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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正在出神,旁边有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老太太鬓边斑白,脸上却带着妥帖的笑容。
“你要到我家去坐坐吗?”
她的声音温和,有些苍老又不失有力量,云和低着头看她,老太太的背早已弯了,手里还柱着一根拐杖。
“那就谢谢您了。”
她没有拒绝,而是跟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交谈,这才知道找她的这个人是村长,这个村子没多少人,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
看到这样的地方,她总有些恍惚,好像又进到了当时那个村庄,看到那些孩子们,他总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之前小男孩的影子。
“姑娘长的真俊,这是我们自己种的,姑娘尝尝?”
老太太大概也是看出了她心不在焉,给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就从自己屋里拿出了些新鲜的瓜果,这些果子都很寻常,云和道了声谢。
看了看天色,老太太站到外面喊了一声,云和听见了很多小孩子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已经回来了。
“姑娘若不嫌弃,便在我这边用餐,”她笑的慈祥,手里还张罗着饭菜,云和眼见着烟火气逐渐从她身上升出来,一时眼睛弯了弯。
“这太麻烦老人家了。”
“哪有什么麻烦的,做几个人的饭也是做。”
老太太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她动作并不利索,但做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云和想上前去帮忙,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办。
“姑娘若是想帮我,就帮我切菜吧。”
老太太想了一下,觉得添柴火不适合她这种漂亮的姑娘做,指了指旁边的菜。
终于被指派了任务的云和也不扭捏,用刀她还是习惯的,切出来的菜规规整整,这实在是让老太太有些意外。
能帮上她的忙,云和这才开心一些,也就跟着老太太在后面走,能做的事都做了。
菜很快就出锅了,外面进来好几个小孩子,他们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眼里还不油的一直瞟着这个陌生的大姐姐。
厨房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了,云和从里面出来,看到这些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走出了门,到自己放马的地方拿了行李。
“来,这些给你们。”
把那些从小城买的小玩意都拿了出来,孩子们看到这些东西,两眼放光,一双双小手想伸过去拿,但又顾及着什么,没有动作。
“姑娘,你可别太惯着他们了。”
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这一慕,苍老的眼里多了几分温柔,她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有一种阅尽千帆的动听。
“没关系,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最后得到老太太的应许,这些孩子才争先恐后的去拿,云和又看见了那两个在沙子上画画的孩子,眼神变得温柔。
她看见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支笔,那个女孩子好像很开心,拿着那支笔左看右看,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喜爱。
心下一动,云和走到那个女孩子身边,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小朋友,你很喜欢画画吗?”
那小姑娘一直沉浸在欢乐里,乍一听到她的声音,眼睛里的喜悦还没有散去。
“我喜欢画画,”她歪着头想了一下,又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云和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想了一下,又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只簪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簪子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月牙花。
小姑娘更开心了,一笑起来,那颗漏风的牙齿又来抢占存在感,可她只觉得可爱。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云和也没有再和她交谈,倒是老太太见她对那个女孩子那样温柔,在吃完饭之后,坐在身边,说起了她。
“月初很可爱,也没什么心思,整天都开开心心的。”
云和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玩闹的孩子,心里靠近心房的那一块软软的陷了下去。
“就是可惜,她父母双亡,这个年纪也只是一个人。”
正在看着的云和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故事,这个姑娘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父母的,她所有的开心都摆在了脸上,容易满足又毫不计较。
“看不出来吧,”
老太太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怀念过去。
“她的父母是被山匪杀害的,当时她还只是小小的一团,最后也是我们村里各家各户一起抚养长大,只是后来,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们零星几个人还呆在这里。”
云和没有打断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老太太话语中的走了,并不是离开。
不过她也没有问,这里只不过是她暂留的一个点罢了,就像是在路上看到了一朵开的很好的花,她有浇灌的心思,却不会为之停留。
她其实大概也懂老太太的意思,应当是见自己对月初很温柔,便也以为,自己喜欢这个女孩子喜欢到愿意养她。
可事实上,云和连自己都还没活的明白呢。
老太太的故事依然在继续,云和偶尔认真听一下,但大多数时候,眼睛是留在那些孩子身上。
他看见那个男孩子从旁边摘了一束小花递给月初,也看见月初很高兴的接下来。
记忆中也曾有一个这样的男孩子递给过自己花,想到这里,云和又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没想到,哪怕是看见相似的事物,都会想起,想起那一村的人,可在这世间,无论她在遇见多少个村庄,也不会再见到那个送她花的小男孩了。
