经不是叶秋一个队长可以决定所有对策的时候了，即使他的对策最合理，老板也不会让他的手伸得这么长的。于是，宣传部长对他还有叶秋大发脾气，气愤于他们没押着申建回来。但好在荣耀和叶秋都没兴趣和他吵起来，才让这个会在夜里一点多的时候成功结束。
荣耀实际上有些担心申建，然而嘉世里还有不能推脱的小会，小会开完再然后还有人买了夜宵，荣耀那时真恨不得拿着东西路上吃了。然而，他当然知道，吃夜宵不过是幌子，目的是为了交流信息，交流立场。他大多数时候就埋头大吃，别人也不过想一下这人真饿坏了，或者是笑一下放过他，但是离开，是非常不合适的。
他来到体育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幸好他是数据的集合体，才可以轻松侵入的士公司数据库，容易的找到不错的、凌晨上夜班的的哥。
荣耀是有一些手机小软件的，比如，公会消息软件，比如，副本刷新和你的副本记录软件，再比如，一些荣耀官方出的益智或格斗小软件。通过这些软件的反馈消息，荣耀并不难找到申建的下落。而在深夜的体育馆里穿行，他不得不向守门人借了钥匙，好在他的人际能力点了很高的数值。
荣耀一路来到休息室前，在这路上已经探查过申建的情况，判断出这个时候对方已经过了不想和人交谈的阶段，于是轻轻叩门。
“谁……谁啊？是值夜班的么？”申建问。
“是我，俱乐部的会开完了，我有点担心就回来一趟。”荣耀说。
“副队？？！”申建心中有些复杂，但是这些年的习惯，让他连忙开了门。
入朝，见圣小步急趋，为表示尊敬；继承到现代社会，一般给上边做什么事，都是装也得装出个加速的样子。
申建一边想着，自己到底这些年在嘉世都学到什么啊，一边让开门，“副队...真是麻烦您了，让你还为我专门跑一趟。”
荣耀摇了摇头，俱乐部今天开的会，具体的情况他比叶秋清楚的还多。毕竟很多俱乐部管理人员，即使装个样子，明明是混日子的也要装几个荣耀软件在手机上表示一下。导致他很容易接收到所有信息，每个人是怎么做、要怎么做，那些明哲保身或落井下石的想法，他都清楚。
望着申建背后一片漆黑，荣耀也是沉默了一阵。
然后说：“俱乐部那边，叶队还在想办法处理，你也相信他吧。至于你这事，我也不想多发表评论，叶队也跟你说了挺多吧，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叶队说的更好…”
他说着，数据流中不断闪现的，是申建当初加入职业队之前，在网游中的表现。
拳法家，就是申建玩的第一个职业，他如何在第四区笨拙地打第一个副本，又如何面对晃到头晕的3D效果展现出他的才能，曾经居然不知道还有攻略这种东西，导致技能点任务稀里哗啦，甚至因此赌气一个月没有玩游戏。因为脾气比较爆，当时年龄也小，曾因为玩游戏跟家里人起了冲突，又因为坚持非要在寒假加入嘉世的假期班，那年还是他的中考年。当时他心中的那种澎湃，申建可能都忘记了，但是荣耀却可以记住，现在都还能调出当时的消息记录，看他一长段一长段的抒发自己的情感，抒发他对荣耀中小伙伴的那种团队的美好，抒发他对职业圈赴汤蹈火的热情。荣耀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自己，是又毁了一个人么？
不，有叶秋在，他不会真的毁掉，但自己…网络游戏真的是一个电子海.洛因么？
不，自己还是有真正吸引人、培养人的地方吧，否则那么多优秀的职业选手，也不会选择自己的职业赛场。
荣耀说：“如果可以，能不能和我到旁边的游戏室打两场？我…今天状态也有点糟。”
申建有点不太明白，你今天状态还算糟？擂台赛一挑二，打败的是黄金一代的剑与诅咒，打完还剩下四分之一的血，你还想炫成什么样子？申建脑子里想了半天，脑中还是刘皓在的时候的思路，想着对方有什么烦心事，如何讨好。跟着荣耀走出休息室的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对方是因为自己闹出的这事的后续而心烦，因此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是想PK，也许是想让自己振作一点。男人之间打一架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而且还是游戏？这个副队想问题是不是太理想了？总感觉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啊。
