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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那浩荡地脚步声渐渐隐却，苏裴怡才安下心来，将一直昏睡的小然子轻轻唤醒。
小然子睁开双眼，看到苏裴怡已是满面惊恐，再看向她身后的裴礼，吓得拼命向墙角蜷缩着。
但他即便张大了嘴巴，终是发不出半丝声响。
苏裴怡回头看了一眼裴礼，又端过一碗药递给小然子，轻声道：“昨夜给你服了哑药，喝了它就能说话了。”
小然子惊恐地看着那碗药，犹豫着，还是未敢接过去。
苏裴怡叹了口气，又道：“空凌郡主知晓你在宫中一向受人欺负。你手上的伤痕，便是你意欲割腕自尽留下的吧？”
小然子愣了片刻，看向苏裴怡的眼神亦缓和了几许。
见得他轻轻点头，苏裴怡又道：“你认得我，是吗？”
小然子继续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开始拼命的摇头。
苏裴怡淡笑了一下，说道：“认得我也好，不认得也罢。你暂时先跟在我们身侧，等过些时日，想再去哪都行。你自由了。”
小然子怔怔的看着苏裴怡，似是未能理解她话语之意。
裴礼却在旁冷言道：“空凌郡主心慈，不忍心见你在宫中受辱。你若是不愿，我们便再送你回去。只是你这嗓子，许是要哑一辈子了。”
小然子听言慌乱地摇着头。
“裴礼，你吓着他了。”苏裴怡淡然一笑，又将药物递过去，说道，“那这药，你喝还是不喝？”
小然子看着苏裴怡，犹豫着将药碗接了过去，又一副视死如归之态，将那碗中药汤一饮而尽。
苏裴怡从他手中取下药碗，又道：“只要你无心害我，我们便也不会害你。说吧，空凌郡主此前可嘱咐了你什么？”
小然子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体无异，又尝试性地张了张嘴：“我……”
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他又急忙跪下对着苏裴怡磕了几个响头。
“苏……苏贵妃……小人知晓您是苏贵妃！还请苏贵妃饶命！小人定不会将您在此之事说出去！”
苏裴怡见他仍是这副惧怕之态，索性严肃了起来，问道：“我如何信你？你不是在宫中受人欺负吗？把我在此的消息带回宫中，定是会得重赏。一旦得势，你就不想再将那些人欺负回去吗？”
小然子摇着头，低声道：“若是如此，又与那些信意欺辱我之人有何区别？”
苏裴怡缓过神态，俯身将他搀扶起来，说道：“空凌郡主果然没有看错人。她是真的有心救你出来。”
小然子的眼泪一时难以自控，哽咽道：“郡主……郡主大恩，小然子无以言谢……”
几许，得了苏裴怡的几句问讯，他才说道：“空凌郡主此前说无需我再跟在她身侧，说另有人需我照顾……我还以为、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要责罚我……”
说着，他又跪下来说道：“苏、苏贵妃……小人自幼父母双亡，离了皇宫……便无处可去……您留下我，我今后定会好生服侍您！”
苏裴怡叹了口气，说道：“起来说话。”
小然子执拗地不肯起身。
苏裴怡却道：“你好好想想，空凌郡主此前究竟是如何嘱咐你的？”
“她……她让小人来此取物，还……让小人带一句话。”
“什么话？”
“小人也不懂是何意思。郡主只言，让此处的贵人谨记皇后娘娘叮嘱之事。还说，另有一事相求。”
苏裴怡困惑道：“另有何事？”
小然子摇了摇头，说道：“郡主未言，说是贵人自会知晓。”
苏裴怡看向裴礼，裴礼亦有些不解。
他未多言，只是对小然子说道：“你跟在我们身侧亦有不便，等过几日事情过去，我们自会将你好生安置。只是，今后你若胆敢泄露半语，我亦有办法取你性命！”
小然子本就是性情怯懦之人，得裴礼这一语，吓得不敢多再多言半字。
