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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用到了别人身上。”
他说出这样的话，扶衿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可是旁边的景亦却朝他做了个手势。
“那东西可不是普通人可以用的，不知用在了谁身上？”
景亦好像并没有怀疑他们说谎，只是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手里的剑柄拿在手中把玩。
“这……”
那族长迟疑了，他转了转眼珠子，一时没有说出来。
“或许你还看不清时势，我现在必须告诉你，”扶衿没那么多耐性，他现在的脾气愈发暴躁，说话间，剑已出鞘。
“这东西，不容你糊弄我们。”
他显然是并不相信有人能用上，这样的东西，主要是藏匿伪装魂魄，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这种东西基本上不会被用上。
“不是，”族长叹了口气，悠悠的看着外面，“对于我们族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不少，那自然也知道……凌箐。”
“外人只知道她生来魂魄不稳，但其实不过是有异魂罢了。”
族长大概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相信他们的为人，第一次把族群里的秘辛告诉了外人。
他没说给，也没说不给，反而把所有的选择都交给了他们。
扶衿把剑收了回去，一时之间，默默对视着，几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本来以为只是取一个器物，跟这些人沟通好了，自然没什么难度，再不济也要抢，却没想到，变成了一个选择。
本能的，他们都不想做这个选择。
这事就这么僵在这里了，景亦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两人回到锦华城城主府，再次向重锦探寻。
这件事重华倒是知道点内幕，他肯定了族长的说法，然后温和地看着身边的妹妹，“带他们去城主府的藏书阁吧，也许会有新的方式。”
锦华城是一座并不招摇的城池，但这里多为各方各派的人，总还有些底蕴，两人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去藏书阁寻找。
却没想到，没过多久，一个意外来客推开了藏书阁的门。
“凌箐？”
景亦是第一个作出反应的，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券，看了一眼门口的人。
“我知道……”凌箐站在门口，浅色的裙沙上沾了一些红色的印，她看上去十分拘谨，“……我可以帮你们。”
扶衿听到这句话突然回过头，他们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邀请她坐到身边来，给她讲述这样做的后果
“这个方法并没有完全不失手的把握，到时候我们或许不能成功，而你……”
“没事的，”凌箐咬了咬牙，她的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坚定，“我都知道的。”
“这东西放在我身上，也只是能抗衡罢了。”
她说的并不是假话，当时族群里的其他人都想帮她寻得镇魂珠，想镇压不属于她的魂魄，可凌青当时并不同意，就是因为她本身的魂魄羸弱，或许反而会被趁人之危。
凌箐从出生开始，族里的祭司就给她批了天命，把她捧成了全族的希望，可她尚在母体就不小心沾染了恶灵的魂魄，族里的人想尽了一切方式，也只是让她虚弱的活到了现在罢了。
她知道她的身体根本撑不住，一旦失去了这样东西，只怕过不了几时，她就会香消玉殒。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连一向急切的扶衿也没有在说话，凌箐看着他们，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我不聪明也没有什么实力，若不是青哥哥和族里的人一直护着我，我本该活不到现在的。”
说话间，她从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取下一条项链，那条项链从身上取下时泛出了一瞬间的荧光。
项链握在手心还留下了浅浅的温度，凌箐笑着把东西交给景亦，东西离开手掌心的一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咳……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眼前的少女像是失了魂的木偶，她的眼睛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手指紧握着，手心甚至泛出了血红色。
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凌箐！”
外面的门被猛然打开，凌青见到里面的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直接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凌箐。
“给我！”
他眼睛瞪得浑圆，眼角甚至都染上了愤怒的气息，右手直直的往景亦手心的东西夺去。
景亦看着他们，心里十分挣扎。
“凌青……哥哥……”
可他的动作却被怀里那个脆弱的人儿挡住了，那双细弱白皙的手轻轻地抓住了他伸出去的手臂，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凌青的动作却迟缓在了空中，在不得寸进。
“阿箐，你不能这样……”
凌青身上再没有那种之前见过的气息，他抱着手中的人，眼睛里溢满了哀伤。
沉默的两人不去打扰他们，扶衿拉着景亦去了旁边的桌子。
“哥哥……是我自己……咳……我自己……”
她的唇角溢出鲜血，眉眼间依然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那只细白的手腕搭在抱着她的人身上，她很痛苦，课依然努力地弯了弯眼睛。
“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凌青没有再阻止她，只是心疼的抱住怀里的这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把哀伤沉默的流淌。
她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着的，生来便被人宠着护着，可如今……
凌青看着怀里努力朝他笑的人，紧紧的抱着，像是生怕有什么从自己心间脱落。
他其实是个孤儿，根本不是凌家的人，不过是被捡过来当死侍，当时年纪小，被人欺负了也根本打不过。
是当时比他还要小的凌箐看见了他，给了他一线生机，甚至，还总是悄悄的给他送好吃的好玩的，最后，为了给她选替代品，稳住下面人的想法也保护她，那群长老们带着她到这些人面前选人。
