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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裳却不一样,她年纪小,从小又被捧在手心,喜欢一个人就喜欢的很周全。
云和看着她怀春的样子,她大概是真的真的特别喜欢那个人吧。
兰家小公子,兰鹤。
这样的人,若不是双腿有疾,命运多舛,本就该如晨星皓月,与日争辉。
她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这些年,见过的病患太多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云和不是不能尝试,若是试一下,也有四成把握,只是,人的身体,从来都不是可以用来尝试的东西。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承担不起一个人的希望,也不想耽误一个人的未来。
“云姐姐,你还没有见过他吧?”小姑娘提到喜欢的人,心情很不错,头上的珠钗有些不由自主的晃了起来。
“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云和总疑心她们中间应该是有一段过去的,可小郡主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有特别激烈的过去呢?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季云裳大概是个话唠,一边走,还一边在云和面前叽叽喳喳,不过十句话,八句不离兰鹤。
“兰鹤不仅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他还很温柔,”
“我总觉得我以前应该是认识他的,可惜发了场高烧,忘记了很多事。”
“可是我当时在一场宴会上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莫名的很想亲近他。”
……
小姑娘的热情真是有些承受不来,云和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扶衿。
同样被迫作为听众的扶衿:……
兰鹤长的的确好看,但云和不是没见过更好看的人,哪怕是身边的扶衿,也半点不差。
只能说这小姑娘对他的滤镜有八层厚,一见了他,便再也看不见旁人。
云和本想着听听也就算了,反正这小姑娘也不要她的回答,大概就是在王府里憋得很了,找个人倾诉罢了。
她没制止,但她确实没想到,就是在王府里走着也能碰上当事人。
兰鹤跟着王爷一起走到了他们面前。
云和:……啊这……
撇了一眼秒变鸵鸟的某人,她实在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云姑娘?”
云和之前听了太多小姑娘说的话,面对兰鹤,终究无法再保持成一个客观的医者。
他的确是可惜了。
不过,也仅限于此,云和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好笑的推了旁边躲在自己身后的人一把。
“兰哥哥。”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害羞,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裙摆,眼睛不太敢看兰鹤。
兰鹤坐在轮椅上,袖口的金丝都显得有些暗淡,他伸出手,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发。
“小云裳,你怎么还是如此害羞。”
他大概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低哑而饱含磁性,云和似有所觉,回头一看,那小姑娘果然又躲到了她的身后,隐隐的看见脸颊升起了红晕。
“你可别再逗她了,这小姑娘见了你便脸红。”
戚王爷大概是见怪不怪,看着眼前这四个年轻人,主动的离开,把场子还给他们。
“兰哥哥,你认识云姐姐?”
小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她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双纯澈的杏眼眨呀眨,只是,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她的小心思。
“偶然相识。”
兰鹤倒没有说更多的,而是把这件事模糊过去了,小姑娘很信任他,也就没有多问。
“真是的,云姐姐还故意装作不认识兰哥哥,让我说了那么多……”
她露出娇态的时候,身上那种傲气也就慢慢散去,反而像是一个软乎乎的糯米糍,又像是个小小的粘人包,又软又甜。
小姑娘偷偷看着兰鹤,一触及到那双温柔的眸子,眼神就开始躲躲闪闪。
简直是把心事全写在了脸上。
兰鹤对于她,倒更像是一个简单的邻家哥哥,也是,小姑娘还没及笄,兰鹤估计也根本想不到别的地方去,多少只觉得她见到自己害羞罢了。
云和他们也没打算点破,这俩人无论从哪个想法来看都还有的磨,况且,如果兰鹤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戚王爷大概根本就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有的时候,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总觉得,兰鹤应当是有话要跟她说的,她也不想避开,很是平淡的支开了人,然后和他一起到了假山的后面。
“云姑娘,我知道这可能让你为难,但我还是想问,若是你愿意治疗我的双腿,大概能有几成把握?”
云和对于他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惊讶,他之前好像并没有这么急切的欲望,这才过去小小的一些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她莫名的有些好奇。
“若真想治腿,哪有那么容易,我把握甚至都没有五成。”
连五成把握都没有,于这人也算非亲非故,她并不打算为他治腿,因为没有非要帮他不可的理由。
“没有五成?那便还是有机会?云姑娘,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会自己承担后果。”
他说的那样笃定,连身上的郁气好像也散去了一些,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显露了自己的锋芒。
然而,被求的那个人却不为所动,云和只是冷淡的看着他,半分也没有为此动容。
她的师父曾经教过她,医者当仁心,也曾无数次在她面前提起,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再也没对她说过这句话。
“没有五成的把握,我不会帮你的。”
云和依然只是摇头,眼前的这个公子,眼睛已经着急的泛了红,他整个人恨不得直接从轮椅上走下来,可是没有力量的双腿残忍的告诉了他,他做不到。
云和已经不准备再跟他谈下去了,他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不稳,他们谈不出一个结果的。
“云姑娘!”
