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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游戏be后我成了白月光 > 第184章 五条猫清明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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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生在我们家?”

    你小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生在咒术世家,没得到传承就是最大的原罪,作为女人又是一项罪过,作为既没得到传承又长得不够美的女人, 是毫无疑问的罪人。

    后来他们口风又改了。

    “长得有福气。”

    你觉得很奇怪, 照了镜子, 里面的人黑色头发, 猫眼, 笑起来有酒窝, 长得不丑, 也不够美到作为有利筹码讨好高层家族的地步,哪来什么福气呢。

    但家里人人都说——

    五条悟会看上你。

    你家只是个小家族,但就连你们家依附的禅院家族也是这样说,“他见过你, 就一定会愿意娶你的。”

    人人都这样说了,就好像变成了真的似的。

    十几年华的少女大半人生都锁在深闺后院里,你羞耻地低下头,听着众人旁若无人的把你的婚事挂在嘴边讨论。听侍女们说五条悟是咒术界最强,少年便是挥手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六眼神子, 相貌也俊美如神?,几百年间不会再有比他更出色的人物。

    这样的人他会看上你吗?

    会吗?你搅紧了手帕, 这样优秀卓绝的人,连那些才貌双全的咒术师都没能成功上位,怎么会轮到你?但你随后又听说他个性极差,可神子性格差点又如何呢, 照样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但是你的生活待遇终归好了许多, 甚至被允许出去走走, 你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见见外面的世界,对于外面的想象也是来自于身边的侍女。你爱甜,但是为了身材管家从不许你多吃,侍女们都说外面流行那种松软可口的西洋点心,一口下去会流出甜蜜的馅心。

    你满怀喜悦地去了一家甜品店,店面不大,甚至有些破旧,你一点都不介意,选了好几样甜品,尤其看中了白白胖胖饱满的小团,最后一个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有只手和你同时指向了它。

    “我要这个。”

    漂亮的,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

    你下意识朝人看去,男人个子极高,都快接近两百公分,一头雪发,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浩如宇宙的眼睛半掩半露,注视着你,里面星河荡起汹涌万丈。

    店老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是看样子,似乎已经做了决定,把打包好的甜品偏向了另一边。

    男人爽快地刷卡付账,却没有带走那份甜点。

    “给你吧。”

    他没有给你任何拒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店,你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北风吹乱了你的头发,世界一片白雪茫茫。

    ***

    你要嫁给五条悟了。

    正室还是侧室,又或者是见不得人的外室,有什么区别呢,你并不在意,一个注定送给别人的礼物连自己摆放位置的选择权都没有。

    你只需要在禅院和五条家的饭局里,安安静静当一个花瓶。

    直到你看见五条悟。

    他就是那天你在甜品店里遇到的男人。

    隔着竹帘,你观察着他,这个男人真的生的很好看,用你贫瘠的语言也难以描述出一二,他懒懒地斜靠在长椅上,和其他毕恭毕敬跪坐的人形成鲜明比对,哪怕什么都没做,所有人都惧于他的威慑。

    “绝非刻意,只不过小辈今日恰好……”

    “如果五条大人感兴趣……不感兴趣的话……”

    不感兴趣的话就怎样,你听见他们的决定,要把你配给一个浪荡子,说你也是很抢手的,早就有人看上你了。

    你有这么受欢迎吗?你茫然地想。

    好蠢,神子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威胁呢,你忍住想笑的冲动,但很快笑不出来了,禅院家那些从来都高高在上、不用正眼看你的人在地上倒成一片。他踏着那些人的身体走向大门。

    那些人好像没有死,但和死也差不多,你分不太清楚生和死的区别,管家说讨人厌的女人不如死了,让人喜欢比活着更重要。

    你被五条悟带了回去。

    没有婚礼,也没有别的什么,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他走的时候你离开了竹帘的遮蔽跟上去,他停下来你也停下来,最后他回过头看到你,没走了。

    你从他眼神里也读出了“是你啊”这样的信息。

    还有“怪不得”——也许这只是你的多想。

    那时你说:“五条大人,您今日这样,怜无处可去。”

    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他重复了一声你的名字:“莲?”

