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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父亲不在府上,依杜玉的本事,以及对晏府后宅的掌控,想要无声无息地除去自己,也不是不行。
这承安居的一众侍女、护卫,除却碧姗,不是也都对自己昏迷一事无甚反应么?
再者,若然胡人拿下燕北,杜玉大可不必继续隐藏身份,也压根无需顾及自己晏府小姐的身份。
所以,杜玉顾忌的,很有可能是…傅徵?
可纵使傅徵有意相护,一旦她离开晏府,那无论杜玉有没有跟着离开,她还是有手下、有可供驱策的人的,又不必亲自动手,为何还会顾忌傅徵?
傅徵她莫不是做了什么威慑?为了自己?
……
说起杜玉,她究竟是为什么会为胡人效力?
晏府无主母,后院由着她掌事,父亲膝下唯二的男丁是她所出,荣华富贵哪里少得了她?
她不是说吃不饱饭穿不到衣么?
不过,晏蓁忆起她说这话的语调,再思及她提到北胡之主之时的推崇与忠诚,悚然一惊。
杜玉她莫不是一开始就是北胡打入大周官员内部的细作?
那么,傅徵又是怎么同她搭上的呢?
……
第四,晏蓁眸色深深,轻抚胸口,片刻之后,掏了一个物件出来。
这枚印石还在,这个…她还是留给自己的。手指轻轻摩挲,上头刻有一个傅字。
也就是那一回,她有说到,她在参研她父亲留下来的燕北防线资料。
而上一回,她提到军出了内鬼,盗走了燕北布防图。她那个时候,却是讲过,因着她父亲身故,燕北防线骤然失了设计者和指挥者,已是近乎名存实亡。
既如此,听闻前线战事胶着,近日燕州大营兵力调动频繁,那么,傅徵若是当真如她所言,欲引胡人入关,又何必费这么大劲,绕个大弯?
只需据实相告便是。
图名利?图权势?图燕北?自己凭直觉就不信。
纵使傅徵野心勃勃,可以她心气之高,绝不至向异族俯首。
……
晏蓁征愣出神,思索良久,神色慢慢坚定。
傅徵对大周局势见解透彻,对北胡态度素来强硬,她此番行事,转变不可谓不大,这其必有蹊跷。
她必定是正在做些什么。
傅徵她既是说不曾欺我,说不会做出有悖于我理想和信仰的事情,那我这便去行个验证。
晏蓁紧了紧手的印石,就先试试这傅家私章的用法。
傅徵若有行动,不至单枪匹马,至少傅家军会动,至少胡荣会动。自己只需去瞧一瞧,她傅家的兵马都动去哪里了。
至于,她攻击父亲所讲的那些,待到自己弄明白她到底在搞什么,再来收集证据一一驳斥。
若是她非得要与父亲为敌,那…那等她出现,再与她论个清楚。
……
==========
天色渐暗,月上枝头。
晏蓁正杵在胡宅门前不远处。
原地徘徊了半晌,晏蓁还是走上前去,叩响了大门。
“叩……”不过一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呃,”晏蓁呆了呆,抬起的手臂悬在半空。
放下手,讪讪一笑,“这位小哥,请问此处可是胡荣将军府邸?小女求见胡将军,可否劳烦通禀?”
“是晏小姐吧?胡将军不在府上。
只是,主上吩咐过,若是晏小姐登门,可自去书房一观。里头主上留了些东西,说是晏小姐可能会感兴趣的。”
这大小姐在门口可是晃了半天了,这会总算是继续动作了。
“……啊?”
胡将军?主上?不是同一个人?那……
“是傅徵的意思?你莫非是傅家亲兵?”
“属下傅山,奉命恭候晏小姐。小姐若有其他吩咐,也可直接与属下说。”
“……”傅徵她知道自己会来胡宅?
还有,“你认得我?”
自个儿好像还没取出傅家印信吧?
