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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圣君身死道殒后[重生] > 第34章 他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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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话时, 半眯的眼中氤氲着雾气,脸颊乖顺地贴在钟酩掌心里。

    钟酩另一只手攥紧了,指尖掐进掌心肉里, 有种清醒的刺痛。江荇之又在想那个人, 想剑宗的那个……

    他咬着牙,却不忍心打断, “谁?”指腹擦着脸颊, 入手的触感细腻温热。

    江荇之睫毛耷下来。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唯有那道身影如长剑破开了雾霭, 清晰得令他心口悸动。他缓缓开口,“是我喜欢了几百年的人, 世上最厉害的剑修。”

    抚在他颊畔的手蓦地一僵。

    钟酩心头不知为何“砰、砰、砰…”急促地跳了起来。明明江荇之先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但这次好像有什么不同。

    四周空气混着醺人的酒气, 钟酩脑子里跟着乱成一团。

    他喉头一动,哑声问, “……然后呢?”

    江荇之嘴角翘了翘, 一副相当喜欢的模样, “世人都说我两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想来他也是讨厌我的。”

    钟酩脑子里嗡!的一声。

    江荇之却还在继续往下说, 轻阖着双眼, 像是分不清年岁, 分不清梦与现实一般,

    “可惜我二人打打杀杀几百年, 也不知我死后他有多快活……”

    “唔。”

    按在他颊上的指腹骤然用力!

    一滴热泪“啪嗒”落了下来, 沾湿了江荇之的眼睫, 就像是后者哭了一样。

    那指腹揉开了泪痕, 细细擦过他的脸, 黑发落在他红唇边。

    钟酩眼眶发红,呼吸都打着颤,“他不快活。”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他不快活,江荇之。”

    手心里捧着的人却像是彻底醉了,没有回应他。手上传来的力道太大,江荇之皱着眉往他手心里埋了埋。

    钟酩再也忍不住,一手按上了那双湿软的唇,俯身而下——

    在要吻上那双唇时,江荇之忽然又把脸一偏,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墟剑……”

    钟酩动作顿住,汹涌的情.潮缓缓退却,心底蓦地软了下来。

    他垂着眼看了人半晌,“嗯。”

    随即在那唇角落下一吻。末了,又不甘心地一吮。

    ·

    江荇之第二天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

    醒时已是正午,大亮的天光照进屋中。他撑着床榻坐起来,脑仁儿直痛。

    “三千醉”的威力果然很猛。

    ……等等,那他是怎么回来的?

    江荇之揉着脑袋细细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就断在了他扑着要去抢酒坛的时候——他被柏慕半搂着,哄小孩似的不让喝酒。

    我靠!江荇之脸上突然一阵害臊。

    他都在柏慕面前干了些什么?衣衫不整的,醉酒,贴着人……最要命的是他还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

    江荇之一个激灵“噗通”就下了榻,推开门往外冲。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拉门的一瞬,门正好“吱呀”一声打开,江荇之差点扑出去。

    近在咫尺的汤碗迅速移开,取而代之的是结实的胸膛和牢靠的胳膊。

    钟酩一手稳稳环住他,低眼的时候没忍住笑,“急什么?”

    胸腔愉悦地震动着,江荇之却被搂得心惊胆战:他昨晚难道是做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他从钟酩怀间起身,小心翼翼地觑着对方的神色,“昨晚,我应该没有放浪形骸吧?”

    钟酩挑眉,“记不得了?”

    江荇之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这话问得,就像他该记得什么似的!

    “……记不太全了,我没做什么吧?”

    钟酩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昨晚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江荇之搬回来,还特别君子地给人塞进被窝,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

    当然,回去也是一宿没睡,反反复复地回想着江荇之酒后吐出的真言——对他来说如梦一般不真实。

    为此他还三更半夜去敲了无芥的屋门,花了三倍灵石向人求证。换来一句“柏护法钱多没事做,贫道还是要休息的”。

    他这才踏踏实实地回自己屋去了。

    ……

    江荇之被他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心里没底,色厉内荏道,“你笑什么!”