    是的,你觉得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子此时看上去有点呆,不知为何,小声补充了一句:“れん——怜,怜惜的怜,是希望我惹人怜爱的意思。”

    你不讨厌这个名字,只是也不怎么喜欢就是了。

    “很可爱的名字啊。”

    他平淡地点点头,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问你跟他走吗?那双眼睛没有什么波澜,你有些怀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眼中的震荡是错觉。

    你住在了他名下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不知道算不算是外室。

    五条悟很少来这间房子,这并不稀奇,你只是他随手救下来的一个人,提供你继续活下去的资源已算不错,而他是咒术界最强特级咒术师,每天都有接不完的任务,你想现在吃住都在对方身上,该做点什么事补偿一下也好,于是尽心尽力布置房间,打扫装扮,但他偶尔来的时候也从没注意过。

    他也并非把你当成全然的空气,和你有正常的沟通,你没有咒术,只是普通人,他就让你去正常的学校里学习,你从小到大都没学过普通人该学的知识,你已经和社会脱节了十几年。

    你能帮到他的地方太少了。

    你没有咒力,无法做咒术师,他就把你带到普通人的世界,没有文化,你只好如饥似渴地学着那些晦涩的知识,唯一会的东西终于在某天五条家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派上用场,那是后宅里的门门道道,是你从小学习且擅长的。

    说起来也真是很搞笑,那些从小压迫你束缚你的事,现在竟然成了你唯一能派上用场的本事,让你不至于有自己全无用处的痛苦挫败感。

    五条悟对你干涉五条家内宅的事并无意见,或者知道了也根本不在意——他是个没有距离感且矛盾的人,一方面很少对别人的作为发表任何个人意见,另一方面哪怕不属于已身职责,他也会对那些求助他的人伸出援手,面对那些自甘堕落的人,他也从不干涉人选择,就算眼睁睁看着对方命殒。

    你想起很小的时候听过的一句道家箴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是人世间的神明,悲悯又残酷。

    五条悟对咒术家有一种很强烈的倦怠和厌恶感。而你把那些事情都处理得很好,你知道他很讨厌那些阴沟里的弯弯道道。他夸过你一次,问你想要什么,你说,想要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他似乎也因为你的话想起了初遇,眼睛眯起来笑了笑,渺然的话音不知道在对谁说,你也喜欢甜品啊,很有品位呢,这个口味的确很好吃。你吃到了从他手里买回来的甜品,但他却没有给你甜品之外的东西,哪怕眼神,无喜亦无悲。

    离开本家之后,你并非全然和从前的场合隔离,就算是神子,有些时候也不得不去那些他厌恶的地方看别人虚以委蛇,从前他一个人,后来有你,你说你也想去,于是他把你带过去,咒术场也是名利场,有人的地方哪里都一样,纸醉金迷,觥筹交错,你从一开始的胆怯到应对自如,他在后面撑足了你的底气。曾经对你动辄斥骂的人现在都要高高把杯子敬到头上。

    你听到他们在背地里偷偷讨论你“居然真的成了五条悟看重的女人”。你甚至知道了当初几个说想把你娶回去当侧室玩弄的咒术师都断去了手脚,那些人身边不乏更美的女人,但那时一看到你的脸就动了心思。

    他们现在全都有心无力了。

    五条悟身边除了你确实不再有其他女人,他看上去不像缺女人的人,动作言行总是相当轻浮,就算已过而立,相貌却不曾变过,身边主动上来追逐搭讪的女人却更多了,有年轻的JK,也有成熟的丰润美人,只要他想,哪怕左拥右抱、朝改暮换,入幕之宾都多的是。他比娴熟的风流浪子更具备放荡的条件。

    你对他说:“大人如果需要的话,请提前告诉我,我会帮忙安置。”

    五条悟似乎没想到你会说这个,有点被冒犯的生气,但很快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出来。

    “不用。”男人没有看你,声音却很愉悦,“要是有人吃醋生气就麻烦了,以后再有不长眼的过来,直接拒绝掉。”

