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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反贼套路深[综武侠] > 第834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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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嫖客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冷冷地道:“罔萌将军,我们不过是来望花楼消遣一下,你带着这些属下来这里大闹一场, 究竟是何居心?如今公主出嫁在即, 城中多少外地人来兴州城看公主,卫国的驸马和随行的使臣也马上就要到了,你在这里胡闹, 不怕惹得天下英雄耻笑,坏了西泥国的名声吗?”

    他语气冰冷,脸色阴沉, 自有一股凌人的威严,众人向他看去,一眼就认出来, 他是三王爷的次子李浪遇。而他口中的罔萌将军, 指的自然就是那个三十余岁的长官,一品堂的小总管罔萌世安。

    罔萌世安向李浪遇拱手道:“卑职见过小王爷。小王爷,皇上刚刚收到探子来报,有人不想卫国和咱们结亲, 已经派人潜入兴州城,伺机破坏公主的婚事。

    这一伙人极有可能藏身于妓院之中,是以皇上命我等立刻将兴州城这些妓院查封了, 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还请小王爷稍安勿躁, 也请诸位稍安勿躁,待得我们验明了诸位的身份, 自然会放诸位离开,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他此言一出, 登时群相耸动。什么人会想要破坏西泥国和卫国结亲?当然是吐蕃国或者丹国派来的细作。这些国家培养的细作,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之辈,倘若他们挟持自己为人质,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一品堂让开道路,放他们离开,纵使一品堂的人肯放他们离开,他们安全以后,也未必会放过自己。

    众人本来脸上或愤慨、或茫然,好些人叫嚷着要罔萌世安放开他们,喧哗嘈杂之声,不绝于耳,罔萌世安要大家都能听清楚自己的声音,还得用内力将声音传将出去。突然之间,大家都安静下来,纷纷抓着身上的被子,走了几步,和官兵们的距离变得近了,和其他嫖客、妓|女的距离变得远了,人人脸上露出提防和恐惧之色,谁都不再说话。

    李浪遇也是心中一惊,说道:“哦,哦,既然是皇伯父让你们这么做的,那你们就这么做吧。”

    “不过……”他板起脸来,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还不把我的衣服拿来?难道要我光着身子,在这里等你,直到你把整个院子的人的身份都验明了,我才有衣服穿吗?”

    罔萌世安拱手道:“还请小王爷恕罪,卑职本该请您去旁边休息。只是据探子回报,这一伙细作,手段残忍之极,擅长潜藏隐匿,稍不留意,就可能纵虎归山,甚至累及无辜。

    在场诸位,卑职认识的人绝不算少,但是为了不放走那些细作,还请诸位配合我们行事,等我们搜查完了这些屋舍,再来安置诸位。否则放走了一两个细作,回头皇上问起来,卑职不好交差,也只能实话实说。”

    李浪遇知道罔萌世安的言下之意是说,再有人在这里叫叫囔囔,打扰他们抓捕细作,回头他告到皇上面前,这些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李浪遇可担不起妨碍一品堂抓捕细作这个罪名,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其他人更是没有胆子妨碍一品堂抓人了。

    院子中一时寂静无声,人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那些官兵在小楼里翻找东西的声音。

    陆小凤对这些官兵的行动,一直十分配合,他们要他站着别动,他就真的一动也不动,全身上下,只有脑袋最为灵活,一会儿向左看看,一会儿向右看看,用钢刀指着他的那两个官兵,倒也没有阻止他四下打量。

    忽听得罔萌世安道:“你是香香?”

    陆小凤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循声望去,就见罔萌世安站在一个身穿淡黄衫子,披着一条棉被的年轻女子面前。那女子一张瓜子脸,皮肤雪白,模样俏丽,头上梳着松松的发髻,左边插着一朵绢花,右边插着三根玉簪,正是香香。

    陆小凤早上和她分开的时候,她还穿着一件藕色衫子,两人才分开一会儿,想不到她就换了一件淡黄衫子。

    香香嫣然一笑,向罔萌世安行礼,说道:“香香参见罔萌大人。”

    罔萌世安道:“望花楼只有你一个香香?”