    “看你心情变好,我也开心。”钟酩压下翘起的嘴角问他,“那你还记得什么?”

    “就断在我去抢酒喝了。”

    原来是断在这儿了。钟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真会断,给自己的表白一句都不记得。

    哦,表白。

    钟酩想着嘴角就又翘起来了。

    他端着解酒汤转身回到院中的石桌前,招呼江荇之,“先把解酒汤喝了,不然头一直疼。”

    江荇之现在就觉得头疼。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他甚至觉得如果是自己耍酒疯、在人家屋顶上丢人都没什么,就怕和柏慕有了点什么!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对方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柔和得像一汪清波……

    他捧着解酒汤,喂到嘴边又挪开,“柏慕,我昨晚没有轻薄你吧?”

    钟酩差点听笑,他说,“没有,快喝你的。”

    江荇之勉强松了口气,捧着解酒汤咕嘟咕嘟,从碗沿后面露出两只眼睛,“我断片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把酒言欢,对月畅谈。”

    听着还挺正常,“谈什么了?”

    钟酩缓缓开口,“你说你喜欢的人叫‘墟剑’。”

    噗!江荇之一口汤就喷了出来,他咳了两下,脸都涨红了,“我,我说了吗?”

    “说了,你还说你喜欢了他几百年。”钟酩看着江荇之绯红的脸,“是真的吗?”

    江荇之被问得两颊都快要烧起来:娘啊,他昨晚到底扒着柏慕说了些什么……别是还剖析了自己几百年暗恋的心路历程吧。

    钟酩还在问他,“是不是真的?”

    江荇之坦诚地“嗯”了一声。

    他应完又想着,柏慕是为了开解自己才带他出去喝酒,结果被拉着听了一通自己对墟剑的表白,会不会太伤人了?

    “柏慕,你……”江荇之说着抬眼看向对方。

    却正好撞见那张冷峻的脸直冲着他,笑得露出一口豁白的牙。他:???

    江荇之一瞬提心吊胆,“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钟酩赶紧收敛了笑意,“怎么会。”

    他嘴角拉平了两息,没绷住又一下翘起来。

    江荇之,“……”

    完了,柏慕是不是疯了。

    江荇之试着开导,“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得不到的爱情就像握不住的流沙,松开手,放掉也罢。”

    话落,就看钟酩眉心一下蹙起,“不许胡说。”

    还倡导移情别恋?

    不行,必须专情!握紧!永不放手!

    江荇之:???

    ·

    喝过醒酒汤,江荇之的头疼总算缓解了些。

    今天日头正好,又是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院落,隔了两道院墙,钟酩院中的月季花迎风摆动着。

    曾经凋零的花瓣,现在终于重新焕发了生机。

    是很适合晒太阳的天气。

    钟酩给江荇之摆了张躺椅,又煮了清香的热茶,还端来了各种小零嘴放在桌上。随后自己搬了张石凳,坐到江荇之旁边给人烹茶。

    江荇之看他好似比以往更加粘人,忍不住道,“柏慕,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哪里奇怪?”钟酩悠悠替他剥好坚果仁。

    一堆整整齐齐的坚果仁摞成小山包,江荇之赶紧止住他,“可以了可以了,我自己来就好。”

    钟酩问,“为什么,不想接受我对你的好?”

    江荇之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白,“毕竟……”

    “毕竟什么,你说,不必顾忌我。”

    他说这话时,手上还在剥果仁儿,流畅得一点不像接受不了的样子。江荇之看了眼,委婉道,“毕竟我无法给你想要的回应。”

    他知道柏慕对自己好。

    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能吊着人胃口,该说清楚的时候还是得说。

    钟酩又咔咔剥了两颗松仁,那只拿剑的手灵活翻动间透出种纡尊降贵的味道,“哪怕有个对你这么好的人,你也还是喜欢他?”

