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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妖艳贱货的自我修养 >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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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首发晋.江城,请支持正版,谢谢。

    本章转自柴静的博客喜欢的可以上她博客看。

    老无所依(聊后版)

    上周节目播后写了几句,编辑看后,约着写长一点。跟编导朱小胖聊了聊之后,如下:

    “你去哪里了?”,门一开,老王劈头带着火气。

    穿着夹克衫的儿把防盗门一带,卡嚓一声。面无表情往里走

    “你肯定是在上网!”老王腿受了伤,吃力地绕着儿转,儿不答话,转着手里钥匙,发出哗哗声。

    老王还继续说,儿突然大声,“我到哪儿去?你到哪儿去跟我说没得?”

    这个小孩拌嘴的逻辑把老王弄得有点蒙,他搔头,含糊了一下,又拿出父亲锯一样的音调:“你去上网去没有嘛?钱都没了!活都没做!”老王62岁了,瘸着腿找了几天工作,没有工头再给他活干了,愤怒后边都是焦虑。

    七个人合住两室一厅,有邻居偷偷拉开一点间隔的门,穿着睡裤看。儿坐在床上,绷住腮,压着火气“我不想吵架。”

    “你不想吵?”父亲刚出了车祸,没去医院,没有保险。私了了一点钱,只靠跌打丸和廉价高度酒撑着,伤口都化脓了,转动不灵,费力地抵着床,头转向他,喊出憋了一天的话:“你要这样,你比我还要惨,你看吧,到时候西北风你都喝不到”,儿烦燥地乱按着手机,不看他,也不说话。他话音加重了,狠狠一句“你看吧!”

    儿抽了一口气,抬起眼睛还击,“所以我就不想来(你这儿)”,又低头按手机。爸妈离婚后他就没来过老王这儿,老王出来打工,每攒够一千块钱就寄回去盖房,春节票难买,也不回去。女儿儿长大他都不在身边。前几年砖房盖成了,感情也没了,20年了,女人有了别人。

    这话刺了老王的心,“那好嘛,你出去!”

    儿盯了一眼门,强压着把二郎腿揽住,又低头按手机。过了一会儿,他去了厨房,给他爸下了一碗面,放在床前。老王躺着,不断地按手机,不看,也不吃。

    儿走了,老王还在山寨手机上翻他的通讯录,一遍一遍地翻,找不着一个说话的人。

    一个来回,一块砖一块八,四块砖,一百二十斤,上两层楼,每天四十多来回,这是一年里最好的活了,只能干七天。老谭头发花白了,但膀力气还在,上肩的时候,背上筋骨鼓鼓地抖几下,只是起身时得闷哼一下了。他们建的是海景房,5万块一平米,歇口气抽烟的时候,工友讪笑,“忙一年,一平方都买不到”。老谭手里搓着一把砂石,不吭气,石头磨着石头,吱嘎作响。

    儿没来看过老谭,老谭跟人解释:“这个坚决不能让他看,他会悲伤的”。

    他们生活里见面也很少,儿刚结婚,租的房离他很远,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躲着我爸”,并不说他躲什么。

    老谭这辈反复做一个梦,梦到收到了大学通知书,但一到大学门口,梦就停了。因为现实生活里他从来没进去过学校,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样。他当年高考差了十四分,“考化学,一道大题,氧原,负二价,有个2没乘”,他摇头,路灯下脸上都是树的影,“错了就完蛋了,我要是那个题做好了,就是个大学生,没做好嘛。所以我拼命要送我的儿读大学,不过他现在读了又没多少用。”

    他呵呵一笑,人面对荒诞的时候才这么笑。

    小谭是村里唯一一个上大学的,考了三年,想上大专,他爸不让,一定要考一个大学。后来在西北大学读电,毕业后在深圳电脑大卖场找了一个工作,不如学毕业出来打工的人挣得多。

    租的新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台饮水机。

    老谭夫妇来看新人,媳妇已经怀孕了,用手捻着婆婆缝的红色枕套,低着头说“我心里一直在想,希望他换个工作,因为毕竟的确只是个小职员,工资这些我也……”

