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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医生的辩解很快淹没在人群的愤怒中。
没有人想听他的狡辩, 众人只想给自己的情绪找一个突破口。
一时间，鞋子、包包，水杯, 甚至是手机，人们抓住手边的一切往郑医生身上招呼。
那是网络出现爆料时就埋下的愤怒种子, 经过“欺瞒”的浇灌，再加上“不仅害死了纵火案受害者, 甚至还想害南希小仙女失明”催化, 最终长成了足以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由他亲手种下的恶因，如今结出了恶果。
“简直太可恶了, 孩子们这么可爱, 你是怎么忍心下得去手的？！医者仁心，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当医生！”
“何止不配当医生, 简直不配当人！”
“我当初看到募捐‘林里’，也给许南希捐款了的，拿着我们的钱, 竟然还要故意害瞎南希, 你们把钱都私吞到哪里去了！你们这是诈骗！去坐牢！”
义愤填膺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就像是拍打在雾津市沿海公路的海浪, 带着能吞噬一切的力量，没有尽头。
声讨不止于此——电台直播和主播们的摄像设备未停，非常忠实地将现场发生的一切都传达给了所有观看直播的人们。
“林里”上再一次炸开了锅, 不仅郑医生的个人“林里”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就是雾津医院的官方林里下，也聚集了大量的质疑声音。
一些曾在雾津医院治疗、却没有痊愈的人们纷纷质问，医院是否也侵吞了自己的治疗款项，才导致疾病一直无法治愈。
雾津医院的领导见失态不妙, 想要阻止，可电视台和主播们哪肯答应？
多好的话题啊？
播出去可都是收视率和话题度啊！
节目导演甚至不惜亲自下场，阻挡住领导脚步，示意主持人赶紧上前采访。
得到授意的主持人赶紧挤开痛殴郑医生的人群，把带着电台logo的话筒直接戳到了郑医生鼻子底下。
摄影师随即跟上，黑洞洞的镜头直接对准郑医生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脸。
“郑医生，我们注意到录音中您的声音是经过剪辑的，您当时在与谁对话吗？有没有谁授意您进行这些违法行为呢？”
主持人的问题相当尖锐，一针见血。
这场闹剧结束之后，郑医生是绝对没办法继续在医疗界待下去了，进去蹲几年大牢都有可能，主持人当然希望这艘破船在沉默之前，多拖几个更有价值的人下水。
郑医生原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
当拳头砸在他脸上、身上时，他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深深的恐慌和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私密的对话会被爆料出来？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呆滞地四下看着，直到主持人的尖锐质问传入耳朵，他才一怔，心中的茫然有了一个落点——爆料中的所有对话都是他和李江福两人的私密对话。
明明不该有第三人知道的对话，如今却在网络上传得到处都是！
不是他泄露的……那就只有……
李江福！！！
郑医生满眼血红，他自己也很清楚，从此什么权利地位，什么尊重名誉，甚至是什么医学之星的称号都离他远去了，再也得不到了！
因为那孩子的死亡，李江福感受到了威胁，就要弃卒保车？
自己就算成了弃子，也不能让李江福好过！
郑医生咆哮一声，愤手指向讲台：“是他！”
“所有一切都是他指使的，我只不过是按照他的要求行动罢了！”
当看到主持人和摄像机都沿着自己手指一同转向李江福的时候，郑医生心中产生复仇成功的快感：“真正披着人皮的魔鬼是……”
他快步走向前，还没来得及念出那个名字，手指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不仅如此，郑医生双眼惊恐地瞪大，呼吸急剧加速，毫无征兆地大声狂叫：“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郑医生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不断颤抖着后退。
一张扭曲的脸四下逡巡着，很快，他凭空一抓，做出举刀的姿势，猛地向前刺去！
“死吧，怪物！杀了你杀了你！”
他和空气激烈的扭打在一起，时而将并不存在的“敌人”扑倒在地，猛烈的刺杀着，时而又被对方踹飞出去，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躲在“掩体”之后。
“……他……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疯了？”
在一片寂静后，一个声音轻轻发出。
