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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华美的宫殿再不复先前的灯火辉煌，除了偶然间的虫鸣和鸟儿振翅的声响, 整个秋水宫可谓是死气沉沉。
夏蓁蓁抱紧了叶寒舟的脖子，整个人都缩在对方怀中，她看着四周无人打理，长势疯狂的花草树木，不禁低声喃喃道：“原来一旦失宠, 就真的无人理会了吗？”
“武云裳如今的情况还不算遭，你是没有见过早些年……有些嫔妃的下场可谓是生不如死。”
叶寒舟拍了拍夏蓁蓁的后背安抚道：“南渊皇宫的雁鸣湖里, 那泥塘底下也不知埋了多少尸骨。”
夏蓁蓁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叶寒舟脖子的手臂紧了紧，脑袋也埋到了对方肩头。
“这秋水宫和先前相比, 的确是差了不少。”
叶寒舟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宫殿, 在层层树荫的笼罩下，这里就像是被废弃了一般。
低头看了看怀中蜷缩成一团的夏蓁蓁，叶寒舟也没有把她放下来, 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便朝着秋水宫内走去。
在秋水宫内，一些布满灰尘的铜器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巨大的青瓷花瓶也碎成数片洒落一地, 老鼠在四周爬动乱蹿的声音时不时便会响起。
叶寒舟前行的脚步一顿, 他低头从袖中掏出一枚火折子点燃, 然后交到了怀中夏蓁蓁的手里，在暖橘色的火光下, 叶寒舟轻声说道：“替为师照一下路。”
“师尊，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
夏蓁蓁握着火折子，扭头看向叶寒舟说道：“师尊抱着我不便行动, 我牵着师尊的手便好。”
“地上全是碎瓷和蛛网，不安全。”
叶寒舟淡淡的摇了摇头，他手臂用力把夏蓁蓁往上托了托说道：“皇后也是心狠，都不派人将秋水宫收拾一下，也不怕武云裳疯癫起来要了自己的命。”
“师尊……”
夏蓁蓁举着火折子的手突然抖了抖，她望着不远处出现的人影颤抖着声音问道：“那是什么呀？”
叶寒舟顺着她的目光朝前望去，便看到不远处的柱子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一袭白衣长裙，乌发遮面，面色惨白如纸，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的方向，宛如女鬼一般。
夏蓁蓁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颤，往叶寒舟的怀里又缩了缩，叶寒舟默不作声的搂紧了夏蓁蓁，他盯着面前的女人开口说道：“武云裳，许久不见。”
清冷无波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站在柱子下的女人过了半晌，才摇晃着身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叶寒舟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似是有些畏惧火光，距离两人一段距离后便停下了脚步，继而姿势怪异的探出上半身，细长的脖子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双略显突兀的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寒舟。
夏蓁蓁的嘴唇不由得抖了抖：“师尊……”
“蓁蓁，别怕。”
叶寒舟接过夏蓁蓁手中的火折子，他望着面前的女人开口说道：“武云裳，还能认得我是谁吗？”
“你，你是……”
武云裳弓着背，拧巴着脑袋努力辨认着面前的人，她的目光先是一片迷茫不解，而后逐渐变得困惑，在跳跃的火舌中，武云裳突然脸色一变，陡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叶寒舟！”
武云裳指着面前的白发青年，她的表情狰狞狠戾，宛如地狱厉鬼：“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的黎儿……”
知晓对方便是武云裳后，夏蓁蓁便也不怎么害怕了，她甚至眨了眨眼睛抬头问道：“……黎儿？”
“黎王，七皇子萧云黎。”
叶寒舟对怀中的夏蓁蓁解释道：“就是掉进冰窟窿里淹死的那个。”
“叶寒舟！你还我的黎儿！”
武云裳尖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五指成爪，朝着叶寒舟的方向便扑了过来。
对于武云裳这种攻击，叶寒舟轻而易举的便闪身躲过了，他抱着怀中的夏蓁蓁，神情寡淡的望着武云裳说道：“萧云黎这些年做的事，早已是死有余辜，你该庆幸，我还给他留了具全尸。”
“一群贱民哪里抵得上我黎儿的命！叶寒舟你就是蓄意报复！”
“是又如何？”
叶寒舟扬起眉梢，半边面容在摇曳的火光下藏入了暗影之中，他轻声说道：“我就是蓄意报复你，那又如何？”