凌箐再次选中了他。
凌青想了想，他其实之前没有骗他们，凌青这个名字，是凌箐给他取的。
与其说他是一个替代品，不如说他是凌箐少时的玩伴，亲密的哥哥。
可他最终还是护不住凌箐，那个曾在黑夜里给他带来一束光的人，终究还是要牺牲自己去给更多人带来光明。
凌青没理由也没办法阻拦。
他只是觉得难过，为她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最后，凌青沉默地抱着怀里的人，她已经没有了声息。
走到外面，看着那一轮红色的月亮，凌青的目光变得痛苦。
凌箐到最后就知道，自己敌不过那个异魂，最后给他的请求是，让他杀了自己。
“哥哥……我要走了……你能不能……不要让别人占据我的身体……”
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可凌青该死的听得清楚，这样的请求，凌青根本无法拒绝。
“哥哥……我好喜欢你。”
她在他悲伤的目光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身上浅色的裙子也沾上了血迹，可抱着她的人只觉得难过。
路过坐着的两人，两人轻轻的道了一句节哀，凌青没有答话，只是异常沉默的把人抱了出去。
他独自走到凌箐给自己准备好的地方，这个小姑娘一向没什么主见，内心又软弱，却偏偏在这一次把所有都一个人担下了。
凌青攥着那一封已经打开的信，信上的字迹是那样的轻柔，他小心翼翼的把东西装好，打开那个小小的木盒子，里面有一些玩偶和一些信。
“最后一封了。”
把箱子合上，平静的上了锁。
他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山丘，这上面还开了星星点点的野花，凌箐小的时候最爱在这里玩耍，凌青往远处看了看，那一块平地上还竖着一个小秋千。
是他亲自为凌箐做的。
他又想起那封信上最后一段话。
“哥哥，如果我走了，你要把我放在那块小小的山丘上，等春天到了，我就能看到更多的野花了。”
他亲手把怀里的少女葬下，就葬在这块山丘上。
“阿箐……等这些花都开了，哥哥就带你去荡秋千。”
他再一次的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面对那块简陋的墓碑，手心沾了血，一笔一划的写下她的名字。
凌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神情恍惚之间，他不禁想到，这一辈子，凌箐就是他生命里最隆重的色彩，来的轻快，走的突然。
他是一个逐光者，如若光芒熄灭，他也将自己埋葬。
“阿箐，等等哥哥。”
凌箐把东西给了景亦，明明已经拿到了，可两个人还是有些相对沉默。
最后还是没有浪费时间赶回了寺庙，只是，回来的两人显得格外静默。
在场的人也不会询问他们，也知道他们大概是遇见了什么事，可如今这个时候，无论遇见什么事，都显得极为正常。
无尘大师带着那些人布置了阵法，扶衿自告奋勇的想做这个离魂的人，但终究被人拦了下来。
“让我去吧。”
景亦哑着嗓子走到前面，扶衿这时却没再与他争辩，景亦一直是特殊的，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心里也都知道。
阵法显得格外古朴复杂，景亦站在中间，眉间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他只感到自己的魂魄逐渐飘出身体，项链带在身上，他好像逐渐与周围的环境变得一致。
魂魄缓慢的升起，他一下又一下的努力逼近红月，这天气显得格外冷淡，景亦越升越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有些恍惚。
踏入云层，见到的却不是同样的夜，而是另一副景象。
是之前暗楼那座山。
景亦像个局外人呆呆的站在外面，眼睛里却看尽了所有的景象。
一个年轻活泼的女孩子站在旁边玩耍，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温柔的少年。
少年的眉间总有些阴郁的气色，可一旦看向旁边的女孩，眼里总是会浅浅淡淡的带着些光。
“你小心一点。”
少年搂住了差点摔到地上的女孩，皱着眉头，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女孩子嘟起了嘴，看上去格外娇俏可爱。
“我才不怕呢，你在我身边，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那时的阳光还有些炎热，少年温柔的眉眼像是世间最清淡的微风，景亦站在旁边，大概知道了这是谁。
“快过来吃饭了……淑容，你又调皮了。”
温婉的妇女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泛着热气的汤，看似有些责怪，但语气却全是宠溺。
这就是邪灵的幻境，是这样简单又平凡的幸福。
景亦手里拿着一把短剑，垂着眼睛，默默的跟了上去。
这里的人看不见他，哪怕是身为幻境主体的邪灵。
邪灵对他的气息本来就不敏感，更何况，还用上了隐匿的宝贝。
已经入了幻境，只要用这把短剑杀了她，就可以给她带来重创。
在旁边看了一会，景亦也不迟疑，趁着这个机会，就直接把剑捅进了她的胸口。
剑刺入胸口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熟悉的黑雾在旁边翻滚，他本以为，这幻境该破了，却完全没料到，眼前闪过一份白光，他被刺痛的闭了眼睛，再睁开，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个场景他十分熟悉，是两年前的京城。
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站在蹲在墙角的少年面前，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挡在了众多围着的人中间。
景亦愣住了。
这是他们初见的时候。
无畏的少女为当时人人可欺的自己挡住了那些人的拳打脚踢，她那时用扇子就已经用的极好，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看见少女牵起了自己的手，看见那双白皙的手和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搭在一起，听见了仿佛跨越了时空的温言软语。
“你别怕，我叫云和，我不是坏人。”
那时的少年还怯懦地看着，云和大概心软，露出好看又亲和的笑容，“他们被我打走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手里的短剑差点要握不住，景亦站在外面，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一切。
看见云和半搭着自己走出了小巷，他一步一随地向前。
他有些失神的想，那年的阳光真暖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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