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一片涟漪：
“这么巧？我不信，肯定是装疯卖傻！”
“没错，他精明的很，装成精神病就可以摆脱罪名了，很多有钱人都这么干！不行！不能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
……
在一众质疑声中，电视台主持人却不肯放弃，领着摄影师直奔讲台——不管郑医生是真疯还是装疯，之前他想爆料的对象可就坐在讲台上呢！
与郑医生合谋的人必然是李氏兄弟中的一个！
“李江福校长，您对郑医生的指控有什么要说的吗？”
主持人声音极大，在话筒的加持下，顷刻间就穿透了整间会议室。
喧闹人群也随之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或粉嫩或怀疑地盯向李江福，等待他的辩解。
李江福肥厚脊背用力抵在座椅靠背上，下意识地远离主持人和话筒。
他早已没有了刚入场时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额上、脸上细密的汗珠。
南希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捂着左手腕，不断摩挲着什么。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又震惊又遗憾。”沉默许久，李江福捂着手腕，缓缓站起身来。
他重心不稳，甚至还被旁边的尹诗特扶了一把。
“我们慈爱福利学校将孩子送来医院治疗，却没想到，竟然送到了一个人面兽心的恶魔手中！”在短暂失态之后，李江福很快调整好状态，把所有脏水都泼到郑医生身上。
毕竟……
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发言呢？
他本身做过多年校长，在蛊惑人心一事上可谓是经验老道。
在加上李江福作为南韩东方教的资深教徒，身上那股沉静稳重的气质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信奉，场内节奏很快被他稳定下来，慈爱福利学校也被他描述成受到郑医生懵逼，所托非人的受害者。
“我们一直将所有孩子都当成亲人看待，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荒唐的事情，简直是叫人愤怒又痛心。面对南希这么可爱的孩子，郑医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南希是我们雾津镇的宝石啊！”
“早上郑医生还以治疗为名，催促我赶紧拿到南希家的遗产支配权，一想到我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心中就满是忐忑。幸好有好心人将郑医生做的恶事爆料出来了，不然我们南希啊……”
李江福痛心疾首，伸手将南希拉到了自己身边：“来，南希过来对那位不留名的好人道谢。”
他满脸真诚，又带着一丝后怕，演技不可谓不精湛。
南希被他拉过去时，只扫到李江福左手腕有什么东西银光一闪，可惜，当着摄像机和众多人的面，她作为“睁眼瞎”，也没办法观察的更仔细。
【宿主，李江福想借你的势！】
系统在她脑海中忿忿提醒。
比起之前遇到的各种反派，李江福这个人不仅更加变态，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最可怕的人——和那些位高权重，以自我位尊的反派们不一样，李江福从草根阶层一点点爬到今天的位置，人情世故上很是了得。
这怪物简直拥有史莱姆的属性，面对不同人的时候，就将自己捏造成不同的形态。
面对残障儿童时，他可以恶劣的犹如地狱魔鬼，面对东方教教徒时，他又悲天悯人一副神圣庄严模样，面对普罗大众时，他可以放下身段，卑微地恳求大家的捐赠……
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这个恶棍什么委曲求全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就像现在，他把南希拽到他身边，让这个可怜的瞎眼小姑娘卖惨博取同情。
有什么比一个差点被弄瞎双眼的漂亮孩子更能吸引人注意力的呢？
李江福的招数运用的很成功，当南希慌张失措地抬起头来时，场内所有人的视线、话筒、摄像机都对准了她——明显就是要用南希吸引走火力，再借助她在广大群众间的好人缘和可怜度挽回慈爱福利学校的名声。
南希满脸惶恐无助，不安地搓着手，脑海中却轻声一笑：
“借我的势？也不是不行。”
“可我怕他承受不起。”
小姑娘下意识仰头看了李江福一眼，秀眉蹙着，把担惊受怕几个字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得到揉脑袋安抚后，南希眯了眯小鹿眼，就像是被rua了头的小猫咪似的，细声细气：“其实……我现在有些晕乎乎的……刚才……大家是说我的眼睛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南希盈盈笑开。
