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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夏人歌 > 第80章 出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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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胆大包天的百夫长,执戈出流火要塞,朝西面篝火袭杀过去。

    武卒甲吓破了胆,他哆哆嗦嗦捡起一个木铲,耽误不少时间,好在他脚力过人,火速追上百夫长。

    百夫长带领残兵击溃一支狂欢的半人半狼的狄人,又趁狄人大军包围过来时逃到流火山地。

    还剩八十四人,可惜没个伙夫。

    武卒甲自告奋勇,干回老本行。

    现在,他又成了伙夫甲。

    流火山地干燥贫瘠,几乎寸草不深。武卒甲发挥出惊人的天赋,整日在贫瘠土地上刨食,没让连同他在内的八十四人饿死。

    百夫长率八十二人昼伏夜出,一月出动三十次,收拢二十三支败军,最后人数合计一千六百五十五人。

    只有百夫长一位领袖,他临危受命,收拢败军一千六,痛杀敌寇五千人。

    只有伙夫甲一个伙夫,他也临危受命,深掘硕鼠以果脯,豪饮泥水以解渴。

    一位主战,一位主内,两位领袖各司其职,与狄人斡旋整个秋天。

    百夫长不算是合格的领袖,一千六百五十五人,只剩五百三十五。

    伙夫甲是合格的伙夫,五百多张嘴,没饿死。

    他们每日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望向南方,然后遗憾叹息,第三位执戈迟迟没履职。

    半人半狼的狄人不再把心思放在猫捉老鼠的游戏上,他们开始渡过浣衣河,驰骋塞南。

    王朝另有位老执戈以迟暮之身,率赤子男儿,守卫边陲。

    那位北执戈的子嗣,募集部落乡勇,守卫北疆。

    五百三十三双眼睛望着百夫长,等待抉择。

    五百三十三张嘴望着伙夫甲,等待饭食。

    伙夫甲无能为力,高山草甸、塞北草原,别说硕鼠,连草根都被他掘得秃了。

    百夫长面朝南方,深深凝视一眼,决然往北,往东,往东北。

    一路畅通无阻,五百三十五卒驰骋塞北,抵达一座巍峨高山时,加上百夫长,恰好五百。

    让伙夫甲自责的是,几十多张嘴,生生饿死。

    让伙夫甲欣喜的是,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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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就是人族微微萤火的起源之地。

    那位百夫长注视北方白雪皑皑的巍峨大山,决然往北。

    入冬了。

    伙夫甲身上裹着镇北军的旗帜,瑟瑟发抖,何况其余人。

    五百卒倒在巍峨雪山下,听说这座雪山是天下之巅。

    冰脊山。

    五百卒倒在冰脊山下,隐约听见吟游诗人唱起古老歌谣:

    “雷泽的足迹,藏着起源的秘密。

    和泥抟土,揉捏成精灵的模样。

    大河之水,在何时泛滥不止?向何方奔涌不息?

    衍媒神木,传颂燕尔新婚的喜讯。

    燎原野火,将有彼黍离离。

    初母呀,我们生生不息。

    恶龙呀,为何泛滥古老的土地。

    勇敢的少年,成为屠龙的勇士,又为何成为恶龙?

    老迈的母亲,肃清污秽,奄奄一息。

    遵从星辰的指示,一路往北。

    她长眠北方,阻绝咆哮的北风。

    遵从她的指示,罪恶之徒,将去罪恶之土。

    星辰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百夫长聆听古老歌谣,他儿时曾听骑羊的老头讲过冰脊山。如吟游诗人的歌谣,华胥母杀死恶龙,长眠北方,以冰凉之躯,阻绝北方寒风。

    天下人族,始于华胥。其中冰脊山以北,北风永远咆哮之地,是罪恶之土。历代华胥首领会将恶徒放逐到罪恶之土,留给他们一线生机。倘若有恶徒能逾越冰脊山,首领和德老将会赦免他的罪行。

    千百年来,从无恶徒能回归华胥,然而某一年,恶徒的后裔南下,他们的祖先,将仇恨一代代哺乳。

    他们在罪恶之土生存,也长成罪恶之徒。

    北狄!

    他们是恶徒后裔,比狼更有野性。

    他们的王权更迭,如同狼王的选择。

    吟游诗人的歌声唤醒即将沉睡的五百卒,篝火温暖五百卒的体魄,羊肉之鲜滋润五百卒的肌体。

    再过一月,来自华胥的吟游诗人南下,在夏邑吟唱夏人某位百夫长越冰脊山,擒北狄王,封狼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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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禅老鹰山,饮马不归河。

    伙夫甲坐在夏邑明堂时,嚎啕大哭,他痛饮美酒,饥餐肉糜,耍起酒疯:“呔,那硕鼠,宰了,予我,今儿请兄弟们烹羊宰牛!”

    满堂大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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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责备伙夫甲不识礼数,各自安坐着,等待庆功宴的主角。那位百夫长明明封侯拜执戈,偏偏先回乡里,想必是借着荣归故里,去父母坟前祭奠,传递喜讯。

    百夫长迟迟赶回,他步入明堂,天子亲迎,执圭敬酒。

    他痛饮,狂饮,偶尔目光抬起,与一位美人对视。

    他一一敬酒,最后敬年轻摄政君夫妇。

    摄政君低头,想必被百夫长身上的杀气震慑。

    哦,对了,他现在已经封侯拜执戈。

    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百夫长回归座位,依旧痛饮、豪饮,试图用美酒浇灭某种微妙情绪,偏偏又适得其反,微妙情绪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滋生,如同乱麻,将百夫长包裹其中。

    他的长戈,曾杀狄人五千,却斩不断心头乱麻,反而适得其反,结了一个茧,自缚其中。

    他窥视杯中,酒澜映衬一张癫狂仪容,想起儿时在花溪跳跃的滑稽。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再后来,摄政君夫妇遇害,百夫长身陷囹圄。冰脊山尚且困不住他,何况是囹圄高墙?

    百夫长决然往北,往西,那里曾有一座要塞,是他当英雄的起点。他曾越冰脊山,他曾擒北狄王,他曾封狼居胥,他曾禅老鹰山,他曾饮马不归河。

    也是他当叛国贼子的起点。国之爪牙,一夜之间沦为叛国贼子。

    伙夫甲望着百户封地,眼神迷离,谢绝某位袍泽邀请。他坐在兰山上,饮酒吃肉,忽然想起那日在流火要塞,要是百夫长换一个选择,该多好。

    有人血战不休,有人勾心斗角,有人尸位素餐。

    何必死夏君。

    那座要塞,重新修缮,不为勾心斗角者而战,不为尸位素餐者而战。

    为自由而战,为正义而战,为弱者而战,也为家园而战。

    自由之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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