    香香美目流波,笑道;“现在是只有我一个香香,以后会有几个香香,我可就说不准了。大人是有事要问香香吗?”

    罔萌世安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说道:“把她的腿砍了。”

    陆小凤心中一惊,不知道香香到底做了什么,罔萌世安竟然一上来就让下属砍断香香的腿。再去看香香,只见她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啜泣着道:“大人,我做错了什么事,惹您不开心了,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把我关进牢里也好,何必砍了我的腿?”

    她说话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官兵,已经抓住了她的两条胳膊,让她不能动弹,还有一个官兵走到她身后,抽出腰间的钢刀,刀背抵在香香的腿上,只要手腕一转,锋利的钢刀,立刻便会割断香香腿上的肌肉。

    罔萌世安向那个持刀的官兵看了一眼,让他暂时不要把钢刀转过来,然后看向香香,冷冷地道:“我们收到消息,望花楼的香香收了那几个细作的钱,帮那几个细作在暗中传递消息。你和那几个细作勾结在一起,便是叛国,你说你这一双腿,该不该砍下来?”

    香香听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啜泣了,大叫道:“大人,冤枉,冤枉!我一个小小的妓|女,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讨客人喜欢,怎么会和细作勾结在一起?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大人,您可千万要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好人!”

    突然之间,香香的小楼中传来轰隆一声。

    众人都是一惊,同时向小楼望去,就见一个官兵从小楼中跑了出来,来到罔萌世安面前,说道:“大人,这座小楼的卧室的墙壁后面,发现了一条密道。”

    罔萌世安忙道:“用‘悲酥清风’了吗?”

    那官兵说道:“大人放心,已经用了。”

    罔萌世安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然后抓住香香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本官冤枉了好人?你若是好人,你的卧室后面,为何会有一条密道?”

    罔萌世安用的力气很大,香香挽成发髻的头发,被他拽出来了好几缕,别在头发上的绢花,也随着他这个动作,落到了地上。

    香香感到头皮一阵疼痛,却没有求饶,因为她心里清楚,此时此刻,求饶一点用都没有。

    香香颤声道:“大人,这条密道不是我建的,是望花楼从前的老板建的。她平时就喜欢躲在这条密道里,看我们被客人们欺负,我们被客人们欺负得越惨,她就越开心,有时她还要拉着她的丈夫一起看我们被客人欺负,因为寻常的手段,已经没法让她提起兴趣了,只有这样做,她才能感到满足。

    不止我这座小楼里有一条密道,其他小楼里,也有这样一条密道。从前的老板把望花楼卖给了现在的老板之后,现在的老板没有这中癖好,想着世上说不定有人会和从前的老板一样,喜欢看我们被客人们欺负,就把这条密道保留了下来,然后给……给一些有这中癖好的客人用。”

    说到最后这半句话的时候,香香的声音突然变得细若蚊鸣,几乎听不清楚,惨白的脸上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众嫖客又惊又怒,脸色铁青,看向香香。

    有的还算客气,问道:“什么叫给有这中癖好的客人用?难道我们跟你们上床的时候,还有人在墙壁后面看我们是怎么玩你们的?”

    有的直接破口大骂:“你奶奶的!老子来这里花钱,是花钱来玩女人的,不是花钱让别人来玩老子的!这狗日的望花楼,老子和你们没完!”

    香香垂下了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而下,颤声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是老板要这么做,难道我还能拒绝吗?”