荣耀变出卡片的能力一直很神奇。
他拿出两张卡片，递给对方一张，自己留的是柔道的。
他并不是因为比起其他职业喜欢柔道，但柔道这个职业似乎总给自己带来好运，加入嘉世，张佳乐那边的事…希望这一次也可以如他的愿。
半夜两点多，手指冻得冰凉，脑子一片乱七八糟的东西，申建别说什么战术意识了，干脆就是直觉地打上去，最不容易出的错误都会出现，一如原来，被最佳组合打到吐的时表现。
荣耀轻松引导，对他来说，这就跟跟唐柔打一样，对方若是没有战术意识，他也就简简单单。
荣耀想试试看，他能调出每一场申建打的竞技场比赛，他既然可以拉扯出别人的盲点、弱点，也可以计算出对方原来擅长的、做出的每一次优秀的反应，引导出来。
荣耀的竞技场比赛，经常是以几十场甚至百场计数的。
荣耀第一次跟唐柔打，一打打到晚上，他计算过，一共跟唐柔打了387场。
荣耀知道如何让一个人的状态消失，也知道如何让一个人的战斗状态回来。他化身为人，不过一百五十多天，但他脑中的PK，竞技场的、野战的、职业比赛的，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与其让他用话语激励人——况且他知道话语有的时候是挺无力的，他更擅长用PK让一个人找回状态，即使这只是统计规律，但他确实知道太多的实例，人是分为几类的，每类的人相当相似，他只要通过这些在战斗中找到申建这类，如何找回状态的实例中找出通解，再有他这个人工智能不断微调，效果实在异常高明。
话语有的时候是很无力的，可能你说的是一回事，人家理解的是他的思路。历史上有自己很优秀、却家门不幸被满门抄斩的，事实证明，滔滔不绝、辩论能力一流的人，很多也无法拉起最亲近的子女。因为人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心理因素，有的时候稍有疏忽就会导致两人疏远，荣耀知道，这些年叶秋队长跟他们说多了，然而他们还没有明显的改变，话语的力量已经在他们身上削弱了。那他就换个思路，作为人工智能，总是会有正常人做不到的地方。
更何况，人总是关注自己的，即使是叶秋说到最后也是表达他的想法了，而申建更是在叶秋说到最后想得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思路。导致说到最后，叶秋的话申建是听不进去的，即使叶秋说得再好，另外的人听了可能多感动，因为思路对不到一块去，申建也无法接受。幸好叶秋的话没什么歧义，申建也不至于错误理解。
人表达自己的想法，自古以来均如是。但是荣耀却可以非常轻易地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细心观察、不断反馈、不断调整，要是人的话必须理智、替别人考虑到完全为别人活的地步，才可能这么做。但人工智能，他本来没什么目的，今天夜里的目的就是拉起面前的这个人。人工智能，确实占便宜，也这样他才总能做到人做不到的事。
可以做到么？荣耀观察着申建的情况，必须耐心，申建的反应在遵循自己计算的结果，但是现在被影响的还很细微，按照推算，一两个小时改变还不足够。还好，一夜还很长。
申建不可能像当初的唐柔，半分钟就落败，他们一直打到早晨天大亮，中途几次申建提出过不好意思，要中断，但是荣耀笑着让他继续。荣耀非常有意识地在申建无法注意的地方引导着局势，让对方不至于因为这一夜的对战而手指损伤。
100场，一夜一共打了100场。
对于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大恩”了，刚刚相处半年，申建还没给别人留下过什么好印象，荣耀却勤勤恳恳，各种细心观察，各种努力分析，不说这些，就说申建看到的顺着自己打了一夜，职业选手需要保持状态，这么打对于主力队员来讲也是一个不太“理智”的举动。但对于荣耀而言，仅仅因为是自己的玩家，而且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立场来帮。人工智能和人的思路不一样，诚然可见。
