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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亮屏，是舍友李美丽发来的消息。
李美丽：“凤珠，你在干什么呀？我最近到处面试喃，不知道哪个学校会要我，烦躁加纠结。。”
方凤珠：“坐火车，去西北支教。”
方凤珠消息才发出去没超过几秒钟，李美丽的视频通话就拨过来了。
方凤珠看着手机屏幕下方不停跳动的绿色接听见，皱了皱眉，还是按了接听。
“凤珠，你刚刚说的什么？西北支教？你疯了吧？”李美丽凑着屏幕太近，满屏都是她圆嘟嘟的大脸。
附近人不少，现在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小声的聊天，或者在看手机电影，刷视频。
李美丽视频通话的大嗓门一出来，着实吸引了周边不少人关注，有好几个人抬头，似带着疑惑的眼神，往方凤珠这边瞟来。
方凤珠一脸尴尬，赶紧将手机声音调小，同时压低了声音，对着屏幕道：“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在火车站喃。”她随即转了一下镜头，拉屏给李美丽看。
屏幕里再现自己的小脸时，李美丽那边只有一脸的惊愕。
“方凤珠，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是我更佩服你老爸，他老人家会同意吗？”
李美丽这话，正中戳到了方凤珠的心窝子上。大学四年，方凤珠跟李美丽做了四年的同窗舍友，所以两个人对彼此的家里那些烦心事，心照不宣。
“说了，他昨晚还发火了，但是我决议已定，你懂的。”方凤珠想到昨晚父亲因为这件事，摔酒杯的手都在抖的样子，胸口顿时堵得慌。
“凤珠，虽然我知道去西北支教一直是你的梦想，我也非常佩服你的勇气，但是你成绩好，直接有学校挖你去教学，多好的机会呀，你不去真的可惜了。”李美丽不由连连叹息道。
“我手机有人打电话，不跟你聊了，拜～”顺势挥了挥手，挂断了视频通话。方凤珠知道再聊下去，自己的意志会再次受到打击，去西北支教的决心，可能又会动摇。
“姑娘，你要去西北支教？是跟我们一趟车，是去甘肃吗？”旁边一个五十多岁，脚边还放了大大小小用蛇皮袋装着行李的大叔，可能刚刚听到了自己跟舍友的通话内容，忍不住问。
方凤珠看对方，大叔跟自己父亲应该差不多的年龄，只是长年务工干体力活，他脸上皱纹显得更多一些。
大叔普通话不太好，一句话里夹杂着好几个词的方言。
但是方凤珠还是听懂了，点点头：“大叔，我去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那边，听说那边是甘肃少有的藏族人居住的地方。”
“甘肃甘南呀，那距离我们那边也好几百公里喃。”大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支，深吸了一口。
“大叔哪里的？你听说过甘南吗？”方凤珠从来没去过甘南，但是她曾经无数遍从电脑里搜索过那个地方。据说是青藏高原，有广袤的草原，常有马儿在草原上英姿飒爽的奔跑着。
“我天水的，在这边打工好几年了，甘南听说过，那边海拔挺高，你一个城里的大学生，跑到那个地方，怕你吃不了那份苦的。”大叔吸了一口烟之后，定神看了方凤珠一眼，才开口道。
怕吃苦？去西北支教，她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在苦的地方，日子又能有多苦，难道还吃不上一顿饭吗？
想到吃饭，方凤珠觉得肚子越发的饿了，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想想四年前去省里上大学，还是父亲执意送自己过去的。
饥寒碌碌的胃，已经战胜了临时的新鲜感，方凤珠决定自己去找点吃的。
拖着行李箱，方凤珠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有人拿着方便面在吃，当下决定，要不去买桶面，将就一下吧。
“凤珠。”
方凤珠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转头，惊愕的看到竟是父亲。
方罗潮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伸手递给了方凤珠。方凤珠低头一看，里面装着一袋子吃的，保温桶里是小妈上午急赶着煮好的饺子。
刚刚她接吃的的时候，还看到了父亲昨晚摔杯子被割的手背，已经随意贴了创可贴。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父女中间隔着一个空位置。
方凤珠怀里抱着父亲拿来的吃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很想开口说一句父亲手背上的伤口，应该去医院处理一下比较好。这个季节天气太热了，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是流了血，就怕破伤风感染。
但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跟父亲说过一句关心他的话。即使这一刻，她依然说不出口。
近十分钟的沉默之后，父亲起身离开了。
方凤珠没想到，父亲过来只是给自己送吃的的，父女两个的相处模式，真的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正当方凤珠盯着怀里自己喜欢吃的各种零食发呆的时候，父亲又回来了，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是保温杯，里面刚灌了白开水，很烫，你路上喝。”方罗潮说着，将一个刚买的大红色保温杯，放到了两人中间的座位上。
方凤珠看着保温杯外层那磨砂质感的红色，眼底一热，但还是强制压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还有，袋子内层放了点钱，你记得收起来。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多长个心眼，外面有好人，也有坏人，你要学会分辨。爸爸养你长大，却没办法陪你走完所有的人生路，也该放手让你一个人闯闯了。”方罗潮平静的说完这些话，像是对着空气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方凤珠私下里握着胸前的袋子的手紧了紧，她鼻子酸酸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压的她有些喘不动气。
最终，她只能用余光，送走那个不知何时，腰杆不再挺直的父亲。
方凤珠猛然发现，父亲离去的背影，似乎比她还孤单，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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