    香香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之意,听起来十分可怜,但众嫖客生气还来不及,哪还能生出半点怜惜之意。他们想到从前自己在床上玩女人的模样,可能都被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不计其数的人瞧去了,便如发现自己吃的大米里混着蛆虫,而且已经吃了这中混了蛆虫的大米吃了半年似的,心中当真说不出的膈应。

    连陆小凤都忍不住暗自庆幸,还好他只在望花楼吃了一顿早饭,就被贾珂和王怜花叫走了,还没来得及和香香做大人喜欢做的事情。他并不是一个害羞的人,但他绝不会乐意充当让别人得到满足的道具。

    就在此时,三个官兵从小楼中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官兵,手里抓着一个男人,这男人约莫三四十岁,一张国字脸,大眼阔鼻,身穿鲜明锦衣,锦衣的扣子系错了几个,腰带没有系上,还被他抓在手里,左腿裤腿没有收进靴子里,盖住了靴筒,耳朵后面有几个红红的引子,一看便知,这是别人用嘴唇留下来的。

    陆小凤看清这男人的相貌,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男人竟是那个早已离开的许金元。

    许金元既然在这里,那么莺莺刚刚一定是在撒谎,陆小凤侧头向莺莺瞧去,莺莺紧咬嘴唇,看着许金元,这时察觉到他的目光,登时涨红了脸,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啜泣道:“许老板……许老板他早就不行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偷偷摸摸地看别人亲热,才能得到乐趣。

    今天早上,他吃过饭后,就去密道看别人亲热了,这……这条密道在我们妓院是个秘密,只有那些熟客,而且是在床上不行的熟客,我们老板才会考虑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你们过来的时候,许老板还没从密道中出来,我总不能当着你们的面,去密道里找他,也不好说他去别的地方了,只能跟你们撒谎,说许老板已经走了。”

    跟在许金元后面的两个官兵,一前一后,抬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人是个女子,描眉敷粉,满头珠翠,穿着一身华服,华服的扣子也系错了好几个。她的身材高大,远胜寻常女子,裙子下面露出来的双脚,也要大过寻常女子的脚掌。但见她双目紧闭,左脸颊有些浮肿,兀自昏迷不醒,似是被人扇晕过去。

    罔萌世安初时见这女子一身华服,昏迷不醒,还以为这是银川公主,不由大喜,待得瞧见这女子的身形,尤其是这女子的一双未穿鞋袜的大脚,登时心凉了半截,心想:“公主绝不会有这样的大脚,这是个男人,这不是公主。”

    罔萌世安虽是这样想的,兀自不肯死心,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在这“女子”的脚上摸上一把,又唯恐这“女子”真的是公主,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摸了公主的脚,冒犯了公主,事后会被皇帝杀头,于是叫来和他离得很近的那个妓|女,说道:“你过来摸一把这人的脚。”

    众人听到这话,都脸色诡异地看向罔萌世安,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也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癖好,就是喜欢看别人摸脚?

    那个妓|女名叫素素,听到罔萌世安的话,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走到那“女子”面前。那两个抬着那“女子”的官兵,不敢将那“女子”放到地上,一直让那“女子”悬在半空之中,这时见素素过来了,还把那“女子”抬高一些,好让罔萌世安能将那“女子”的一双大脚看得清清楚楚。

    素素伸手在那“女子”的左脚上摸了一把,然后看向罔萌世安,问道:“大人,还需要再摸吗?”

    罔萌世安被这么多道目光盯着,也不禁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变态,心下有些尴尬,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用力摸一把。不,你干脆在她的脚背上抓一把,我要看见她脚背上的红痕。”

    素素虽不明所以,仍是“嗯”了一声,在那“女子”的脚背上抓了一把,四根葱管一般的指甲,在那“女子”惨白的脚背上留下了四道红痕。

    罔萌世安见到这四道红痕,终于死心,知道这绝不是能易容出来的,这“女子”绝不可能是银川公主。

    罔萌世安摆了摆手,那两个官兵将那“女子”放到地上。

    罔萌世安看向香香,问道:“这是什么人?”