    他的神情很缱绻,温柔。

    ***

    你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话,有理有据地拒绝了所有御三家送上门来的美人。他们以为你已经打通了五条悟的心房,只要有了第一个女人,那么两个三个和无数个就已经没了区别。

    但不一样的。

    五条悟对你从来没有过那些轻浮之举,他尊重你深以为憾的普通人的一面,以至于你现在也觉得当普通人并不是羞耻的事。你帮他处理事故,帮他做甜点,连他的辅助监督都对你感恩戴德。

    五条悟也没有对你表示不满,你确实是他生活中接触最多的女人了,也许不再归属可有可无那一类,除此之外还有个家入硝子,他对她很亲近,总是硝子硝子的乱叫,但对方好像不太喜欢他。

    也没有那么不可接近,你想,神子也有很多人的负担,你处理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他就能更加轻松一点。

    他实在是太累了,你也不是没见过工作的咒术师,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累的,同在高专任职的其他人都有舒减压力的渠道,有的是吸烟,有的是喝酒,在你的印象中,还有更过分的,例如在床上发泄,换很多女人或者男人——你后来知道这是错的,但是这在咒术界是很正常的。如果只依靠对错作为生活标准,那么很多人会发疯。

    五条悟什么都不沾,唯一的爱好就是大量甜品。神子是不同于沉溺肉体欲望的普通人的。他拥有超脱凡俗的品格,垂怜世人却不与之同流合污。

    也有过例外,那天你接到了辅助监督的电话,说五条悟不小心食用了带酒精的东西。

    六眼不能碰酒精,也是他从不喝酒买醉的原因,就算再痛苦也必须保持着清醒,上天在赋予了神性的同时也剥夺了他本该拥有的人性。

    醉在东京的宅邸,你负责安排他名下房产的清洁卫生,知道路该怎么走,但他不在一楼二楼,而是你从没去过的三楼,那里总是锁着,里面也许锁着秘密,你从来没有进去过,现在那里亮着光。

    五条悟就在那里,或许有人在的话就算不上是冒犯他的私人领地。你轻手轻脚地上楼,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低喘声。

    卧室的门虚掩着,你站在楼道口,正对着那道缝隙。

    “……あ……れん……”身材高大的男人倚靠在床边,你站在门外,隔着一扇门,隔着光,却觉得好像隔了一整个世界。

    你不觉得陌生,毕竟生在腐烂的咒术家族,从小就会被培养,很清楚他是在做什么。

    室内的光并不明亮,却已经足够看清楚里面的一切,他上身起了一层薄汗,向来清静的苍瞳里不再平静,低沉喘息中,唇齿间始终流连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れん,怜,你听见他磁性的如同耳语的声音,他是在叫你的名字,一声一声,浓稠的情欲几乎要化作实质,恨不得将人吞噬殆尽,寸骨不留。

    你受惊地咬着下唇后退了一步,在外面站了好久,脑袋里始终一片空白。

    高高在上的神子不应该沾染上肉欲的污秽,可他在欲海里浮沉的样子,你竟然也不觉得违和。

    浑身血液仿佛冻住,你宛如木雕站在楼梯口,腿僵的厉害,也许现在走下楼梯会摔一跤也说不定。

    你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小。也许是睡了,但里面的灯还亮着,在外面迟疑了许久,你向门边走了几步。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精味,还有浓郁的,仿佛石楠花的气味。

    他一定是醉了,不然不至于失去了从前的警觉性,当然也可能是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咒术最强的警报并不是人人有资格触碰到开启的地步。

    你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人翻了个身,声音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还有点被打扰的烦躁,“干什么?……伊地知。”

    “悟大人,”你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讪讪地纠正他,“我不是伊地知先生。”

    安静了一两秒,他的嗓音响起来了:“哦。”

    “你是,”大概是酒精影响,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想,想了很久,直到你脸上的热度都被夜风吹凉,他才想起来,“……禅院家的那个是吧。”

    你小声嗯了一句。

    五条悟的语气又温和起来,“是——怜,是你吗?”

    在叫你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忽然又有了勇气:“我,听说悟大人喝醉了,我想也许需要……”

    “不用了。”

    他很冷淡:“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是之后很长时间里,五条悟对你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

    你终于发现了你名字里隐藏着的秘密。

    れん,怜,可是如果它不是怜惜的怜呢?