“叶寒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武云裳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青年恨声说道：“我就是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想放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
叶寒舟把怀里的夏蓁蓁向上托了托，嘴角勾起一抹讽笑道：“这秋水宫住的还习惯吗？想当初你为了爬上这个位子，可费了不少功夫。”
武云裳闻言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她一脸怨毒的瞪着叶寒舟绝美的面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也比你这个靠着一张脸，在男人身底下承欢的狐媚子强！”
再难听的谩骂叶寒舟都听过，针对他个人的言语羞辱，对于叶寒舟来说其实都无关痛痒，早些年他或许还会生气发怒，如今只当是耳旁风。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被叶寒舟抱在怀中的夏蓁蓁却在这时突然抬起了头，她瞪视着不远处的武云裳，开口呵斥道：“放肆！”
小姑娘一向都腼腆乖巧，此时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气的眼眶通红，差点从叶寒舟的怀里跌落下来。
“蓁蓁，别为这种人生气。”
叶寒舟连忙把夏蓁蓁重新抱好，待对方怒气稍稍平息后，这才抬起头望向武云裳说道：“我再怎么着，也比你上赶着倒贴，结果被对方捆了送上南渊帝的床榻强。”
“你胡说！我可是南渊贵妃！是陛下亲封的贵妃！”
“夏温华才是名副其实的贵妃娘娘，你一个窃取旁人名号地位的贼子，如今还想鸠占鹊巢？”
叶寒舟向来嘴毒，一旦开了口，那便是专挑别人痛点戳：“看看眼下的秋水宫，真以为南渊帝宠你不成？”
“她是贵妃那又如何？”
武云裳梗着脖子，忽而露出一抹畅快的笑意得意洋洋道：“还不是被南渊帝赐死了。”
夏蓁蓁闻言整个人陡然一僵，叶寒舟也是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夏温华她就算身为贵妃，陛下原先再怎么宠爱她……不还是被赐死了。”
武云裳痴痴的笑着，她拖长了声音说道：“叶寒舟，我有时候真替你感到可怜，你和夏温华那贱人一样，为了一个已故之人……不仅白白耗费了青春，就连近在咫尺的荣华富贵也愿意舍弃。”
叶寒舟眼眸微垂，盯着面前的武云裳不发一言。
“有时候……我都觉得奇怪，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你们怎么一个个就鬼迷了心窍似的？”
“夏温华到底是怎么死的？”
叶寒舟没有回答武云裳的困惑，只是开口问道：“她做了什么，南渊帝为何要取她性命？”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武云裳冷笑一声，她微微抬起下巴，削瘦的脸上满是嘲弄和讽意：“不过可惜啊……具体缘由我也不知，但是她死了，我高兴，这就行了。”
叶寒舟感觉到怀里的夏蓁蓁在对方话落后骤然一僵，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连忙拍了拍对方的脊背做无声的安慰。
“你怀里那个小姑娘……似乎有点眼熟。”
武云裳瞧着叶寒舟轻柔的动作，忽而捧腹大笑道：“这丫头该不会是萧云蓁吧？哈哈……叶寒舟，你倒是尽心尽责，夏温华那贱人抢你男人，你还帮她养孩子。”
武云裳的言语极具羞辱，夏蓁蓁闻言眼圈立刻就红了，叶寒舟面无表情的将怀里的夏蓁蓁轻轻放到地上，而后将手中的火折子递到了对方手中。
夏蓁蓁困惑的抬起头，还未来得及发问便听到耳旁穿来一声痛呼，只见原本还一脸讽笑的武云裳，此刻正被叶寒舟掐着脖子抵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她的双手胡乱的扑腾了几下，而后便去抓叶寒舟冷若寒霜的面孔，但伴随着一声骨头发出‘咔咔’声响，武云裳的双臂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嗬……”
武云裳整张脸都憋的发紫，她连伸手抓挠叶寒舟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消片刻，眼白便开始上翻。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寒舟松开了掐着武云裳脖子的手，他垂眸看着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咳嗽声的武云裳，面无表情的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末了，叶寒舟将手帕随手一丢，转身抱起了捏着火折子的夏蓁蓁。
“我不要你的命。”
叶寒舟居高临下的看着武云裳，语气淡漠的说道：“杀你这种人，只会脏了我的手。”
武云裳抬起头，看向叶寒舟的目光阴狠毒辣，仿若淬了毒。
“蓁蓁，我们走。”
叶寒舟抱着怀里的夏蓁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秋水宫。
秋水宫外的天色已暗，一阵阵虫鸣声从低矮的灌木丛中传出，布谷鸟轻幽的啼叫在夜色中时不时的响起，可谓是暮色转沉，万籁渐静。
夏蓁蓁被叶寒舟抱在怀中，她沉默了片刻，忽而开口问道：“师尊，放着她不管，不会出事吧？”
“不用担心。”