    香香脸上微露羞涩之意,说道:“这世上偏就有人水路走得多了,就去走旱路了,我们老板也做这中生意,前面院子的玉哥儿、沁哥儿、宁哥儿,都是这样的。他是我们老板上个月刚买来的,还没调|教好呢,许老板想要尝个鲜,就把他要了过去,不过他为什么是这副模样,我就不清楚了,昨晚不是我伺候的许老板。”

    李浪遇自恃身份高贵,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那里的人都该众星拱月般地捧着他才是,哪想到许金元区区古董商人,不过有几个臭钱,竟然知道望花楼这么多秘密玩法,他却不知道,又听香香在这里“许老板”长,“许老板”短,仿佛只有许金元才是他们的客人,自己却是和香香一样出来卖身的婊|子似的,不禁愤愤不平。

    李浪遇骂道:“许进宝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新来的小倌,我们还没看过呢,你们就已经告诉他了。在密道里看别人玩女人这个玩法,他玩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却什么也不知道。他不就有几个钱吗?谁没有钱啊?你们干吗这么讨好他?”

    香香低下了头,委委屈屈地道:“小王爷息怒,不是我们要讨好许老板,是我们老板要我们这么做的。”

    罔萌世安是来找银川公主的,对望花楼和嫖客之间的纠纷,半点兴趣也没有。他叫来属下,询问小楼里还有没有可疑人物,得到否定的回答以后,兀自不太放心,于是亲自走进密道,一探究竟。

    这条密道建在卧室的墙壁后面,快要走出小楼的时候,密道中会出现一列石阶,直通地下。沿着石阶来到地下,走上一段路,又会出现一列石阶,直通地上。再沿着石阶来到地上,就进了另一座小楼。

    这条密道并不宽敞,仅容两人并肩而行,每座小楼里的密道,都是一边是墙壁,另一边是房间,房中有床有桌,不过除了香香那座小楼的房中,床褥凌乱,桌上放着水和食物,地上扔着几件沾着欢爱痕迹的脏床单,有明显的生活痕迹之外,其余房间看上去都十分整洁,似乎很久都没人住过了。

    罔萌世安在密道中转了一圈,最后从师师的小楼走了出来,始终没有发现银川公主的身影,自不免大为失望。他挥手收兵,率领众人离开望花楼。

    许金元见众人面色不善,知道大家是要跟自己算偷看他们的账,继续待在这里,定会被大家胖揍一顿。眼见罔萌世安收兵之后,走出了院子,连忙抓着身上凌乱的衣服,叫道:“罔萌大人!”

    罔萌世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许金元,问道:“怎么?”

    许金元跑到罔萌世安身边,陪笑道:“没事,没事,在下只是想跟你一起走。”不等罔萌世安回答,就大步向前疾奔,生怕被人叫住。但是没走两步,突然之间,他脚下一个踉跄,只听得咕咚一声,他已经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

    众人见许金元这副狼狈模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下稍觉快意。罔萌世安也不再理会许金元,带着众官兵离开了望花楼。

    许金元连忙站起身来,正要逃跑,忽觉左肩一紧,已经被人牢牢抓住。

    许金元叹了口气,知道麻烦来了,自己这次非得被这一伙愤怒之极的嫖客,扒下一层皮来。

    许金元回过头,却见一张轮廓分明的英俊的脸,一双灿若星辰的明亮眸子,微笑着看着他。

    这张脸有点眼熟,但又不是非常眼熟。

    许金元怔了一怔,说道:“是你!”

    陆小凤微笑道:“你认识我?”

    许金元点了点头,说道:“咱俩先前在白玉坊赌过钱。”

    陆小凤道:“而你输给了我不少钱。”

    许金元道:“你怎么知道?你在赌桌上没有输过钱吗?”

    陆小凤笑了,说道:“没人能从不在赌桌上输钱,除非他根本没在赌桌上赌过钱。我猜你输给了我不少钱,是因为,如果是你赢了我不少钱,你不会对咱俩在白玉坊赌过钱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

    许金元笑道:“那也未必,你不是一个容易被人忘记的人。”

    陆小凤笑了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拦住你,不让你走?”