申建觉得很神奇，他本来想的是，对方有这好意，自己也不能驳副队长的面子，在嘉世的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听从不太合理的命令，尤其是在刘皓圈子里的时候，学会了不再争辩对错是非。但是随着一场场的进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的思维重新活跃起来，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多情景，他发现PK场他确实有很多很多的回忆。当初，一次发生的赌斗，现在看起来不如说是赌气，但自己居然真的为了那一次赌气而在竞技场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最后的胜利，现在看是职业选手必须做到的操作，而当初是非常精准的捕捉到了破绽，那一次的猛虎乱舞，其中几拳的操作，因为是回忆中所以撒上了完美的烙印。
想到这一招，他几乎就用了出来。申建终于有点发现，副队长是在引导着他发挥，遇到他发挥得好的时候，也不会跟申建针锋相对，而是避让其势头，转而再上。
似曾相识的战斗场景让他想起了过往，也想起了最初的心情，想到了自己跟父母喊：“我就是喜欢PK，我就是喜欢在竞技场打游戏，我做职业选手不是正合适么！职业联盟成立了，很多年都没有的机会，你们怎么就不能让你们孩子称意呢？”
是自己把职业选手的生活想得太美好，导致落差太大无法接受。还是自己太蠢，亦或是自己的意志力不足，所以才会轻松受到刘皓现在看来几乎幼稚到家的煽风点火？因此走上了一条歧路？
但自己还喜欢荣耀么，还喜欢PK么？
申建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想离开职业圈，是因为不甘心，是因为不想改变熟悉的方式，是因为不想回家被人嘲笑。没想过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PK中得到乐趣了，每天想的都是勾心斗角，因为粉丝的关注而患得患失，没想过这是否还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到底被什么蒙蔽了眼睛？
只有刘皓的胡扯么？不，什么都怪罪别人实在太蠢，是自己松懈，才导致对方趁虚而入的。
竞技，压力，地位，商业化，光辉形象，训斥，拉拢，交际，小圈子
是自己在这些的冲击下露出了茫然无措，刘皓给了他一个可以相信的答案，符合他心中恶意的答案，才会被刘皓说服的。
但是他在这些和副队长打的比赛中，回忆起原来的种种，发现，是的，自己还是喜欢PK的。
自己还是喜欢不断挑战、夺取胜利的成就感的，自己还是喜欢盯着对手，研究对手，向一个目标努力，最后无论是否打败对手——都没关系的“少年式潇洒”的。
那我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申建和荣耀说了一声，跑到厕所的隔间里，嘴唇有些颤抖，却终于按下家中的电话。
“爸，是我，抱歉早上七点多给您打电话，您起了就好。我闹出点事，和别人吵起来的时候口无遮拦，被记者抓到了。不是爸！不是对方的问题，人家十六岁的孩子，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抱歉我的语气有点过了，我的脾气可能还是控制不住吧，我这两天确实过得有点糟，心情不好。不，虽然这样我还不想回去，我知道我冲动，但是我觉得还不至于无法做职业选手，队里可能是要冷藏我吧，再然后可能会转会，没关系，转到别的城市也好，也许可以到咱家的城市呢？我没关系的，队长和副队人都很好，有人帮我能顺利度过这一关的。就是跟您说一声。”
能主动沟通，说明他已经过了自己这一关，有心力面对别人的评价了。
荣耀他坐在椅子上，这种时候有点能理解叶秋为什么喜欢叼着根烟了，确实这种时候有根烟感觉比较帅。荣耀没想到他完全错了重点，对方叼烟是因为喜欢抽烟，是因为可以解烦，不是因为耍帅。荣耀只是兴致勃勃地打开Q，然后往叶秋那边发了条消息，“我找申建打了一夜的PK，感觉他好多了。俱乐部那边，后面的看你了。”
然后拿起外套，给申建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门卫那里等他，今天下午会有发布会，你也要来。
没想到叶秋这时候也回了消息，叶秋因为今天发布会的事，也起得挺早。
“好，申建那边还是你行，看起来说教已经没用了还需要你出场啊。”
叶秋昨天虽然也尽力了，但他清楚申建的反应不好，说教要是总管用，对谁都管用的话，那叶秋早就成功了，怎么会真么多年都收获寥寥？生活又不是动漫。但是今天一早起来，收到荣耀的Q消息，叶秋挺欣慰的。申建这边解决大半，本人过了这关很多问题都好办，翟木不错啊，必须鼓励一下！
