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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闭目，盘坐榻上。
右手轻击边沿。咚,咚，咚,这一声声，使得自己愈发清醒，愈发宁静。
正此时,“砰！”
突地一下,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闯入,为首的是胡人将领图泰，仿若带着滔天怒火。
程知睁开双眼,便是见着图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站定,压抑着愤怒,还带着一丝惊惶地颤抖。
图泰甫一闻得眼下状况，惊怒交加。带着大队人马堵在傅徵门前,本是下意识反应。可如今近在眼前,当真要与这人正面相抗,心下却是忐忑。
依此人实力,她若是要动手，自己恐怕讨不了好。只是事已至此，已经不好退了。
图泰心下有些后悔，这事儿合该谨慎，计议一二再动手。自己不该一时昏了头，更不该冲在最前头。
为今之计,先看看傅徵是个什么反应。
待会若是真要撕破脸，只能自己先退，使众人齐上了。
故而，此刻房门大开，图泰却只是走前几步，不敢再靠近眼前那人。
图泰死死盯着那人，见着那人闻得动静，只是睁开了眼，又是那一双毫无温度的眸，轻飘飘地督了自己一眼，便再无其他动作。
……
图泰忍受不住这般静默，只得率先开口，“傅，……”
咽了口唾沫，“傅…小姐，眼下沂城城外集结了大量周朝军队，你可否解释一下……”
“嗯？”程知眉头微皱，面露不悦，打断道：“这就是你兴师动众闯到我面前的原因？”
“……”有什么问题么？不可以么？！
周朝军队这个时候出现，不是你么？你不可疑么？我不该来拿你盘问么？
图泰双目圆睁，被眼前这个汉人那副不以为意的淡然样一惊，很是噎了一噎。
张了张口，半晌没说出话来。
“罢了，”程知放缓神色，“看将军你这般匆忙，想必是发生了大事。将军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城外出现了大周军队？那兵力几何？挂得何人帅旗？
眼下可有人叫阵？是否开始发动进攻了？
……”
“啊？”
“啊什么？你都还没搞清楚？”
“这，这……”
“这？这什么这？你没搞清楚，就立即去查探。是有敌来犯，那就有效组织防御。”
“……”
“这一天多，你不是已经接手了沂城内外防务？不是已经做了安排布置？
你这是慌什么？
沂城高门后墙，你又有数千精锐，你守不住？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对方围城也好，攻城也罢，那需要多少兵力？需要多少时间？
你不是已经向你家大汗传信了么？你家大汗会没有后招？你又并非只是孤军，撑住几天，静待外界局势发展不就是了？
何况，现在情况如何也不明朗，谁又知道是你占据了沂城？
说不得，这城外军队是冲着秦氏来的呢？如今，大周之内，帝位之争何其激烈？内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所以，你慌什么？
……
图泰将军，你可是掌军之人。纵使山崩于前，你也不该失了为将者的那一份冷静理智。
你若是失了判断，你让你下面的那些士卒怎生是好？
……”
……
“……”图泰这一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这个人，或许会故作镇定，砌词狡辩；或许会知晓阴谋败露，当场动手；亦或是，人跑了，藏起来了，干脆不见了。
可是，却万万没料到，自己竟是得到这么一个反应。
这个人盘坐榻上，动也未动，只是眉目不耐地教训了自己一通。
我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又不是要来向你求对策的？而且，我又不是你手下？！
这，这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
“傅小姐，你不觉得，……”图泰音色颤颤，“我军前脚刚到，周朝军队后脚就出现。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么？”
“喔？”程知冷笑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
环顾一圈，语调上扬，“你怀疑我？”
“……”对！就是这样。你才发现么？
“呵，你怀疑我？
你是怀疑我设下陷阱，诱你前来沂城呢？还是怀疑我向燕北驻军传信，告知你大军行踪呢？
前者，我需要等到沂城？
你一路小心翼翼，不就是怕我设伏？
可若是我当真有意，只需断你后路，封死木头沟，你便作困山，插翅难逃。
然而，眼下你已是安然抵达，顺利拿下沂城。
而后者，更是荒谬。
我只身一人，一路同你待在一块儿。我哪里来的机会去报信？是有□□之术么？
将军你倒是说说，嗯？”
……
“这，这，我，……”图泰一时词穷，也找不到反驳之处。只是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你方才不是说，大周帝位之争激烈，内战随时可能爆发？”图泰脑灵光一闪，“你许是想借我北胡之手对付秦氏呢？
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啪啪啪，”程知抬掌相击，讥讽一笑，“将军你想象力这般丰富，怎么不去写话本呢？
我竟是不知，现如今，军判断决策，不依靠可信准确的消息情报，反倒是凭借这不合道理的无稽臆测？
我且问你，这一路，行军列队是你决定，行进速度是你掌控，行动命令是你发布，攻城战斗是你指挥，我压根也没掺和。
我是能掐会算，可以预知你什么时候会拿下沂城么？
我是能掐会算，可以事先告知周朝军队，沂城何时易主，应当何时围城么？
……”
“你，”图泰思绪飞转，“你不能掐算预知，所以才会有出入。我军昨日攻克沂城，今日夜间周朝军队方至。这里，便有一日的时间。”
“喔？这么说来，你是非得要赖上我不可了？
汉人还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无意与你争辩。
将军，这个当口，你确定，要因着你莫须有的怀疑，而在这里与我纠缠，徒耗时间么？
你不去守城么？周朝军队若是发起进攻，你也不管了么？”
“我这正是为了守住沂城。你心思莫测，我难道要放任你留在城内，里应外合么？”
话音刚落，便知不妥。生怕眼前这人瞬间翻脸动手，图泰迅即戒备起来。
……
而这时，程知闻言起身，慢条斯理地掸掸衣袖。
微微一笑，“那行吧。既如此，我同你一道去看看。”
“啊？”
“啊什么？
你不是说了，你昨日攻克沂城，今日周朝军队出现，这间有一日的时间差。
你可别忘了，秦浚弃城而逃，谁知道他都逃到哪里去了？若是被其余驻军截获，那还真有可能得知沂城生变。
我既是与你家大汗有约，助他拿下沂城，那么，一道去看看情况也无妨。
你若是害怕，这后头不是还有这么多兵马围着的么？”
程知微微抬头，点点下巴，道：“走，去城楼。”
说罢，徐徐迈步，绕过图泰，施施然走远了。
“……”他娘的，你就这般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了？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你做主了？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图泰眼角抽搐，嘴巴大张，半晌无言。
不一会儿，眼见人走远了，才赶忙疾步追了上去。
这架势，倒像是众星捧月，拥簇着前方那人一路来到城下。
……
==========
程知登上城楼，眼角余光扫过四周。
先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程知是来过沂城的。对沂城的城建构造、防御工事有过一个粗略的印象。经过多方面的综合考量，这才定下的。
不过，这都没有此刻这般近距离的感触。
沂城合适。
一来，地理位置占优，是一郡府治，有高门厚墙，看起来易守难攻。
北胡得沂城，上可由此向南，可骚扰燕地，下可据城而守，在敌后埋颗钉。
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饵。把实打实的好处送到敌人口边，哪个傻会这般做？
可偏生这回，程知便要来做这个傻。
这就是二来，沂城只是看起来易守难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将军/皇/阴谋家不行系列+1
程知皱眉，满目不耐，即兴发挥。
图泰惊愕，脑打结：不不不，一定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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