    咒术最强不仅是实力上的最强,就连相貌,身材,头脑一并都是最强,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咒术也绝非能够小觑的普通人,你见过很多主动黏到他身边的女人,美到能走红毯的类型也不是没有过,他对女人的态度都不错,可是仔细一看又不经琢磨。

    五条悟对那些漂亮又强大的女性都是如此,又凭什么要对你刮目相看呢?

    但他偏偏对你确实又有所不同,如果是普通人上有心存欺骗的可能性,可他是五条悟,想做就做,任意妄为,根本就没有对你虚情假意的必要,然而你也确实感受到了他对你和对其他人的不同,尽管存在很微弱渺茫,也许只有一个瞬间,极难捕捉,直到你终于在那一夜发现了这不同的来源。

    脑海里始终抹不掉那夜五条悟脸上的糜色,纵欲之事应当是快乐的,他面上的神色却不完全如此,该怎么形容呢?一个人可以同时迷醉又清醒吗?他仿佛在向地狱里不断下坠——清醒地看着自己堕落。

    沉默无声地下坠。

    你忽然觉得迷茫起来。

    他会拯救任何一个落入困境中向他伸出求援的手,可当沉沦的人是他自己,他又不曾呼救,那谁当救他呢?

    或许是れん,你想,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奇异的符号,也许拥有这个名字的女人,就是能拯救他的人。

    她一定存在于他的过去,于是你去旁敲侧击了他的故友,家入硝子——看上去对人很冷淡的女人,其实比他另一个看上去很有佛像的朋友要好相处的多。那个叫夏油杰的男人似乎厌恶你——但你又觉得这种情绪似乎不是针对个人,因为他对你留在五条悟身边表示了极大的赞同。至于家入硝子,她没有什么隐瞒,简单的给你讲了一些故事,关于你的名字,和你同音不同字的女孩子,れん,原来真的不是怜。

    他爱了她三次。因为也失去了三次,家入很平静地说,所以现在他就是个疯子,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我长得很像她吗?你说,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看了你一眼,很平常地说,哪有那么多相似的人。

    这话和夏油杰对你说的不太一样,他那双狐一样的眼睛眯起来让人感觉很不适,就像是在算计,“悟这个家伙对女人可是很冷漠的,他既然把你留在身边,当然也有他的想法。”

    他似乎在暗示你,你的重要性。

    你开始打听过去的事情,托现在身份的不同,你也确实打听到了许多,有大的也有小的。

    你去了很多家甜品店,有一家是北海道的,店面的一边墙壁密密麻麻贴满了便利贴,你点了一杯红豆布丁奶茶,在墙上看到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爱心便签,上面熟悉的字迹,龙飞凤舞,金钩银划。

    [愿生同寝,死亦同穴。]

    落款是一个猫猫头。

    画了一个很可爱的爱心,上面写着to:老婆。

    像是年轻jk写的。

    这样的便签数量算不得少,在很多地方你也看到过相同的,类似的,有游乐场,有蛋糕店,甚至还有他向来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寺庙,同心锁上却也小心翼翼的刻上了两个人的名字。从冬到夏,从北到南,延续了一个人的整个青春直到破碎,彻彻底底地贯穿了他的生命。

    五条悟不信神明,甚至嘲讽厌恶,但他却在庙里也许下了虔诚的愿望。他给了他的恋人自己的核心、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你突然想起前些年御三家参加的一场葬礼,那是一场浩大的葬仪,你听说许多高层老头不得不披麻戴孝,跪在五条家灵前磕头忏悔,后来他们深以为耻,便缄口不言,只是你渐渐忘了。

    原来惊才绝艳的少年不是不会爱,而是早就有过真心相许的恋人。

    他投入了所有的感情,所以在失去之后,也就整个都失去了。

    你沿着他的足迹走下去才发现一个事情,神子的爱好其实跟普通人差不多,他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脱离世俗,他喜欢甜品,喜欢游戏,像一个dk那样,喜欢看漫画,生气的时候还会骂富坚,喜欢占女友便宜,也会相信在摩天轮上亲吻恋人就会永远在一起这样毫无根据的传言——这样鲜活的人,是怎样褪去了他身上的颜色呢?