“没有，PK我也很爽快的，见了面再说吧。你早起，肯定还想协调一下。不耽误你时间了。”
今天下午的发布会，和申建想象的，或者说跟叶秋描述的一样难熬。
嘉世的态度由崔立来表现，但是申建记得在后台叶秋和翟木在设计着什么，坐在台上，翟木走了一次叶秋风，打了个茬，先把话题拉过去描述了一下。不过申建看经理的脸色，并没有因此不满，因为翟木做事不像叶秋带着若有若无的“气人”的气息，反而总是让各方都感觉很舒服。
因为翟木先说了一遍，崔立也不会有意去反驳自己战队形象担当的说法，更何况对方说的和会议上提的并没让崔立感觉到明显的差异。崔立只当是这个年轻人忍不住要说话，于是就让对方说了。
接下来跟嘉世关系很好的记者提的问题，不至于太露骨地难为人。
但后来的带着恶意有所准备的记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申建一次又一次重复自己的说法。
这说法叶秋拉着自己对了好几遍，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如果问到这个问题怎么办。从前觉得对方说话挺多挺烦人，这次却总觉得说出的是自己无法想到的妥当，都尽量记下来。叶秋的估计没错，几乎所有问题都被他猜中，申建只需要面对那些恶意，然后把叶秋说过的再说一遍就好。
荣耀时不时把话题接过，帮申建说上两句，表达得更清楚，把一个冲动的青年的后悔描述的更清晰，再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
不断的重复很烦，不断面对恶意和妄断也很糟糕。
申建觉得气氛还是很沉重，好像没人看到他的努力，好像当初，因为自己玩游戏开年级大会批评的气氛。
再一次被荣耀拉去话头，申建下意识看向荣耀，荣耀像是一直在同时关注申建，给了他一个放心，做的不错的眼神。同时帮他说着话。
申建几乎想锤死自己，这样的队伍，自己怎么原来就看不见，怎么就盯着团队赛的位置，怎么就因为刘皓的话，错看了队长，怎么就满脑子算计，把人家这么多年苦心当成驴肝肺。但，离开也好，幸好还有半年。
申建的思路断断续续，毕竟是一夜没睡，一夜的高强度PK和情感爆发。
这样的队伍实在太好了，我还是不要在这里碍事吧。副队长和叶哥，好到这种程度我看见就要尴尬得受不了啊。总觉得自己不配啊。
又一个尖锐的攻击，申建能做到的不过是压下自己对于里面恶意揣测的不满，努力一遍遍解释，按照叶秋的思路。
记者发布会结束于下午五点，后来的问题甚至被荣耀带跑，好几个记者追着问荣耀，关于最近嘉世的形象和丑闻的问题，荣耀都非常礼貌非常认真地进行解释。结束后，在申建视线里，荣耀走下台，笑着锤了一下一个穿运动服的记者，“你上午刚跟我通完Q视频，我也是服了你了，下午还来这个记者发布会——生怕看不到我尴尬是吧？”
那记者笑了笑，然后指着申建，“你们队员望着你呢，我看这小子也是运气不错了，跟我透露一下，真的是没控制住脾气随口乱说的？我不写到稿里。如果真那样两个月的禁赛，嘉世也真会大义灭亲啊。”莱阳其实挺敏锐的，这也是资深记者能看到的地方，然而，资深记者并不会跟嘉世在这方面计较，也会理解年轻人的说错话。这些都是荣耀和嘉世的策略。该妥当的妥当，该有些漏洞的也要有，针对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思路。
荣耀笑，“你猜吧，不跟你聊了，我带着他去后台再说两句，他今天也挺努力克制的，年轻人挺不容易的，面对你的恶意的同行，我得安慰他几句。走啦。”
“拜拜。你早上还碾压我一个普通玩家，我不来看多亏啊。”莱阳如此开玩笑道。
申建想，禁赛两个月，接下来必然出现的到处都是的议论，肯定会有很多人批评。申建都想得到，毕竟俱乐部选择了不为自己压下去，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所谓的墙倒众人推。但是在这样的队伍中，度过这接下来的几个月，申建觉得他可以熬过去，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再出更大的差错。
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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