她甚至,都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风声也安静下来,她的眼前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些浅淡的色彩,眼前大概仅够遮风挡雨的屋子,还有那一片片小小的沙地。
云和悄悄的在老太太的桌子上放下一些银两,她决定离开。
走过那片沙地,她第一次看清了孩子的画,是两个看不清模样的小人,他们坐在一起,看着天边的月亮,笑容看上去有些傻。
她告别了老太太和这个村庄,再次上路,沿途依然是杂乱的树木,她并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只是想着,往前走吧,往前走。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看见别的建筑,云和从旁边拿出水袋,喝了一口,她好像看见了月亮,就是不知道,两年前的月亮是不是也有这么圆。
月明星稀,淡淡的光点落在湖面上,微风一动,泛起阵阵鱼鳞般的光泽,云和找了个地方坐下,把马拴在树上,又找了些柴火,生了个火堆。
她懒懒地抱着自己,靠在树边上,眼睛要闭不闭。
包裹里还有许多干粮,她现在也并不饿,有一搭没一搭的拿树枝划着土堆,眼里被火光映得极为明亮。
这里像是森林的边缘,要是往里面走一走,也许还能打几只野兔。
她一直没有睡意,只是靠着假寐,火堆散发出的温暖也是小小的暖和,夜里的风声有些嘈杂,云和总觉得吵闹。
睁开眼,远远的像是瞧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握紧身边的扇子,并没有站起身,依旧慵懒的坐着。
“姑娘,我这烤了些兔肉,看见你一个人,想来分你一些。”
他走进火光里,云和看清楚了他的样子,他并不白,身上还带着些侠气,若是以面相看人的话,这人大概不是个坏人。
“谢谢,不过不必了。”
云和站起了身子,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兔肉,而是慢条斯理的从旁边的包裹里拿出一些干粮,晃了晃,示意自己有吃的。
那个男人也没有强求,也并不因为眼前的场景而感到尴尬,他只是站在火堆旁边,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容。
“看来我妹妹是多虑了。”
云和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到了树旁边,继续坐下,并没有邀请他们一起的意思。
那人回去了,转身的时候,云和顺着他的路线,远远的看见了小小的火光,大概是她妹妹坐在那里吧。
这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云和也没有细想,这个时候,她反而犯了困,闭着眼睛,浅浅的睡了过去。
而在另一边,那个男人把兔肉拿了回来,坐在火堆旁边的女孩子有些不太高兴:“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那姑娘自己有吃的。”
男人也不生气,坐在旁边,继续给自己的妹妹烤肉。
“哥哥,那姑娘好看吗?”女孩子也没有再问别的,只是有些好奇,她之前也只是远远的瞧见像是个姑娘,什么模样也没看清楚。
“那姑娘,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男人回忆起刚刚的那次碰面,小麦色的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红,像是后知后觉。
“笨蛋哥哥,你这样,我还能有嫂子吗?”
女孩子对她哥哥的终身大事十分忧虑,一个姑娘姑娘的叫着,居然是连人家名字都没问到,可能这个木头哥哥也根本意识不到吧。
“要嫂子做什么,你哥哥我一个人也能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那个女孩子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不过她也不强求,他们这一对兄妹相依为命这么久,自己哥哥什么德性,她还是清楚的。
“你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男人看见身边的女孩子打了几个哈欠,也开始催促她睡觉,他从身边的马车上拿出一些软和的东西垫在地上,然后自己站在旁边看着远处。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云和悠悠转醒的时候,东方才刚刚泛白。
走到旁边的小湖边整理了一下衣着,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她停留在不远的地方,眉眼弯弯的对着她笑。
云和也笑了,看着不远处正在走过来的男子,大概也清楚了,这应该就是他的妹妹。
只是没想到,兄长长的多少有一点粗旷,妹妹却像是一个小家碧玉一般,看上去被呵护的很好。
不过是短暂的打了个照面,云和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只是骑着马继续往前走。
这次倒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城门。
兰城。
云和对这座城没有很大的印象,只大概记得这好像还是在龙辰的地界,踏入城门,随手找了一条街道。
寻了个客栈把马放好,却发现这条街上格外热闹。
云和本来并不关心,但耐不住旁边的掌柜热情好客。
“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有没有听过兰城的富商。”
“他家小儿子林寻娶了宋家的小姐宋相思,郎才女貌好不登对。”
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勾起了云和的记忆,没想到只是随意的出行,也能遇到故人。
不禁多了几分心思,打听了一下。
他们前几日刚成亲,林家虽是富商,但一惯口碑极好,成亲当天大宴流水席,如今已经过去了也还沾着些喜气。
林寻大概是得偿所愿了。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云和也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便好,也不准备去林府找人。
每日依然是在街上闲晃,不过,这座城到底是没那么偏远,这里的人情也好了不少,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连争吵都少。
呆在这样的地方,云和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黑雾蔓延的速度也慢了些。
果然还是要心平气和才好,不能总叫它钻了空子。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怡红楼。
云和被扑面而来的脂粉气呛到,远远的退后了几步。
里面欢声笑语,在门外远远的还能瞧见台上有人在跳舞,云和突然来了兴趣,在旁边教了几两银子进去了。
里面还是男子居多,不过女子也并不显得突兀,怡红楼并不只是一座青楼,里面有好些姑娘卖艺不卖身,女子进来听听琴曲也是有的。
云和少有这种体验,她对这种地方一向是敬而远之,也不过是今日恰好有了几分兴趣罢了。
听着小曲,手边还有些特制的酒酿,这是独属于兰城的酒味,清浅无痕,引入喉腔里,却又有了轻微的烈火灼烧感。
酒不醉人,云和半靠在椅子上,更无顾忌。
她坐在前面,身边也有一些女子,不过大多都端着,很少有像她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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