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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云和回到了那间安置的小屋,把这些花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看,却在自己的记忆里找不到这种花的记载。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奇闻,但云和总疑心这东西不是现在该有的。
如果当真不是,那这到底是哪儿呢。
云和暂时想不出来,但她还没有心大到用这个东西,只是在屋里找了个密封的盒子,收好。
她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象,这的确是一个很想让人安静下来的地方,阳光永远维持在恰好的温度,风里永远带着人间的芬芳,就连那些没有长好的果子,也浑身散发着青涩的香味。
“姐姐,你喜欢花吗?”
又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个小男孩,他又捧着一束花过来了,这次,云和的头上没有戴着花环。
“你很喜欢花吗?”
云和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年幼的孩子,而是双手搭在窗边,弯着眼睛看着他。
“我不知道,”小男孩歪着头,眼里是真切的疑惑,“我只是想要送花。”
这算什么回答?云和顺手把那束花接了过来,这次,花里没有熟悉的气味,这些花错落的收成一束,看上去有些杂乱。
“姐姐真好看。”
小男孩说完这句话,就撒了欢的跑过去了,他对面也有一个男孩,有些腼腆的站在原地,云和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看。
其实没有看的太清楚,但总觉得,他们有一些相像的地方。
也许是双胞胎吧。
如果云和追上去的话,大概会打消这个想法,两个男孩子长的一点都不像,甚至连性格都是毫不相关。
可惜她没有。
她把手中的花放在一旁,然后摆弄了一下,让那些杂乱的花排序的让人心旷神怡。
云和并不想闲在这个屋子里,又往外面去了,这次她迎面撞上了景亦。
“小和,你跟我来。”
云和看着他有些凝重的表情,下意识的就跟着走了,他们走的很偏僻,像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小路。
阳光依然会停留在这里,风也依然会为这里的每一束花吟唱,景亦看着后面有些疑惑的人,小心的拨弄了一下花丛。
花丛下面藏着的竟然是暗红色的土壤。
云和蹲下身,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土壤。
“你们在做什么!”
跟过来的人有些眼熟,云和想了一下,是当时那个威胁他们的村长。
云和不动声色地留了些泥土在手心,然后假装整理衣服,顺势放进腰间。
景亦默默的向前了一步。
“我看着土壤颜色奇特,想来种出的瓜果应当更加肥硕,这里怎么只种了些花呢。”
云和觉得眼前这个村长脸色不好,直接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村长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们,颇有些慎人。
但他很快又轻咳了一声,“这里是处理家畜的地方,血腥味重了些,种花能消除些气味。”
听起来合情合理,云和就假装接受了这个解释,扯着旁边景亦的袖子,嘀咕了一句:“那我得去寻些水来净手。”
村长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也姑且减弱了对他们的怀疑。
但言语中还是催促着他们离开,景亦在他眼前,牵起云和的手看了又看,云和难得没有挣扎。
“我还以为这土是什么宝贝,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
语气间颇为懊恼,两个人就这样从村长面前离开,云和感觉到身后一直有目光注视着他们,等拐了个弯,这种感觉才消失。
回到那间小屋,云和小心的四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才把那点土壤拿出来。
沾了一小块,放在鼻尖,然后皱眉。
“的确是血。”
景亦倒有些意外,这怎么看也不应该和村长说的一样,那个地方绝对有古怪才对。
“不是家畜的血,是人血。”
云和的后半句话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个地方又偏僻,单看那条没有什么足迹的小径,就知道很少有人会过去,可他们之前才喝了鸭汤。
况且,他们刚到那儿,村长就跟着来了,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新鲜的人血。”
云和在下定论,她把手上的泥土掸开,景亦见状,直接转身出了门。
没一会儿,他就端了盆水进来了。
甚至还拿了些皂角,小心的附在她的手指上,把她的手按在水里,很轻柔的擦拭。
他低垂着头,身上是斜斜透进的阳光,睫毛薄如蝉翼,沾上了点点光晕,像是研墨书写的仙人,可现在,却只是在为她净手。
门外有窥探的目光,和之前的十分相符,应当是村长跟过来了,恰巧,他们正要了水,在这里净手。
很快,那目光又消失了。
扶衿推门走了进来。
“阿姊,你们这是?”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冲击力,明明是没有那么亲近的两个人,却深深地勾勒了岁月静好的影子。
扶衿有些不爽。
云和给了个眼神,扶衿点了点头,示意外面已经没人了。
她把刚刚的发现告诉扶衿,扶衿也皱起了秀气的眉。
“我们可以把那土挖开。”
景亦其实是赞同这个想法的,但显然,村长会一直盯着他们,于是,他们只能趁现在这个机会,出去找人打探一下。
结果发现,这里的人对那个地方都诲疾莫深,可再详细的追问,得到的却是他们呆滞到有些空洞的目光。
三人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答案。
云和:“应当只有村长知道那里的具体,我们找个人拖住村长。”其他两人去挖。
可若是明着,很容易就会被看穿,但这个有太多不明显因素的地方,能少呆一天,自然是最好。
云和最终决定自己留下来。
因为她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她想,或许有一个办法。
等到入了夜,云和主动从小男孩面前经过,小男孩果然凑到她身边来了,只是还带着另一个小孩,应当就是之前没有看清楚的那一个。
云和看到他,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小枚糕点,这还是扶衿临时做的。
两个小孩都看着那块糕点,云和故作烦恼,然后直接把东西掰开,一人一半分给了他们。
“谢谢你的花,姐姐很喜欢。”
那个送花的男孩很高兴的吃下了手中的糕点,但是另一个却没有,云和有些疑问,那个小孩却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云和看出他有话要跟自己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习惯性的蹲下了身子。