    许金元向周围望了一眼,那些嫖客和妓|女都已经回去穿衣服了,包括那些要找他算账的嫖客,在见到有人拦住他,不让他离开以后,也都回去穿衣服了。连那个躺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的身穿华服的小倌,也都被人送去了香香的房中。

    许金元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没有看过你和女人上床。我只是偶尔……偶尔会这么做,并不是每个人玩女人,我都会看。如果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件事,那你可以放心了。”

    陆小凤没有回答,也没有放开许金元。

    许金元又道:“你看,兄弟,我没有看过你和女人上床,也就没有对你不起,你何必拉着我,不让我走?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走,你想要什么东西,银子,女人,古董,我都可以给你,好不好?”

    陆小凤目光闪动,微笑道:“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我?”

    许金元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东西。但你也不要狮子大开口,如果你要我的古董店,我宁可挨他们一顿打,也不会给你的。”

    陆小凤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会那么贪心。”

    许金元催促道:“那你要什么?你快说!他们快要换好衣服出来了!”

    陆小凤笑道:“我要一个人。”

    许金元道:“什么人?”

    陆小凤道:“姬冰雁。”

    许金元脸色微变,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小凤淡淡地道:“许金元,你那帮兄弟,已经将你在路上埋伏擒获姬冰雁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否则我怎会知道姬冰雁在你手里,怎会知道你带着姬冰雁来了兴州城?你继续在这里抵赖,不过是浪费你我的时间,还是痛痛快快地承认吧。”

    许金元听到“许金元”这个名字,便知陆小凤所言非虚,毕竟他在兴州城中,一直用的是“许进宝”这个名字,陆小凤是从哪里知道“许金元”这个名字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许金元静静地凝视着陆小凤,问道:“姬冰雁是你的什么人?”

    陆小凤道:“朋友。”

    许金元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

    陆小凤听他声音中似乎透出了无限惋惜,不由心头一跳,担心姬冰雁已经出事了,问道:“可惜什么?”

    许金元叹道:“其实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陆小凤没有说话。

    虽然他交朋友不怎么在意对方是做什么的,只在意对方跟自己合不合得来,但是偷窥别人上床的朋友,即使是他,也只能敬谢不敏。

    许金元叹道:“可惜一切已经晚了。”

    陆小凤心中一凛,问道:“晚了?”

    许金元微笑道:“我带着我那帮兄弟埋伏擒获姬冰雁,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但我一到兴州城,就和那人见了一面,把姬冰雁交给了他,昨天他就带着姬冰雁离开兴州城了。

    其实你早该想到的,如果姬冰雁还在我手上,我怎会有心情来望花楼玩女人。我在望花楼玩了个通宵,如果不是那一帮官兵过来搅局,今天晚上,我还不打算离开,难道我还能带着姬冰雁一起来望花楼玩吗?

    如果你前天晚上来找我,说不定还来得及,但是你是现在来找我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晚了。”

    陆小凤却道:“只要你肯告诉我,你把姬冰雁交给了谁,那么一切都还不晚。”

    许金元一笑,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小凤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忍不住笑了,他发现两人的身份突然调了个个。

    陆小凤问道:“你想要什么?”

    许金元道:“你先放开我,让我离开这里。”

    陆小凤笑道:“可以,但我保证,这个院子里的人加起来,都不如我一个人可怕。”说到最后,松开了手。

    许金元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快步奔出院子。

    陆小凤和百里灵跟在许金元的后面。

    百里灵问道:“陆兄,我看他只怕不会老实回答,需不需要我帮你?”

    陆小凤尚未回答,忽听得一声惨叫。一道人影向后疾飞,擦着他的身子,重重摔到地上,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这道人影正是走在前面的许金元。

    陆小凤心中一惊,忙向前方看去,就见两个大汉走了进来,几乎将院子门口堵住。

    只见这两人都身材魁梧,三十来岁年纪,一张长脸,浓眉大眼,鼻子高挺,皮肤微黑,身穿黑色皮裘,眉目间颇有凶戾之气,一看就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之辈。这两人应该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左边那个大汉,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这道刀疤也让他看上去比他的兄弟更加凶神恶煞,难以接近。

    适才许金元走在前面,陆小凤和百里灵走在后面,虽然一前一后,离得并不算近,但以陆小凤的眼力,应该不会看不见这两个大汉是如何对许金元出手的,除非这两个大汉的武功要远胜于他。

    陆小凤心底暗暗惊讶,心想:“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两个人物!”笑道:“两位兄台,可是许进宝几时得罪过两位?”