叶寒舟语气平缓的说道：“有皇后在，武云裳掀不起什么风浪。”
“嗯。”
夏蓁蓁应了一声便又不出声了，她此刻被叶寒舟抱在怀中，整个人按理说应该是十分安全和轻松的，但不知为何，想起方才武云裳所说的话，夏蓁蓁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叶寒舟的怀抱很舒适，把她抱的也是四平八稳，但是夏蓁蓁总感觉哪里都不舒坦，整个人简直是如坐针毡般的难受。
直到叶寒舟的声音从头顶上面响起，夏蓁蓁才突然意识到，不知在何时，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蓁蓁，你怎么哭了？”
叶寒舟看着怀中无声流泪的小姑娘，放软了声音询问道：“是不是还在生武云裳的气，你要真气不过，师尊这就回去解决了她。”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夏蓁蓁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道歉，她揉着不住流泪的眼睛，语无伦次的哽咽道：“师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母妃她……你不该如此迁就我的……”
叶寒舟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安安静静的望着怀中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你和母妃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和那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夏蓁蓁抬头望着叶寒舟，吸了吸鼻子说道：“母妃她不是坏人……”
“傻孩子，武云裳说的话你也信？”
叶寒舟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伸手抹去夏蓁蓁面颊上的泪痕哄道：“你母妃很好，我同她关系也不错，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真，真的吗？”
“师尊还会骗你不成？”
叶寒舟伸手轻轻的弹了一下夏蓁蓁的额头：“夏贵妃温柔聪慧又善解人意，早些年还帮了师尊不少忙呢，你这是关心则乱。”
夏蓁蓁闻言眨了眨湿润的大眼睛，长长的睫羽上还挂着泪珠，但面上却已然释然了许多，叶寒舟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叹道：“你母妃很好，师尊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龌龊，别胡思乱想了。”
许是叶寒舟此人一向说话算话，又或者是他此刻的神情过于认真温柔，夏蓁蓁耸拉着脑袋点点头，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便把脑袋扎进了对方怀里。
等两人回到流风殿，已经是时了，隔的老远，叶寒舟便看到一身红衣的君不归正在原地来回踱步，看到他们走近后，便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来。
“师尊，你们怎么才回来？”
君不归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便看到了钻在叶寒舟怀里的夏蓁蓁，他开口打趣道：“蓁蓁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让师尊抱呢？快下来。”
“不要。”
夏蓁蓁的声音还有些发闷，她背对着君不归，抱着叶寒舟的脖颈蹭了蹭撒娇道：“师尊身上香香的，我才不要下来。”
“蓁蓁方才受了些惊吓。”
叶寒舟在君不归开口之前抬眸说道：“今晚我替她守夜。”
“守夜？师尊，这……”
君不归撇了一眼占据着叶寒舟怀抱的夏蓁蓁，丝毫看不出对方哪里受了惊吓，但叶寒舟的语气又不容置喙。
因此，他便有点吃味的抱怨道：“这丫头都这么大了，师尊你这是不是…有点不方便呀？”
夏蓁蓁闻言抬起头，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不方便的？”
叶寒舟低下头，伸手揉了揉夏蓁蓁的脑袋：“无论蓁蓁多大，她都是我的徒弟。”
夏蓁蓁乖巧的点点头，顺势蹭了蹭叶寒舟的手掌。
看着面前师徒情深的画面，君不归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陪师尊一起守夜。”
还未等叶寒舟有所回应，夏蓁蓁便撇了撇嘴说道：“不要，你在跟前我根本睡不着。”
“那你就别缠着师尊。”
“我就不！”
“别以为师兄不敢揍你！”
看着吵吵嚷嚷的兄妹俩，叶寒舟顿觉无语的同时又稍稍有些欣慰，如果今后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希望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兄妹俩依旧能像眼下这样亲密无间，相互扶持，也不枉自己当了两人这么多年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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