    江荇之点头,“嗯…喜欢。”

    心跳陡然快了几拍。

    这番对话若放在一天以前,钟酩肯定又是舌根泛苦。但他现在听着,只觉得心头像淌了蜜一样甜,简直治愈了他这段时间来所受的“情伤”。

    他从没见过江荇之这么坦诚的模样。

    他两人花了几百年的时间为自己穿上厚厚的盔甲,别扭地找着各种借口向对方靠近。别说表白,在自己面前这人就没说过一句动人的话。

    这些话放在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

    若是,若是他没有把江荇之救回来……

    这些话大概就永远地消失在了轰天雷劫之中,再也传达不到自己这里。

    钟酩剥松仁的手突然一顿,又想起件事来。

    “江荇之,你说你临…临走前给你喜欢的人留了一大笔钱。那是怎么回事?”

    江荇之不是把钱留给剑宗那小子了吗?

    也正是因为他那句话,害自己误会了老半天。

    提到这个,江荇之忽而羞涩起来:这可是他最初的表白,唯一一个能传达给墟剑本人的心意。

    “我买了个保险,若是我一不小心背井离乡,那笔钱我就拜托朋友交给他,作为告白的心意。”

    末了,他还腼腆又期待地发出两声笑,“嘿嘿~”

    “………”!!!!

    钟酩差点把摞成小山包的坚果仁弄洒!

    江荇之…!江荇之这人真的是!

    钟酩一手抵着额心,胸口起伏了好几下,花了好大功夫才压下几欲爆.裂而出的情绪。

    他若是还听不懂那笔钱是什么,他就是真的傻——丧葬费!江荇之怎么会想到用丧葬费给自己表白?

    “你怎么了,柏慕?”江荇之忧心地凑过去,“还是聊不了这个话题吗?我早说了换一个,你非要问我。”

    “江荇之。”钟酩骨节都攥白了,“你脑子是不是……”是不是装了洪水。

    江荇之看他情绪激动,宽容地顺着他的话道,“对对,我脑子是比较迟钝,我们不聊他了。”

    钟酩抵着额头缓了会儿。

    半晌,他自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方抬眼,深深地看了江荇之一眼……

    他本来想着,再多听江荇之说几句甜蜜的情话就向人坦白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来挖掘一下,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小惊喜。

    ·

    悠闲的午后时光中止于从山阶下冒出的那颗溜圆的头。

    无芥踩着午后山风拾级而来,看向院中二人,“门主,柏护法。”

    江荇之转头看见那颗撒了金粉的光头,目光立马犀利!他翻身而起,幽幽开口,“大师……”

    无芥似是没察觉到他眼底的幽怨,晃着两道袖子进了院中。江荇之看着他那堪比无底洞的袖口,就感觉自己的灵石全打了水漂。

    无芥算得根本一点都不准!

    说什么姻缘近在眼前、此行能有一半的得偿所愿,一个都没实现!

    江荇之起身质问,“你给我算的卦不准,是不是可以退钱?”

    无芥瞥向他身后稳坐如山的钟酩,“哪里不准了?柏护法,你要替贫道做主。”

    “你找他算什么了?”钟酩站起来,侧头问江荇之,“跟我说说,我来主持公道。”

    江荇之说,“你还是不要听了。”刚受过刺激,听了更伤心。

    一道探究的视线就落在无芥身上。

    无芥顶着压力,假巴意思地守住一半的职业道德,“没什么,只是去秘境前找贫道算了一卦。”

    这几乎就是明示,钟酩一下听懂了。

    他目光柔和下来,仔细看还盈了点笑。他一只手拉回雄赳赳气昂昂的江荇之,好声宽慰道,“说不定只是时间问题,不要着急。”

    江荇之闻言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庭雪剑。

    通天殿中的一线机缘被带了出来,就存在庭雪剑中——混沌中的那道声音还叫自己“等”。

    或许,也不是没有转机。

    他定了定神,姑且放过无芥,“好,那就再等等看。”

