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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院，有小池于，亭台水榭，一应俱全。一院之内，遍种白兰，正是兰花绽放之时，暗香浮动，渗入心脾。
几个名妓在池水榭轻弹浅唱，碧波荡漾，朵朵睡莲开出千层白瓣，人花相映，词韵曼妙，引得众人阵阵叫好。
“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崔实在和魏炭头自有下人的去处。黄明晰入院，听得软歌侬语，却没加入莺歌燕舞的众来宾之，小童将他引入另外一条清幽小路。
宋时的官员平均在一地不过三四年，由于调动频繁，基本上都是租屋来住，环境也就不怎在意。而王师这里，却是极尽园林巧工能事，假山流水小亭竹屋，短短一段路，弯十八曲，境随步移，步步一境，尽不相同。
走得几步，来路已是不见，而远方丝竹喧闹之声更是低微不可察，耳边尽是小溪滔滔，风拂山竹，黄鹂脆鸣。似是处于空山，身心俱静，在这炎炎夏日，真是一大享受。
黄明晰边走边欣赏之际，突然一阵诵诗声传来，近似咫尺之间。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
声如鸣玉，少了点原意的潇洒，多了点简单的快乐。
黄明晰心一动，快走几步转过弯去，不想前方空无一人，而声音也消失无影无踪，倒似山精鬼怪的捉弄，他茫然若失地顿了顿。前边小童已经停下相候，他连忙跟上。
又过得一小段路。从一芭蕉林里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原本地假山树松竹林已被抛在身后。这里应该是院一角。高高地围墙之下。有一条小河自外而来。在此地汇成一个小池塘。再分化为几条小溪而流向院各个角落。就在小池塘边上。几条溪水冲刷地三角洲之地。有一个竹搭建地小亭耸立。不知名地藤蔓爬满亭体。亭外青草茂盛。却没任何雕饰。
这是一个十分僻静。却很自然地角落。
一条布满青苔地青石路凹凸不平。延伸至亭前。里面有两人在石台前对弈。一个穿着官服。是华丽地绯色翠毛细锦。这人两眉短小。脸颊是圆盘状。从体形看来。自然是养尊处优地一类。另一个则是高冠儒服面容古拙地老人。质彬彬。
此时胖官人端了一杯热茶。微笑着往黄明晰这边看来。而儒服老人则盯着棋局。一手抚须。一手无意识地捏弄棋。
小童来到竹亭前。恭声道：“相公。黄大官人已经带到。”说罢。在胖地点头躬身退去。
想必这就是王师了。只不知那个儒服老人是不是一代名臣宗泽？黄明晰踏上竹亭。正待躬身施礼。
“且慢，传说程百川收了一个能言善辩的弟，义理见解均是别出机杼。老夫不信，却要考上一考。”胖官人止住他的动作，道。
黄明晰笑道：“王公有此雅兴，黄某自当好好表现。”
“老夫不喜油嘴滑舌之辈，”胖官人唬着脸道：“若你真能品出心意，我赠你一个天大的功劳。若你来个鹦鹉学舌，本官面前却容纳不得一个虚有其表夸夸其谈之人。”
黄明晰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再郑重地道：“请王公出题！(全字手机小说阅读，尽在学网)”
王师不语，胖脸绷了片刻，双眼不满地注视黄明晰，但见好一会儿，其还是视若无睹一脸自在，也不禁暗暗称奇，他浸淫官场二十几年，自有一股官威。普通士秀才见了，也不免紧张慌忙，能似黄明晰宠辱不惊的，真是极为罕见。
他那得知黄明晰可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书呆，眼光大着呢！其实所谓官威，无非是因为地位身份的高高在上，万人族拥之下，对他人产生的有现实性的心理压迫。黄明晰若见到后世的市长省长肯定会紧张，但是知州嘛，没感觉。
王师骤然呵呵一笑，道：“先请马兄出题(全字手机小说阅读，尽在学网)！”
马兄？登州能让王师如此称呼的，多半是马政。不过，马政是军将领，怎的一副儒士打扮？黄明晰与刀鱼巡检的合作生意，是通过马扩而行，马政这种大官对此自是不屑一顾的。所以他从没见过这位登州的首席武官，这时细细观察，见得五官与马扩果然十分相似。
只见马政放落棋，斜眼一瞥，目光如电，那是洞穿一切的犀利。他嘴巴紧抿，面无表情，显然跟程老夫那样，也是不苟言笑的那种人。可是程老夫即是严肃，也依然让人感觉内里似玉的温润，而这个马政，表里都是一把利刃。
黄明晰心道：这人可不好相处。
马政开口，音似金石相击，道：“苏学士曾作：‘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他顿了顿，下巴微微上扬，咬字道：“桃花岛主，能否以此说人。”