    她没说下去,也没人接话,老谭在儿考上大学那年,已经把家里值一点钱的东西都卖光了。屋里静悄悄的,就是指甲划在绸枕套上的声音。

    四个人第一次正式地吃顿饭,小谭举起杯,“咱们全家举个杯吧,儿……”,顿了一下,没说出来,脸上是愧色,“……你们也累了”

    老谭把话打断了,说的话象是为这个场合准备了好久:“我那个时候如果读了大学,有单位,有分房,你现在读完,还什么都没有。这是社会变迁。但不要紧,你不管做什么,失败了,也不叫错。这个人生,你不要后来觉得哪一步是错的,一步都没有错。你就是象我这一辈这么心酸,这么苦,我还是觉得活得可以,至少是自己,按照自己的路在走,没有乱”

    吃完饭,儿儿媳送他们到车站,说走了啊,到了打电话,转了身。路灯下走了一截,儿揽住了儿媳,她靠在他肩上,搂着没回头,走了好远。

    老谭夫妻俩还在夜风里一前一后站着,斜着身望,望得时间长,有点发怔了,一眨都不眨。

    老谭的母亲快80岁了,她的孩都在深圳打工,丈夫去世后,她也被接过来了。加上干清洁工的媳妇,弟弟,大舅,五个人租着10平米的屋。

    老家在开县山区,房对着一弯青山,云重雾深,什么都沾着水汽,南瓜花开得壮大肥嫩,门口黄葛树年深日久了,底下打一小块水泥坪,晒着红辣椒,狗卧着看公鸡打架。她想回去,但从来不说。不久前,她下楼遛弯,摔断了腿,再也没有出过大门,日夜坐在床上,仰着头,空荡的嘴吃力地吞咽着口水,看吊在空的小电视。

    电视上小男小女主持综艺节目,女主持人穿着短短的白纱裙,说“您支持哪位歌手,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她看不清,耳朵也背了,只为一个动静。

    大正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慢慢移到晾满衣服和萝卜干的小阳台上,头顶着衣服,从铁丝网拦着的窗户前,往下看。底下是隔壁小区的小花园,本地的老人带着孩玩,晒太阳。这个地方叫赤尾村,离深圳最繁华的华强北不到一公里,住着1300位五十岁以上的农民工。

    骑楼底下,有一个没人要的烂沙发,紫色的。两个穿蓝布衣服的老头儿正蜷在上头抽烟,靠在扶手上那个百无聊赖用烟头悄悄去烫另一个的耳朵,对方一吓,挥个揍他的手势,“你别把我衣服烧了”。

    烫人的老头儿嘻嘻笑了一会儿,说重庆口音,“王善云,你还不回去?”

    老王懒懒把胳膊支在他腿上,“每个人不都要死?”

    身后的老头耸了一下,推搡他,“回去,回去你老家,在深圳不行的”

    老王不答话了,扭过脸看着街的另一边。

    街口站着个一个小男孩,立在水泥台上,腆着小肚,带着广东口音唱

    “天晴朗,那花儿朵朵绽放。

    闻花香,我想起年幼时光。

    我的家,那甜蜜好似枫糖

    幸福呀,小妹妹一起唱……”

    边上有人用锤卸旧洗衣机的壳,敲打声越来越重,渐渐听不太清了。

    柴静:在这个片有一个细节,老谭对我们说,这么多年来他反反复复在做同一个梦,就是梦到自己突然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儿一起进了大学。这个梦,他从青年时代就开始做起,这个梦意味着一个人想要自我选择和自我实现的机会,也是这样的*,才让这么多的农民,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承受着家庭分离和沉重的生活代价,来到城市。到现在,50岁以上的农民工,在国还有3600万人,他们在几乎体力都难以为继的年纪,选择在这里苦苦支撑,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后辈能够享受自己青年时代的梦想。老谭的这个梦里有一个细节让人心酸,他说每次他梦到跟儿一块,站在大学门口,就醒了。因为在现实里,他从来没有跨进那道门,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样。他希望将来的孙,也能够享受知识和尊严,能够享受跟其他人一样,从大门之外平等跨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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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看完这个故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里涌起的只有一阵阵的无奈。

    只想说,好好生活,珍爱生命。

    还有多陪陪父母们。不要因为他们关心你们,问多了几句,就觉得不耐烦,他们已经不年轻了。

    唉不说了,我要去给我妈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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