    无芥松了口气,隔着眼皮朝钟酩投去感激的一瞥。

    钟酩点头,“无碍,我倒觉得大师算得挺准。”

    他说着没忍住感叹,“特别是‘合于水’。”

    “什么合于水?”江荇之疑惑。

    “没什么。”

    酒水酒水,酒也是水,果然是水利万物。钟酩心想,感谢水。

    无芥看他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眉毛奇怪地扭动了一下:等等,这段姻缘还没进行到“合于水”的阶段。

    他开口想提醒,“柏护……”

    “咦?诛严和诛绪回来了。”江荇之忽而朝结界外一看,“他们在外面徘徊什么呢?”

    钟酩拧眉想了想,“你的仙气太浓了?”

    “……!”江荇之恍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本门主亲自去接他们。”

    “我同你一道。”

    两道身影形影不离地离开了山头。

    无芥揣着袖子站在原地,悠悠望天:罢了,一切都是因缘际会啊。

    反正这缘结得死死的,现在到了哪个阶段有区别吗?

    …

    两道流光从山头飞身穿过白雾。

    江荇之和钟酩很快带回了进不了自己家门的诛严、诛绪二人。后两者看上去收获颇丰,好像修为都长进了一截。

    诛严心情激动,“这秘境要是天天都有就好了。”

    江荇之说,“物以稀为贵。”

    诛严立马受教,“门主说的是!此行也算收获不小,该知足了。门主和护法大人此行如何?”

    江荇之顿了一下,“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至少把机缘带出来了。

    几句话间他们已经穿过白雾回到昆仑山,江荇之同两人吩咐,“回宗门的路你们多熟悉熟悉,改天再修条暗道作为备用。”

    “是!”

    两兄弟先行离开。

    江荇之和钟酩站在半山腰,正好吃饱喝足闲来无事,他对钟酩道,“我慢慢走上去,散会儿心。”

    “我也散散。”钟酩说。

    两人便沿着石阶往山上走。

    这山原本是光秃秃的一片,杂草丛生,自从被诛严打理出来,加上有无芥改造风水、钟酩引来灵泉灌溉,愈发生机蓬勃。

    道两旁栽种的树种类繁多,有的已经金黄泛红,有的仍四季常青。

    阳光穿过青黄交加的林叶,在两道徐徐登山的身影上留下斑驳树影。

    江荇之微微仰头,闭着眼感受阳光和山风。

    眼睑下是睫毛细碎的影子。

    钟酩转头看着他,不管多少次,视线还是无法从这人身上偏移。往石阶上方走了会儿,钟酩开口,“你刚说‘散心’,心情还是不好?”

    江荇之闭着眼懒懒道,“好多了,多谢你带我喝酒解闷。”

    钟酩笑了笑,“你若喜欢,再带你去。”

    江荇之眼睛倏地睁开,摸着胸口心有余悸,“还是算了。喝醉酒真是太可怕了。”

    天知道他拉着柏慕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还好没动手动脚,不然真的可以原地把自己埋了。

    钟酩轻飘飘道,“是吗,我觉得还好。”

    醉了多好,又诚实又可爱。要不是昨天江荇之喝醉了,他现在还在醋自己。

    钟酩思绪一顿:等等,他好像不仅醋了自己,还骂了自己……

    冷峻的眉蹙起,忘记,忘记。

    “而且我现在也不急着回去了。”江荇之说。

    “为什么?”钟酩的注意力猛地被拉回来,一颗心悬起,“你不喜欢他了,不想见他了?”

    “怎么可能。”江荇之咳了一声,“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见了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悬起的心又放下。

    钟酩心头痒痒,“你怎么同我说的,就怎么同他说。”

    “那不一样。”影影绰绰的日光下,江荇之目光飘忽,耳尖竟然红了,“他这个人一本正经的,我那些想法怎么好跟人直说?”

    钟酩看着那红红的耳尖,心想自己可一点都不正经。

    他就走近半步,垂眼低声问,“哪些想法?不如先和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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