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不同。若与人联系，无非是地位、修养、利益等等差别，使得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些道理显浅，要说出新意，却并不简单。
而且，马政这一问也可以说十分的深奥。儒，分拆开来便是人之所需。千百年来，儒家无穷量的书籍学说，无非说的都是做人的道理，却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人，岂是那么容易说的。
黄明晰皱眉好一会儿，也难找到突破点。
王师啊了一声，道：“轮到我了！”说罢，执了棋便下，他与马政两人一来一往，却似将黄明晰忘了一般。
不得不说，这一招对黄明晰的确造成很大压力。他眼睛在四处梭巡，努力寻找灵感。
在这角落边上的蕉树丛里，一个丫鬟道：“呀，难住了，难住了。大娘，你要不要帮他！”
“作死！我一个女儿人家，那懂得这些大道理！”王家小娘同样猫着身偷看。
“那可惨了。我觉得这书生说书是最好的，相公干嘛不考他说书呢？水晶鞋、白雪公主、白蛇传、还有那个加勒比海盗，都是很好听的。”
“别胡说八道，我只听说考人诗词，考人策论的，还没听过考说书的。”王家小娘笑得倾国倾城，道，“说来我爹还特意避开了诗词一道，否则凭他只上不到一年的学堂，恐怕更丢脸。”
“可是写书比诗词更难做吧！大娘，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想到这样好的故事呢？”丫鬟托腮道。
王家小娘道：“我若知道，就不会跟你这疯丫头跑来偷看一个男了。传出去多难听！”
“真想知道他平常是怎样的！是像王一样闪亮亮的，总在需要的关头现身？还是像威尔一样专情？或者说是许仙一样的窝囊？”小丫鬟突然惊呼道，“啊，他笑了。好好看！”
丫鬟陶醉了片刻，转过头却吓了一跳：“大娘，干嘛瞪着我？”
“我想看十月的芥菜是咋样的！”王家小娘没好气地道。
黄明晰目视亭边池塘，远去的流水，开口道：“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普通人见到河流，既是河流，孔却看到时间的流动，乃至宇宙的奔流不息。据说佛家有三境界，每一境界，所观之物有所不同，是谓：先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再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之后则是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
王师点点头，停下手，道：“继续！”
“依我看来，做人其实有四种境界！”黄明晰道：“同一物事，即使不同位置，不同时间，所观之物看法不同者，区别都在这境界之上。”
王师感兴趣地道：“继续说。”
旁边马政也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甚至，是凡，是圣，无论道佛儒三家之说，其区别都在于境界。”黄明晰扬声道。
“哈哈！”王师笑骂道：“传说你最喜夸张之语，善于引起他人的倾听**。果真如是。继续说，若真有特别见解，老夫给你斟茶，以赔怠慢之罪。”
“不敢！”黄明晰笑道：“话说有一日，我问我家的小跑腿，道：‘实在，你干的是什么活？’小跑腿道：‘岛主，当然是你的英明领导之下打个下手！’”
他唯妙唯俏的语气让蕉树林里的两个小娘不禁吃吃地笑。
“我问：‘干嘛当我手下？’
他回答：‘吃饱饭，存多多的钱！’
‘之后呢？’我又问。
‘取婆娘！’”
王师忍不住笑了。这些小人物的理想对于他这等高官，的确新奇有趣。
“‘取婆娘干什么？’
‘哈，岛主傻了。当然生大胖娃娃！’”
两个小娘掩嘴笑得古怪。
马政扯了下嘴角，道：“说书的技巧果真了得。”
“‘那娃娃以后干啥？’
小跑腿想了一下，说：‘我的娃娃嘛，叫他也当英明的岛主你的手下好了！’”
王师一愣，笑道：“他是你的手下，儿是你手下，娃娃又是你的手下。如此循环，当真卑微。”
马政点头道：“普通黎民百姓，多是这个想法吧！我们久居高位，倒没在意，却忘了黎民诉求是如此的低。”
“你能看出这个，很好！”马政补充道。
黄明晰拱拱手，回应他的赞赏，道：“看，这是凡人的第一个境界，自然境界。一切为了生活，为生活所驱使，世间成的人都在境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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