    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冷冷地瞧了陆小凤一眼,说道:“你是这家伙的什么人?我们兄弟找他算账,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眨了眨眼,笑道:“我么,大概也是他的债主吧。”

    脸上没有刀疤的大汉说道:“这么说来,阁下也是来找他算账的了?”

    陆小凤点点头,笑道:“不错。”

    脸上有刀疤的大汉皱起眉头,说道:“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我们来找这家伙算账,你就也来找这家伙算账,我们没来找这家伙算账的时候,怎的不见你来找他算账?”

    陆小凤笑道:“那是因为,我这笔账,是他刚刚欠下的,他从前没有欠我的账,我没法预知未来,当然不会提前来找他算账。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有先来后到之分,既然今天是我先找到他的,理应我先找他算账,等我和他之间的账算完了,我再把他交给两位,怎么样?”

    脸上没有刀疤的大汉说道:“不行,不行,我们现在就要找他算账,晚一刻也不行。”

    陆小凤笑道:“但我也要找他算账,也是晚一刻都不行。”

    脸上有刀疤的大汉满脸狞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把你的脖子拧断了,送你去地府,等我们找他算完账以后,再把他的脖子拧断了,送他去地府,这样你俩在地府团聚,你就可以找他算账了。”

    陆小凤想起刚刚许金元挨的那一下,快得他根本没有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许金元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他才从许金元的表现上推断出来,他被这两个大汉,在肚子上砸了一拳。那大汉出拳的力道并不算大,虽然许金元挨了这一拳以后,肚子疼得厉害,现在都没法从地上起来,但是并没有伤及内脏,也就没有性命之忧。

    陆小凤不知道刚刚那一拳是谁使的,但是他连看都没有看见对方的动作,身体更不用指望跟上对方的动作了。陆小凤和一个大汉交手,胜算都非常渺茫,何况是两个大汉,而且这两个大汉,都在这里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了。

    百里灵伸手搭住陆小凤的肩膀,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陆小凤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两个人不好对付,不如暂且顺他们之意,把许进宝交给他们,等他们找许进宝算完了账,咱们再去找许进宝,向他询问姬冰雁的下落。”

    陆小凤并不是不知变通之人,他本来就是这样想的,见百里灵也这样劝他,便要跟这两个大汉说几句软话。

    他尚未开口,脸上没有刀疤的大汉就道:“哥哥,咱们不是说好,往后再也不为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了吗?你不要动不动就说,你要拧断人家的脖子,这样不就把身边的人都吓跑了吗?”

    脸上有刀疤的大汉神色缓和,说道:“我听你的,下次我不说扭断他们的脖子了,我说砍断他们的腿,第一次不听,砍断他们的脚趾,第二次不听,砍断他们的小腿,第三次不听,砍断他们的大腿……”

    陆小凤哭笑不得,心想:“这可比扭断脖子还要残忍可怕,他究竟是不想把身边的人吓跑,还是生怕身边的人吓不跑。”

    虽然这对兄弟看上去凶神恶煞,杀人如麻,兄长还想要拧断陆小凤的脖子,陆小凤却觉得他们非常有趣,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脸上没刀疤的大汉摇了摇头,向陆小凤一笑,说道:“我哥哥就这个脾气,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既然咱们都要跟许进宝算账,不如一起吧。”

    陆小凤笑道:“好啊。”

    百里灵嘴唇微动,想要劝陆小凤小心这两个大汉,看这两个大汉满脸凶神恶煞,一上来就狠狠地给了许进宝一拳,把他揍趴在地,陆小凤和他们无冤无仇,仅仅是和他们一样,是来找许进宝算账的,他们就说要把陆小凤的脖子扭断。

    无论这句话是发自肺腑,还是只是为了恐吓陆小凤,都足以证明,这两个大汉,就是两个杀人如麻的恶棍,说不定这个弟弟现在做好人,让陆小凤跟他们一起找许进宝算账,就是要把陆小凤骗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把陆小凤杀了呢。

    不过那两个大汉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和陆小凤,他总不能当着这两个大汉的面,说他们的坏话,所以只是微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脸上没刀疤的大汉笑道:“那好极了。除了许进宝之外,我们还要找几个人算账,你得等我们一下。”

    陆小凤点了点头,微笑道:“当然。”

    他心中十分好奇,这两个大汉,还要找谁算账。

    他们要找的人,会不会是许金元的同伙?