    那夜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在你眼前回放,你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同,那天黑白色的神子身上终于又有了色彩。真好啊,你平静地想,原来那时沉沦在人世情欲中的他不再是神,而是爱着一个女人的普通男人。

    ***

    想在咒术界里混出名头光有实力是不能够的,随着时间增长,你似乎也能感觉出五条悟那么忙碌下隐藏着的原因,但你从不去问,你把自己磨砺成一把他能用得上的好用的刀,曾经那些看不上你的人开始畏惧你,想方设法靠近你讨好你,你感受到了咒术界近来的水深火热,这都是由五条悟造成的,他在革这个咒术界的命,于是那些预料到自己危险的虫豸开始想方设法求生。

    你的父亲找到你,他一方面想求你,另一方面又还没能放下当初的架子,“既然你难得获得了在六眼身边待的机会,就应该想办法早点生个有实力的孩子,巩固地位。”

    你发现曾经让你难堪痛苦的人,现在已经无法让你从走神里分心回复了,你想起了最近咒术界的那些风声动乱,心里生出了浓厚的不安,看也没看曾经的家主一眼。

    “你这是什么态度?!”

    “您最好摆正态度,”你轻轻地说,“不然一定会死得很惨。”

    “你这个没心的白眼狼!”父亲大骂,“你以为当初五条悟为什么会看得上你!不过就是因为你生了一张肖似五条夫人的脸——是我们给了你这个机会!你踩着全家人上位却不扶持族人,以为自己还能嚣张多久?”

    你打算怎么样?你冷静地说。

    他得意地笑起来:“既然你不听话,那还是乖乖的傀儡更好。”

    这话让你有了极为不祥的预感,但你却没有办法离开,父亲把你软禁在了家里,等这个自大的男人满脸惊恐地请求你的时候,你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怎样的蠢事。

    你被他送到了事发地点,那是御三家下属的一个地方,你虽然已经在咒术界有了一定地位,但还没有来过这样核心的区域,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情形——地上全是血,还有——你不愿去描述的血腥场景,你不敢相信会是五条悟做的,他会剥夺人的性命却从不虐杀,但你很快又发现,那些死去的人或许并不完全死于疯子的狂暴,你认出那些死者都是最近作乱的反动者,他们是革新面对的最根深蒂固的阻碍,现在已经通通除去了。

    也许这是一场顺势而为,欲盖弥彰的即兴表演,在看到五条悟之前你还这么想着。

    直到你看到他。

    一个老巫女手里摇着铃铛,地上躺着一个少女,模样竟然和你有七八分相似,你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思考误区。

    ——不是她像你。

    这是抵死挣扎的御三家最后的大招,不是什么聪明的招数,却相当的恶心人。

    少女莲睁开了眼睛,她有一双很漂亮的,宛如大海的眼睛,这是她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她从地上站起来,苍白的皮肤上还有一些可怖的青色尸斑,无神的双眼逐渐聚焦,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这是傀儡术——你几乎瞬间看破了这个不算阴谋的阴谋,比降灵术更阴毒的术,直接操控人的尸体。都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迷惑人心的幻影。或许这些尸体还残留着亡者生前的本能,但影响微乎其微,会沦为被操纵的傀儡。

    五条大人有六眼,他会比你更快意识到这件事。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蹒跚学步,跌跌撞撞的,她越走越快,像只小鸟一样投进了他怀里。

    “悟!”她轻快地叫,像一只新生的小麻雀,只会单单重复着相同的字眼,“悟!”

    她叫一声他就应一声,不管多久都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是你从来没见过的五条悟,你见过的那个立于巅峰的男人总是不惮于声色展露脾气,哪怕会议时间稍稍超时一两分钟都会直接掀桌走人。

    莲终于叫腻了,睁着眼睛很新奇地看着他,“是我在做梦吗?悟,感觉你老了好多呢。”

    “在嫌弃我吗?”他很孩子气地生起气来,似乎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蛋,最后又只是摸了一下,“我可是高专公认最帅老师GTG啊!”

