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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御品楼却有一个特殊的规矩, 那就是前来吃饭的客人，必须凑成双数才能够入内。
据说，这是图个‘好事成双’的意思，但久而久之，这规矩反而成为了御品楼的一个特色, 也成功的勾起了旁人的好奇心。
叶寒舟同君不归运气还不错，到达御品楼的时候正巧还剩下一个双人雅座, 而且临街靠窗。
御品楼有一点做的非常好，那就是每一桌都用屏风或是装饰隔开了，就连小二进出的地方, 也用绣着山水的布帘遮挡了大半。
没人喜欢就餐的时候被人围观, 仅凭这一点，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往御品楼。
搭着汗巾的小二替两人倒了热茶，在桌上留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菜单后便退了出去。
在御品楼, 需要小二前来伺候时，只需要摇晃一下桌上的铜铃, 距离最近的小二听到后便会立即赶到, 可这却又不是出于什么保护客人隐私。
而是因为, 曾经有小二进来送菜的时候, 因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继而导致被那桌客人直接杀人灭口。
这桌上的铜铃, 也是因此才特地设立的。
以往点菜的任务都是由君不归负责，叶寒舟只需要动嘴吃便可，可这一次, 君不归却以不熟悉菜品为由，把菜单推给了叶寒舟。
叶寒舟扫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菜单淡淡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对面的君不归捧着面颊，笑嘻嘻的望着他表示：“师尊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叶寒舟闻言拧起眉头，他翻看着手里的菜单，神情不耐的随手勾画了几个，然而摇响了桌上的铜铃。
小二很快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接过菜单，确认了菜品后微微一愣。
看了一眼戴着纱笠的叶寒舟，小二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确认一遍。
“客官，就确定……是这些菜了吗？”
“嗯，就那些。”
小二这才放下心来，朝着两人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君不归用桌上的热茶涮了涮碗筷，继而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这面具……硌的我鼻梁疼。”
君不归的五官轮廓要比一般的南渊人更为深邃一点，有时候他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是有外族血统。
但如今身份揭晓，他也就掐灭了这种心思。
伸手捏了捏微微泛红的鼻梁，君不归便支着下巴望着对面的叶寒舟，以往叶寒舟在无所事事时，都会擦拭自己那把古朴的三尺长剑。
想及此，君不归便不由得问道：“师尊，你的那把剑呢？是留在阎王阁了吗？”
叶寒舟低低应了一声，屈指敲了敲面前桌面，他开口说道：“等再过几日，便是百花会了……到时候，你跟紧蓁蓁。”
他略一思忖，又补充了一句：“宁王恐怕不久后就会回京，他性情跋扈，你莫要同他对上……当然，如果他胆敢无事生非，你也毋须忍让。”
“萧云泞？”
君不归抿了一口热茶，微微蹙眉：“他是过继给淑妃的皇子，他的生母……据说很早便逝世了。”
“南渊帝如今还在重用薛府，再加上先前盗花的事，对待宁王……难免纵容了一些。”
叶寒舟抬眸看向君不归，眼底划过一道思绪：“你也趁早收收心，莫要被旁人抓了小辫子。”
君不归不知为何话题又扯到了自己身上，这无妄之灾来的措不及防，还未等他开口，小二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门帘刚一掀开，君不归便转过身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原因无它，这股浓郁刺鼻的辛辣味，简直过于刺激他本就敏锐的五感。
小二把菜摆上桌后便走了，叶寒舟摘下头上的纱笠，露出了自己清冷的面容。
而君不归则是望着桌上的菜肴，揉了揉鼻子不可思议的说道：“这是……油爆醉虾，干煸辣鸡？”
盯着盘子里那比肉还多的花椒，君不归不吃都感觉胃开始疼了，他这一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哪怕叶寒舟真不关注自己吃些什么，也不该点这几样菜呀？
他自己一惯都是清茶淡饭，这十年来，两人几乎都没有吃过这种味重的菜肴。
想到这里，君不归又看了看另外两盘菜，分别是桂花糯米藕和山药鸡汤。
噢，是了，这两道菜应该是师尊凭借自身的喜好，自己点的吃食。
君不归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无奈的伸出手，正想去把那两盘辣菜挪到自己面前，面前的盘子却被叶寒舟一把拉了过去。
“你胃不好，还敢吃这些？”
叶寒舟拧眉瞪了他一眼，他把另外两盘糯米藕和山药鸡汤推了过去：“那些是我吃的，这两盘才是给你点的。”