“姐姐,你要杀了他吗?”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炸在她的耳边,云和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不会的,只是有些事需要他帮忙。”
云和没有隐瞒这个孩子,她不仅隐隐的感觉到了两个小孩之间的联系感,也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个孩子对这里很排斥。
就连说那句话,都冷静的可怕。
不过,云和说的本来也是实话,她也没下什么有毒的东西,只是能让他好好的睡一觉,脸上起些红色罢了,像是醉了酒的样子。
但其实过了这一阵就好了,对身体也没什么害处。
她还不至于拿一个小孩的命来赌。
“要杀了他也没关系的,”和那个小孩的另一句话,却让她十分意外,甚至感到了几分惊悚。
“有很多很多个。”
小孩抿着唇,哪怕云和再怎么看他,也不愿再说下去了。
云和知道自己可能问不出什么,她只能继续自己的计划,抱着那个突然倒在地上的孩子,然后往村长的屋子赶。
果然,村长以为他是喝了酒,也没有做他想。
“没事,醒酒就好了。”
村长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十分平淡,连半分的关心担心都没有,好像眼前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可以修补的木偶。
他大概也觉得这种态度不对,脸上突然就多了几分担心。
“你怎么能让孩子喝酒,要出事了怎么办啊。”
这下倒算是一个担心孩子的老家长了。
云和赶紧低头认错,不停的说着自己的担心,村长听着听着,已经有了不耐烦的感觉。
大概是她的声音持续太久了,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云和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像是不久前在哪里看见过。
可对上那双眼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女子和这里很多的女子都不一样,她看起来甚至有些貌美,而本来有些烦的村长,见到她,连声音都轻柔了一些。
“你怎么出来了?”
这次的关心实打实的,可比之前那种强撑着的好多了。
云和抱着怀里的孩子,默默的住了嘴,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细心的观察。
还是觉得她有些熟悉。
这衣裳太过素净,总觉得和她有些不搭。
云和想,她应该穿红色。
“夫人很适合红衣呢。”
她这么想也就说了出来,根据对这些人的问询,她大概也了解到,这个村长,到了晚上就总是会外出,很可能就是要去那个地方。
可现在,在这个女子面前,他连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一提到红衣,村长的表情就有些阴沉,像是担心女子看到,还低了下头。
再抬起头来,就好像刚刚那阵阴沉,只是一个错觉。
“我夫人身子弱,我先送她进去了。”
女子自始至终就没怎么说过话,她好像只是出来看了眼,然后又往回走。
云和直觉不能让她离开。
“婶婶,我衣服坏了。”
就在她有些着急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又冒了出来,这次他直接抓住了那女子的衣角,眼神楚楚可怜。
村长似乎想说什么,那还不等他说出来,那女子就先开了口,云和这次很清楚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她也突然知道了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像是傀儡城的剔骨美人。
云和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再将她身上的衣服想象成红色,简直就像是情景在现。
现在简直就是一个更深的迷雾了。
小男孩显然为她拖延了更多的时间,云和也不好再呆在这里了,主要是再呆下去,可能直接打草惊蛇。
她悄悄的离开了,现在也不好直接去找他们,就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等着,顺便梳理了一下已知的线索。
他们两人倒是很快回来了,扶衿像是挖到了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一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净手,云和早给他们准备好了水。
“那里面是个男孩。”
云和听到景亦低沉的声音,她的心神一下子飞远了,奇怪的男孩,不应该在这里的剔骨美人,还有,格外紧张的村长。
好像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线,把这些东西都连接起来了。
云和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这个地方,他们一定要毁了。
毁了这些藏污纳垢的阳光。
扶衿比较敏感,他净了手,坐在云和身边,有些小声的说:“虽然他们长的不像,但我总觉得这个人,和那个送花的孩子很像。”
“就是一种感觉。”
云和点点头,然后小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夜,他们又闻到了很熟悉的香味,但,谁也没有睡去。
云和早上就悄悄的去找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居然也在门口等着她。
“你知道了。”
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语气,他好像天生少了情绪,无悲无喜。
“你……”
云和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你们救不了任何人了,”对上那个孩子冷淡的眼睛,云和心里一跳。
“但我们想回家。”
依然没有什么情绪,却又像是哀痛到了极致,他明明岁数不大,站在阳光下,却占满了孤独。
云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说出的那句话,可她想,这就是他想要的了。
她说:“我会给你们超度……让你们回家。”
不远处,又走来了一些人,他们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一些东西,只是认真的看,却总觉得有些木讷。
好像少了点什么。
每个人都是。
“你想吃些什么呢?”
一个敦厚老实的女人走到云和面前,她的手里还拿着沾了露水的青菜,她现在应该很高兴的,可她笑起来实在僵硬。
云和听见自己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她说:“谢谢你们的招待,可是我想带你们吃更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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