    “可高专只有你一个男老师。”

    她认真地说。

    你差点在这种情况下笑出声。

    “所以操心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嘛,”五条悟的声音轻下来,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猫咪,小心翼翼撒娇,“老婆又不在身边,人家也很累的。”

    “那要跟我走吗?”

    你终于无法再维持沉默:“不可以!”

    “五条大人,请您迅速清醒过来!”你大声喊,“莲小姐已经死去了——她早就不是——”

    喉咙几乎力量强行扼住,你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差点死掉,泪眼朦胧里,你看见了他恐怖的眼神,盯着你的视线,如同看着死物。

    你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那么恐惧五条悟。

    “好讨厌,”他很快又回过头去,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嘟囔抱怨,“总是有这么多人要打扰我们。”

    “悟太凶了。”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嘛。”他蹭了蹭她的脸,哄小孩子似的,“呼噜呼噜毛,亲亲哦~”

    他毫不在意她脸上那些淡色的、象征着死亡的青影。

    她动作僵硬地把手指扣进了他的手掌心里。你感觉压住你的咒力松掉了,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你的手撑在地面垂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差点死亡的后怕感让眼泪都流在了地上。

    再说下去你会死的,你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的意识到,你会被他杀死,也许就像解决掉一只不足为人道的扰人苍蝇那样,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你应该离开,可是看见他深爱的恋人抱住了他,手绕在他背后,手中紧握着一柄尖锐的匕首,刀尖朝他高高举起。

    “悟大人。”你含着眼泪,“悟大人……您不可以……我,我们咒术界不能失去——”

    “可以的。”

    他说。

    “我花了五年时间来整顿咒术界,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最难的部分也是,十多年的力量也培植的差不多,忧太、惠、悠仁、野蔷薇……他们都已经长大了,足以肩负起接下来的重担,就算没有我也没关系,我相信他们会做得比我更好。”

    他甚至笑了一声。

    “不是一直说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出生而导致咒灵的失衡吗?那就让这个失衡的世界重新恢复正常吧。”

    他的声音很疲惫:“我想休息了。”

    不是对人性的失望,只是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人留恋的事情。

    他已经很累了。

    如果累了,就好好睡吧。

    “带我走吧,”他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莲。”

    你捂住嘴,不愿痛哭出声,终究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只听见那个甜甜的女声笑起来,“我本来在想,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会不会很难过。”

    五条悟:“你要是不难过,我就要生气了。”

    “可是那个女孩子,”她向你看过来,眼神中有点歉然的样子,“不是替身什么的吗?”

    “哦?替身,”他不以为意,“jojo吗?”

    他没有把你当替身,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一点。

    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看到她的唇型,她对你说,“那就饶了他吧”。

    你还没能想清楚她的意思,只是混混沌沌地觉得,她并不讨厌你,或许是你多想——但你觉得,她原本的愤怒,有一部分也是为了你。

    她说:“悟,我希望你记着我,又希望你能早点忘记我,但总的说起来,主要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那把刀刃猛的刺下,却不是向他,不知何时起身试图从后面攻击的巫女心口插上了一把刀,睁着眼睛仰面倒地。

    “因为我们……早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傀儡术破。

    五条派的增援力量很快就到了。

    只是你,仍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

    咒术界终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期,实在是件可喜可贺的事,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对党早已经偃旗息鼓,从此以后咒术界终于告别了从前的腐朽,迎来了新的纪元,一切都在往好里发展。

    但你见到五条悟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按理来说,咒术界的事少代表他的空闲时间变多,可事情不尽然如此,他的空闲时间变多,意味着他可以尽情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像只被遗弃的动物。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对五条悟造成重创呢,他自身已是最强的刀,最厚的盾。除非他自己愿意接受,否则无人可伤他分毫。

    你盯着他那只被绷带蒙住的眼睛,绷带下面还流着血,雪白的发丝上也沾上了血点,另一只眼里还有未曾消散的疯狂,只有脖子上挂的那个小瓶子还干干净净。

    他歪着头朝你看回来,令人畏惧的气势掩藏在平静之下,好像当初那个想杀掉你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你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而是注意到他的伤口。

    他不是第一回受伤了,只是这一次的伤格外的重——牵涉到那双六眼,几乎是令咒术界都要震动的大事。

    “您怎么受的伤?”

