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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枝别秋，在这个季节里踏上了下一个轮回。
姜曦静静地看着落叶，身边的青年人完全好了，这莫大的欢喜却怎么都让姜曦笑不起来，因为第一次在战天泽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沉静的力量。
一个战场上的娇子，当他静寂如落地秋叶一般，那是辞别过去的标志，只是作为旁观者，姜曦的心中有惋惜，这是对一个人固有认知的被否定，她曾经坚定地认为战家人是为了征战而生的，带着守卫的使命。
可她忘记了战兰玉，那个脱下僧袍后，天下太平又披上袈裟的战家人。
“贫道道玄子想给君上讲个梦境。”战天泽一直都注视着姜曦，人非圣贤，至少战天泽知道自己不是圣贤，道袍之下那颗心依然炙烈如火，但退出这一场繁华是他最深情的抉择，不管有没有人懂得，他的心就是让他这么做的，并且这一面之后转身离开，势必要有一个人无牵无挂，不是自己就是她。
姜曦偏头看战天泽，他眉目清秀不染丝毫杀气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书生，眸子里带着柔和平静又拒人千里之外的光芒，仿若曾经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种种譬如今日生那般的陌生了。
“刚好，我也要讲一个梦境给你。”姜曦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个人并肩踱步往前面的一处小亭子走去。
道观门口，徐守元抱着拂尘看着战天泽，上官云廷负手而立看着姜曦。
两个人坐下来，有小道童送来了全套的茶具、棋盘黑白子。
战天泽慢条斯理的烹水煮茶，姜曦把黑白子推开，自己取一枚白子在指间。
水声不急不缓，茶香若有若无，战天泽把一杯茶放在姜曦面前，看了眼黑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执子，撩起眼皮儿看了眼姜曦：“月前偶得一个梦境，梦中我是个医术超群的人，在一处悬崖处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姜曦猛然抬头有些惊恐的看着战天泽，碰到他注视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沉静的了然，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后来呢？”姜曦问，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战天泽落下一子：“我救了她，陪着她到完全康复，她就悄然离开了，说起来阿曦不管在任何世界里都是个会让人心疼的人呢。”
“换而言之就是倒霉。”姜曦捧着茶送到嘴边，看着棋盘上各据一方的黑白子，对峙成了阴阳鱼图。
战天泽笑了笑：“我一身杀戮却格外被关照着，在那个世界里我站在了她身边，看着她挥斥方遒，一路高奏凯歌的走上了一个家族的至高宝座，成为了她的世界里的王。”
释然到眼圈泛红，姜曦偏头看着正在点灯笼的小道童，那一盏盏带着暖色光芒的灯笼挂起，像是一簇簇照进心底那不为人知角落里，角落里有自己的恨意和不甘，如果自己还有什么是无法纾解的心结的，那就是自己的死。
死意味着终结，意味着别人的得逞，对于姜曦来说也意味着姜家百年家业轰然倒塌，被无数人蚕食，从而自己成为姜家的亡国之君，被一些人背地里耻笑，被一些人钉在耻辱柱上。
如果自己从此烟消云散倒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没有，带着那许许多多的记忆和自己走了二十多年人生来到了这个世界，每每扪心自问的时候都会无法安抚心中那些恨意！
如今，竟如青烟飘散了。
抬眸，看着战天泽：“谢谢你。”
“何须道谢，你我之间累世之缘已然是苍天垂怜，而我往后余生闭关在落霞山，不求仙问道，只求为你积累些许福报庇护，不管他世还是这里，你都能余生顺遂。”战天泽再落一子，姜曦沉静的与之对弈。
黑白子逐渐融和在一起，没有厮杀，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对方的棋子，偶尔抬头对视，彼此都会心一笑。
“战家的未来……。”姜曦刚一开口。
战天泽抬起手轻轻地压在了姜曦的手上：“阿曦，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人生是定数，顺则为人，逆则成仙，战家有战家的命数。”
“可因为我的缘故，你成了落霞山的道士。”姜曦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战天泽轻笑出声，抬起手，指尖在姜曦的手背上点了三下：“我算什么道士？我的妻子在另外那个世界里，我眷恋在这个世界里，无非就是想着护着你这一世顺遂罢了，长姐回去了，她的女儿很漂亮，姐夫说他们的孩子就是战家的未来，而我乐见其成。”
姜曦震惊的看着战天泽。
战天泽端起茶抿了一口，缓缓放下：“姐夫是个狠人，他的心里只有长姐，他说‘我都是你长姐的，孩子也是你长姐生的，姓战很正常。’”
“战天泽，她爱不爱你？”姜曦问。
战天泽笑了：“那你问问你的心。”
就这一瞬间，姜曦热泪盈眶，她爱不爱战天泽？如果没有上官云廷自己一定会和战天泽在一起！
“我该走了吗？”姜曦问。
战天泽看着棋盘上再无空缺的位子了，沉声：“再喝一杯茶吧。”
“好。”姜曦看着战天泽起身去取来了山泉水，坐下来慢条斯理的烹水煮茶。
这是男人穿红色很美，是那种大气磅礴和安宁互相辉应的美，在一盏盏灯笼的微光中，温润玉如。
“你为什么是红色的道袍？”姜曦问。
战天泽撩起眼皮儿看着姜曦，淡淡的说：“黄色的道袍是王者所着，在法衣中最为上等。天师圣主着黄袍。紫色是大师讲经所着，亦可为天师老臣。红色是上等法师所着，上表祈福所用。”
姜曦缓缓地吸了口气：“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
原本稳稳的执壶的手颤抖了，战天泽抬头看着姜曦，他到底爱她多一些啊，若没有眼前的阿曦，何来梦中的阿曦呢？
“不会再见了，除非天下大乱，阿曦，我们见与不见与苍生平安喜乐比起来，不值得执着。”战天泽斟茶，双手举着送到姜曦的面前：“这一盏，辞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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