眼中的迷茫、不安、忐忑在那一瞬间全数退去，只剩下明媚的感动。
她整个人都像是月下盛放的昙花，在不经意之间炸开极致的美，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引人注目的气息。
每一个音都像是灌了蜜，当南希说出感谢的时候，听到的人都不自觉地和她一起扬起嘴角。
道谢之后，南希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捏了捏，她回头冲李江福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这件事情我相信都是郑医生一个人所为，和学校、学校领导没有任何干系。虽然我才入学一天，但校长和同学都对我十分关照。硬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
南希戳着自己水灵灵的包子脸，在李江福的紧张中说道：“就是学校里的设施太老旧了……上下楼还得走楼梯，床位也是上下铺，我眼神不好，差点就摔跤了呢……校长能不能拿出一丢丢捐款，给楼梯?扶手，以及给我买一张单人床呢？”
天真灿漫的模样让任何人看了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用说，一分钟后，捐款给南希买单人床的话题又上了“林里”热门。
电视台不甘心话题就这么结束，主持人的话筒又往前递了递：
“如何才能保证大家的捐款能用到实处呢？郑医生发疯之前，明明是要指证讲台上的人的吧？要怎么监督善款的使用，会不会仗着南希看不见，就买一些劣质产品送给她呢？”
“啊，这个……”李江福迟疑着，正想着如何把难缠的主持人应付过去，就看到身前的小姑娘又上前一步。
“我有一个好办法——”南希眉眼完成两道月牙，声音娇娇弱弱的，带着无边欣喜。
“我的公道，是由网络还给我的，郑医生的罪恶，也是由网络揭穿的，不如就将监督的机会交给王上的热心人们吧！学校对我、对其他孩子到底是好是坏，你们看了便知！”
南希寻声辨位，面向主持人的方向：“就把这个限定一期的访谈，做成长期直播，由我每天全方位地向大家介绍慈爱福利学校的环境、教育、饮食、住宿等，期限嘛……就到我复明为止！”
“话题的名字我都想好了——陪南希一起重现光明！”
很早之前南希就说过，人们对于自己亲身参与的事情，会抱有不一样的情感——他们对某件事情付出的心血越多，也就越会关注这件事情，越不希望看到失败的结果。
这就是所谓的“沉没成本”。
如今郑医生的事情在网络上的确发酵的很快、很大，可网络发展迅速却是把双刃剑，网民们每天接收过多的信息量，在流量的冲击下，很快就会变得麻木，也会将慈爱福利学校，和南希这个漂亮的小瞎子忘在脑后。
但若是有了每日直播，就大不一样了！
只要那些人愿意踏入直播间，南希就有信心留下他们，提高“沉默成本”，让他们把看自己直播变成日常习惯！
在双眼复明、脱离魔窟之前，自己会一直活在众人的视线中，叫李氏兄弟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对她下手！
这就是向南希借势的利息！
南希转过身，仰着头，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稚气。
拉了拉李江福隐忍到发抖的袖口，南希眨眨眼，征询似的问道：“李校长，你说我的方法好不好呀？”
好？
好个屁！
李江福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十根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当场就把南希这个狗崽子掐死！之前贪恋无比的容貌此刻怎么看怎么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在慈爱福利学校搞直播？！要让网络上的狗屁键盘侠全方位的了解学校的环境、教育、饮食、住宿？！还要一直持续到她双眼复明？！
阿西吧怎么不去死？！他早就说了，不能拖两个月！都是郑医生坏事！早点让她彻底瞎掉不就什么屁事都没有了！
心中火山一座接着一座爆发，可是……在摄像机和众人面前，李江福什么都不能做。
甚至连把袖口从南希手里扯出来都不行！
李江福差点控制不住面上表情。
那副戴了几十年的慈善面具差点龟裂出无法修复的裂痕。
他紧紧咬着后槽牙，只觉口腔中满是铁锈般的血腥气。
吞咽几下，李江福挤出一个扭曲的假笑：“好。当然好。”
李江福按住自家弟弟的肩膀，像是要阻止他的反对，又像是要用他稳住自己站不稳的脚跟，他环视一圈，对那些投来审视视线的人们说道：
“这主意当然好，就按南希说的做，我们今天就为南希开通‘林里’帐号进行直播。”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了，难得有几天假，决定对前文进行翻修，主要修正错别字病句之类的。
所以这几天如果是白天看到提示更新，就不用点进来了，是在修复前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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