君不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家师尊有时……真的是令人‘又爱又恨’，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你来上一棒子，在你还未反应过来前，便又奖励你一颗甜枣。
他只觉得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甜意，但在看到叶寒舟面前的菜肴后，君不归还是皱着眉头问道：“师尊，这种辛辣重口的食物，你能吃吗？”
也不怪君不归会这样想，在他的印象里，叶寒舟一直以来都和自己一样，吃的清淡也不怎么沾碰过于刺激的油烟辛辣。
可对方却只是颔首表示：“可以。”
君不归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拿起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块裹着糯米的藕块放入口中，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叶寒舟那边一直偷瞄。
而叶寒舟却是神色平淡的夹了一筷干煸辣鸡，入口的辛辣令他不由自士的便想皱眉，但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
从胃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烧灼感，叶寒舟盯着面前的盘子，又夹了几块送入口中。
感觉到愈发强烈的灼热感逐渐蔓延至全身，他不由得想到……原来，当年昙华喝了那么多水，是真的因为辣呀。
这么想着，他便伸手去拿一旁的热茶，结果不喝还好，喝完杯中的热茶后叶寒舟越发感觉辣味愈烈。
罕见的，叶寒舟的鼻尖竟然都因为这股辛辣，从而冒出了一层细汗。
“唉？师尊。”
君不归一抬头便看到自家师尊嘴唇泛红，就连一向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了一层嫣红，他连忙说道：“越喝热水越辣，师尊你先吃点糯米，我再点份冰粉。”
叶寒舟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杯壁还留有茶水的余温。
他的思绪不由得…又逐渐发散了起来。
“你喝了那么多水，怎么还……这么一副模样？”
彼时的自己，正歪着脑袋半撑着下颌，坐在御品楼的隔间里，一脸疑惑的望着对面的红衣少年。
看着对方的眼眶鼻头泛起薄红，吐着舌头不停的扇风模样，叶寒舟眯着眼睛困惑道：“是水不够吗？需要我再去添一壶水？”
“不用不用。”
少年扒拉了两口白米饭，好不容易缓了辣劲，这才抬起头朝他抱怨道：“嘶……你们南渊的辣椒，也太带劲了。”
“御品楼里的辣椒，是专门从粱州运过来的。”
叶寒舟无奈的望着对方：“你吃不惯的话，我就再点些别的。”
“不用再点了。”
少年摇了摇头，他伸手抹了一把眼角辣出的泪花，吸溜着鼻子表示：“我只是一时吃不惯而已，不过这味道着实不错……等离开南渊回去的时候，我定要带上几车。”
叶寒舟眨了眨眼睛，面上有些许困惑：“为什么要带这个回去？”
“因为我们那边不比南渊气候宜人，天寒地冻又没有什么农物生长，这辣椒配上我们的烈酒……正好可以御寒。”
叶寒舟盯着对方通红的鼻头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唤来店小二，点了一份刚从冷窖里取出来的冰粉。
看着少年用勺子挖冰粉吃的模样，叶寒舟不禁有些好奇，对方所说的要靠辣椒烈酒御寒，怎么听都有些新奇古怪。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肆意张扬的红衣少年……最终却是没能，活着离开南渊。
当年在御品楼，桌上点的同样也是这四样菜，而如今，菜肴位置都没有变，只不过是……人变了而已。
“师尊？”
“无事。”
叶寒舟回过神来，他摆了摆手说道：“……只是太辣了而已。”
“辣的话你就别吃了。”
眼看着叶寒舟又要去夹面前的菜肴，君不归眉头一拧，把对方的盘子伸手拉到了自己面前。
叶寒舟抬起头，便看到君不归沉着脸说道：“我已经叫了冰粉，师尊你别吃这些东西了。”
“你……”
“你若想继续吃，那我便陪你。”
君不归说到做到，但他刚刚夹起一筷子食物，还未送入口中便被叶寒舟伸手敲落。
此时恰好店小二掀开门帘，送来了还冒着凉气的冰粉。
叶寒舟下意识扭过头，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面上的表情，待人走后，他便看到自家徒弟正用掌心包裹着冰粉的碗壁。
“师尊怕凉，还是稍微等一会儿再吃。”
君不归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用内力快速的驱散了冰粉的寒意，他把碗递给叶寒舟，垂眸轻声说道：“可以吃了，师尊。”
叶寒舟默默的伸手借过，他舀了一勺冰粉送入口中，虽凉却井不渗牙，明明是一碗很是寻常的冰粉，却令叶寒舟鼻头一酸，莫名的想要落泪。
当年他给昙华点了一份相同的冰粉，对方捧着碗欢欢喜喜的吃了，他当时井未注意这冰粉到底渗不渗牙。
如今自家小徒弟这一举动，在令叶寒舟感动的同时，心中涌上了一丝悔恨和痛意。
他恨自己，当初给昙华的爱与关注过于贫瘠，以至于……都没有留给自己释然解脱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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