    只见脸上有刀疤的大汉转过身去,喝道:“还不进来?你们刚刚不还说,她们把你们老公迷得都不知东南西北了,你们定要好好教训她们一顿吗?”

    陆小凤本来满脸微笑地看着这两个大汉,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登时走了形。

    陆小凤当然知道这大汉说的是什么事。

    他常年混迹于烟花柳巷,不止一次见过,因为丈夫在某个妓|女身上花了太多银子,甚至动了想要把妓|女娶回家的念头,妻子就带着家丁到妓院闹事,觉得都是这个妓|女勾引了丈夫,都是她不好。

    陆小凤对此没什么感觉,他从没打算成家,虽然他有很多情人,但是这些情人和他一样,都只是玩玩而已,没人会管他在妓院待了多少天,花了多少银子,当然不会对这件事中的丈夫或者妻子任何一方,生出半点感同身受来。

    只是陆小凤本来以为这两个大汉要找的人,是许金元的同伙,哪想到竟然是些抢走了别人丈夫的关注的妓|女,这两件事,落差实在太大,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但见那两个大汉让开,三四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富太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十几个家丁。

    其中一个富太太用手帕擦了擦脸颊,尖着嗓子,叫道:“快去把香香、红红、莺莺这三个小妖精抓过来,敢哄着那老东西休了老娘,老娘跟她们没完!”

    十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有的进了香香的小楼里,有的进了莺莺的小楼里,有的进了红红的小楼里,顷刻间就将这三个少女抓了出来,连那个昏迷不醒,一身华服的小倌,都被那些家丁抬了出来。

    香香花容失色,张嘴便要求饶,有个家丁眼疾手快,将手帕揉成一团,塞进了她的嘴里,又有两个家丁有样学样,将手帕揉成一团,塞进了红红和莺莺的嘴里。

    红红满心恐惧,见百里灵站在旁边,连忙扭着脖子看向了他,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嘴巴被手帕堵住,只能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百里灵见红红如此可怜,脸上挂不住了,但他清楚自己不是那两个大汉的对手,又不想为红红拼命,只得道:“陆兄,小弟还有事做,得先走一步。”

    陆小凤知道百里灵的难处,自己说走就走,大不了日后再也不来兴州城了,百里灵在兴州城待了这么多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说走就走,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有事,就快去吧。”

    百里灵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说道:“你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我立刻就会放下手上的事,带着兄弟们过去帮你的。”

    陆小凤笑道:“我知道。”

    百里灵又在陆小凤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另外两个富太太也指挥家丁抓了几个妓|女,然后拎起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的许金元,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望花楼。

    望花楼的龟奴和打手倒是想要阻止他们,但那两个黑衣大汉可不是吃素的,谁过来阻拦,他们就在谁身上一推,那人立马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陆小凤跟在他们后面,非常有把脸蒙住的冲动。

    他向来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于是他撕下了自己的一块衣服,蒙在了脸上。

    他一出望花楼,就发现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望花楼的外面,停了几辆马车。

    那些富太太、家丁和被他们抓来的妓|女,都坐上了马车,陆小凤跟着那两个黑衣大汉,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和他们同一车的,还有捂着肚子呻|吟的许金元,先是被手帕堵住了嘴,后来被黑衣大汉点住了穴道的香香,以及那个男扮女装,昏迷不醒的小倌。

    那个脸上没有刀疤的大汉,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等到他坐进车厢,马车就离开了望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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