“主上妙手丹青。主上吩咐过,认人先于认印。”
“……”
“小姐可要随属下来?”
“……多谢。你家主上,……,真是有心了!”突然牙根有点痒。
“是呢!属下可是生平罕见。晏小姐这边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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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府书房。
“晏小姐,主上提到的东西尽皆在此,小姐请自便。属下先行告退,小姐有时便唤属下。”
……
晏蓁一脸呆滞地随着这傅家亲兵踏入胡荣的书房。
见着桌案上堆放整齐的几摞资料,默然无语。半晌不见动作。
傅徵她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她说的会给个交代,难不成就是指的这个?
她是怎么猜到自己会来找胡荣的?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还是,就只是单单留了一手准备?
那若是自己不来,她又待如何?
……
还有什么妙手丹青,什么认人先于认印,这都是什么鬼?
傅徵她莫不是还亲手为自己画过小像?还将自己的相貌广而告之?
再来,她就这般告诉傅家人,她把代表傅家的印信给了自己,给了晏氏女,这,这当真不要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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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这满腹思绪终是抵不过好奇心。
晏蓁掀开裙摆,坐于席上,翻阅起来这些所谓的自己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随意拿起上方的一卷册,一入眼,脸色一沉。
这讲的是燕州刺史的任职履历。确切说来,是其违法乱纪的行为叙述。
傅徵这是个什么意思?这个交代,指的就只是父亲的罪过?
晏蓁忍下怒意,耐着性,继续往下。
自己倒是要看看,她傅徵对父亲的攻击源自哪里?都是出于这般主观臆断罗织罪名的么?
……
再往下,晏蓁眉头皱起,傅徵她还关注收集了父亲后院宠幸过的女?
这都是什么癖好?
包下歌舞伎,豢养胡姬女奴,安置外室私生,……,这都是什么?这是父亲?!
这里还有提及杜玉的。
杜玉不是出身乡野,偶遇父亲,被纳入府的么?怎么这里,傅徵却是提到,并非偶遇,而是被燕地的官员买下,送与父亲的?
这杜玉来历一说,倒是有可能,许是胡人安排设计。可是,这外室,这私生,简直是无稽之谈。
且不说父亲作风品行如何,是否性好渔色,只说一点,父亲身为燕地长官,封疆大吏,在燕北这地界上,想要纳个几房妻妾,还能碍着谁了不成?
又不是强抢民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缘何要遮掩?
再者,父亲膝下只有二,若是还有所出,不正是开枝散,兴旺门庭?
……
而傅徵她留这些东西给自己瞧,又是想要做什么?
晏蓁扫完这一叠,眉头始终未曾松开。
咦,杜玉这处,好像还做了标记?伸手一捻,是炭粉?
……
晏蓁疑虑重重,接着翻阅。
视线移动,从右向左,又是一摞。
手上这一册,几乎标出了整个晏氏宗族,既有燕北晏府,也含京都晏氏,堪比家谱。
晏蓁陆续往下看,这一叠,风格却是不同,好似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翻着翻着,又是见着了炭笔勾勒的痕迹。
这一处,是京都晏氏长房嫡长。这,是祖父?
晏蓁眼眸一睁,眼角余光却是瞟着了一个莫名的名字。
晏五,祖父庶,父亲庶弟,行五,胡姬所出,名不详。
其人年及弱冠,突染恶疾,不多时,暴毙。
此人生平,父亲生平,这里都有叙明。尤其是父亲,少时名满京都,他昔年往事,从前诗作,甚至与元妻白氏夫人的韵事,都被搜集了来。
这边上还夹了一张纸条,将父亲与晏五的相似,父亲到燕北前后的不同,按条目列了出来,进行比对。
晏蓁脸色渐变,手上微微颤抖。
傅徵先头那一番话,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
不,这只是傅徵一家之言,她弄出来的信息,她得出来的猜测,并不能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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