    “哦,”他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来,随意地说,“应该是世界规则吧——对付起来还真是有点麻烦。”

    虽然这么说,脸上挂的却都是相当兴奋的笑。

    “不过没有什么可以难到我的,”五条悟一如既往的傲慢,语气轻松地如同解出了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也不在意她是否在仔细听或是听了进去,自顾自地说,“只要打破这个世界的战力平衡点——献祭六眼,就可以捕捉到更高维度的信息。”

    “成功了吗?”

    “目前还没有,”他也实话实说,“毕竟是跟老天斗嘛,也有可能出现失败那种情况在,不过对手是这个的话,输了也不算太丢脸的样子。”

    “输了会怎么样呢?”

    他看你像在看傻瓜。

    “肯定是会死啊。”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默然无声。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慢吞吞地说,“家入小姐说的没有错。”

    咒术师的的确确都是些疯子。

    “真的要这样吗?”

    “没办法嘛,”他有些苦恼地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总感觉她身边会出现很多狐狸精,再不过去会被嫌老的。”

    如果这话换作是其他人说可信度还挺高,但五条悟真的是上天的宠儿,即便已经年过三十,相貌和从前相比却说不上有什么大变化,只要他愿意穿上DK制服去冒充学生,也完全不会被人认出来。

    你不愿再多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拖着腮,神情终于有了一点那天的孩子气。

    “有哦。”

    “请吩咐。”

    “如果我死掉的话,”他想了想,把脖子上的小瓶子取下来给你,“就让硝子把我处理掉,剩下来的骨灰和这个埋在一起。”

    “对了,牌位的话就写,‘莲官方认证唯一老公’,这样就可以排掉那堆假冒伪劣产品了。”

    平常的语气就像跟说明天是吃寿喜锅还是去吃拉面。

    最后你问,“当初为什么救我呢。”

    他看了你一眼,平淡地说:“你生了这样一副长相,被别人玩弄的话,我会忍不住把人都杀光的。”

    五条悟离开了。

    就和他来时一样,他也许已经跟其他人做了简单的不太想告别的告别,人生在世,如河蔓延,如树生长,河流分支,融汇,改道,树木争高,向上,蔓枝,逐渐和这个世界建立更多联系。

    而他一一断流,条条斩枝。

    他要去找他的月亮了。

    你打开窗,外面晴日朗朗,是个很好的天气。

    你忽然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那场大雪。

    白雪茫茫,宛如你那时的生活,风刀霜剑严相逼,让人时时刻刻处在窒息中无法挣扎。唯一的指望就是姐妹常说的“嫁个好人”、“对你有情的人”。

    那时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情。

    情有什么用啊?

    能让你吃饱吗?能让你像个人一样挺直着背活下去吗?

    情有什么用啊。

    可你还依稀记得,那年漫天大雪,他收伞走进店里,雪落在他白色的睫毛上,慢慢化成水珠,笑着把最后一个喜久福让给你,“莲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那夜你站在他的卧室外,你的手已经落在了肩膀的衣服上,你愿意为他踏入你所恐惧的关系里,在那一刻时,你真的可以欺骗自己不爱他吗?

    ——你的心没有为他的伤口痛过吗?表情不曾为他的目光羞涩过吗?哪怕只有一秒钟,心跳不曾为他的到来而蓬勃吗?

    曾经以为被他另眼相待的时候,心底也不是没有过快乐的雀跃,以及身份骤变后的傲慢,家入硝子看着你,只是说了一声真好啊。

    现在你终于弄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说,什么都不懂,无忧无虑的天真,真好啊。

    可那时你没有明白,所以你甚至做好了自轻自贱的准备。

    你愿意为他沦为月亮的倒影,但他却永远只抬头望着天际,看着挂在天边早已遥不可及的月亮,却始终不肯低下头,去捞近在咫尺的水中月。

    五条悟临走的时候对你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啊。”

    他对莲说了很多话,可是,你轻轻对自己说,这一句话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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