苏裴怡亦不愿过多为难他，只寻了柳菀的衣裳递了过去，让他换上。
几许，屋室之外又传来的敲门声。
再开房门，却是静慧师太站在门外。
她见得苏裴怡在此亦未多言，也未加寒暄，只说道：“二位施主请随贫尼而行。”
苏裴怡与裴礼思量几许，虽有疑虑，还是叮嘱小然子在此切莫乱行，便跟随静慧师太走了出去。
一路向内院禅房走去，直到行至那禅房长廊的尽头，听得屋内疯疯癫癫的哭笑声，苏裴怡才知晓，静慧师太要带他们来见谁。
亦明白了空儿所言的“另有一事相求”，是为何事。
房门之前，静慧师太双手合十，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有旨，请施主务必医好明凌之症。”
裴礼抿唇未语。
而房门打开，躲在墙角的那个发丝凌乱、蓬头垢面的女孩子顿时停止了哭笑。
她凝神看着缓步向她走来的两个人，瞬间又惊恐不已，忽而尖叫了起来。
“是你！是你们！本郡主要杀了你！”
说着，她便疯狂地向苏裴怡跑来。
见状，她身侧的两个尼姑连忙将她拉住。
可她却拼命地挣扎地，哭喊道：“苏裴怡！是你害了我爹娘！是你害了我、害了兄长！都是因为你！”
苏裴怡心中虽曾猜想凌月现状如何，可亲眼见得她这般，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坦然看着凌月，轻声道：“害你爹娘、害了你的人，不是我。”
“是你！就是你！”凌月不折不挠地大喊着，“若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兄长不会变得如此！我要杀了你！”
苏裴怡无奈道：“你杀了我，他们就能活回来吗？你的兄长，就能不做皇帝吗？凌月，我爹娘亦是被你爹所害，我身侧之人亦是被你的兄长所害！你清醒一点！”
凌月却始终拼命地叫嚷着，根本不顾苏裴怡说什么。
裴礼凝神看着凌月，一个箭步上前，一掌拍在了凌月脑后。
凌月受痛，继而晕了过去。
禅房之内，终于恢复了安宁。
裴礼回头看着一脸错愕的苏裴怡，轻声道：“她已失了心智，与她多说无益。”
几人搀扶着，将凌月扶至床榻躺好。
静慧师太在旁说道：“明凌这般痛楚已有一年有余，若施主能解她之症，定是功德无量，必得福报。”
裴礼叹了口气，上前抚过凌月腕间，凝神诊脉，继而又探看凌月口舌、眼白。
几许，他才说道：“我这便开方，请师太相助，按方取药。”
待方药书成，师太嘱咐身侧小尼姑前去购置，又对裴礼施礼说道：“施主，皇后娘娘嘱咐贫尼未二位备至车马。但前提是……需医好明凌方可。”
裴礼说道：“我稍后为她施针，以调行经络。这方药每日两次喂她服下，月余方可缓解。但……她所染之心病，却无药可医。恕在下无能为力。”
苏裴怡亦在旁说道：“师太，明凌之症非一日可缓。我们而今之困，却不可在此停留太久。到时候，只怕会连累庙庵众人。”
“施主宽心，贫尼自会尽力相助。”静慧师太说道，“但……还请施主移步。贫尼尚有一言需语。”
苏裴怡回头看了看裴礼，又想起初来此处时，就听那小尼姑说静慧师太有话要与她说。
思虑几许，她便随静慧师太走到一旁。
但得旁下无人，苏裴怡才问道：“不知师太要与我说什么？”
静慧师太双手合十，轻声道：“施主，贫尼本以为你早已归去，竟不想今日尚有缘重聚。”
苏裴怡听得她所言“归去”二字，心中一惊，却仍是故作淡然地说道：“师太所言何意？我听不明白。”
静慧师太亦未深言，而是说道：“世间从无回头之路。事已至此，贫尼只余一言相赠。”
在苏裴怡的疑惑之下，静慧师太又道：“缘起缘灭，皆在一念之间。万事有因，因有轮回。前路何行，虽有定数、亦有变数。施主，愿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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