“我求求你……”
云和脚步一顿,她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悲切,甚至还有浅淡的绝望。
他之前明明并没有这么在乎。
“她就要嫁人了。”
这样一句话说出来,像是压垮了这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兰鹤的声音很低,低到云和都差点听不清楚。
云和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终究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了。
“你又何必如此。”
云和没有回头,只是停在假山旁边,她还记得这个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命有大劫,甚至可能活不过去。
既然如此,又何必执溺于这些东西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兰鹤缓缓的推动轮椅,他身上依然有那种深沉的郁气,可就在这一刻,他的身上多了一种东西,“她不会嫁于他人的,她以死相逼,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兰鹤从云和的身上看到了希望,那个女子,是少数知道他有劫难的人之一,可就算是如此,她都拼命的向他奔赴,兰鹤想,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一定要抓住。
“你们都太执拗了。”
云和叹了口气,终是回过头来,一双潋滟的眸子里面装载着复杂的情绪,她从前,总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心软的好人,可是从这些日子起,她的心,再次为他人而轻易动容。
“容我再想想。”
她这次没有完全拒绝,留下了些许余地,但终究还是硬不下心来答应。
她走了,兰鹤也没有再跟上去了,而是一个人默默的呆在假山背后,细长的手指捂着脸,像是害怕见到这浅薄的阳光。
“云姐姐,兰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刚一出去,就被那个小姑娘拦住了,看着她总不自觉瞟着假山的眼神,云和破天荒的有些沉默。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觉得她不应该被埋在鼓里,可现在这个机会又实在不合适。
扶衿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大概也猜出了一些东西,果断走到她面前,然后眉心一皱。
“阿姊,我有些不舒服,”他脚下一轻,整个人就差点往假山跌去。
“扶衿!”云和一惊,连忙扶住他。
“阿姊,我的病好像又犯了……”扶衿大概是为了做戏做全套,硬生生的逼出了一口瘀血。
一听他这样说,云和心里就有了数,不动声色地拧了他一把。
“小郡主,麻烦你跟王爷说一声,我弟弟身体不适,我们要回去取药。”
季云裳也被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小小的嘴张成了O型,听到这样的话,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赶紧让他们离开。
云和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骗术实在不算高超,也不过是欺负人家年纪小罢了。
他们回了客栈,扶衿一进屋,整个人就好了,云和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别拿自己开玩笑。”
扶衿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但想着,只要是能为阿姊分忧,别说装病了,装死他都可以。
当然,这种想法是肯定不能让她知道的。
泡了杯茶,云和坐了一会,到底还是对扶衿说了一些话。
指隐去了那个女子以死相逼的部分,只说他们十分相爱。
扶衿心思转的快,一下子就知道她为什么不自然了。
前脚才知道小郡主喜欢兰鹤,后脚就知道兰鹤有心上人了,这放在谁身上都好受不了。
“阿姊,你可是愿意治他?”
问这句话,扶衿同样也有担忧,这要是治得好便罢了,若真治不好,砸招牌都是小事,兰家在云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他们若来找麻烦,云和总会觉得烦恼的。
“要不然还是算了,”扶衿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他反而不愿意让云和去涉险。
本身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没必要付出这么多。
“若真只是这样便好了。”
云和机不可闻的叹息,这句话没让扶衿听见,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现在格外煎熬。
为了爱人以死相逼,这个女子一定爱惨了兰鹤,兰鹤那样急切的神情也不像作假……
这件事,到底还是要多多思虑一下。
云和支开扶衿,自己出门去打听了一下,她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又找上了霍夫人。
这次倒是找对人了,霍夫人还真知道一些内情。
“他说的不假,那叶家小姐……当真是情深如此。”
霍夫人见她神情淡淡,大概也知道她钻了死胡同,特地开解了一句:“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他们的感情再如何,你也不用为他们负责,更不必要承担他们的风险。”
听到这样的话,云和闭上眼,微微的靠在栏杆上。
“你的确是他们的希望不错,但也仅仅是希望罢了。”
霍夫人为她整理了发丝,她头上的珠钗发出规律的响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了人的心上。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叶家小姐,一定会拼尽全力寻找能够让兰鹤站起来的方法,云和此行并不低调,被找出来的几率实在太大了。
果然,一语成箴。
那叶家小姐不过傍晚便已经找了过来。
扶衿第一时间就护住云和,牢牢的把她挡在身后。
他也没想别的,只是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云和也以为这叶小姐大概是来跟她谈条件,运气差点,甚至可能是来逼迫她的。
但万万没想到,看见云和的第一眼,她跪下了。
“小姐!”
她旁边的侍女想要去拉她,却根本拉不动,只能咬一咬牙,和她一起跪了下来。
“云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帮帮我们。”
她的声音很脆弱,像是风一吹就能打散,眼眶泛红,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扶衿也懵了,他有些无措的看向身后的云和。
后者将他拂开,有些冷淡的看了一下:“叶小姐,云某没多大本事,平生却最讨厌旁人威胁。”
“你最好是先起来。”
那叶小姐听了这话,眼泪落得更猛了,但她不敢辩驳,只能扶着旁边的人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充满了祈求,头上的珠钗散落,衣襟也有些凌乱,她却根本顾不上。
她长的不算太好看,只是一眼看上去,便让人感觉格外的舒适。
云和见她不在跪着了,眉心也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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