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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康：“小聪哥，好多鱼啊！”
叶聪：“嗯，是有好多鱼。”
李家康表露真心：“我其实有点想下去。”
站在他们身后的沈卫明面无表情，心说不, 你不想。然后就听见叶康小声“嗯”了一声。
沈卫民顺着他们的眼神望去——
农村农事繁杂, 闲着的时候少有，春种秋收之外, 还要时时除草施肥浇地捉虫, 总之每天都有活干。浇地在沈家沟算是一项重大工程，沈家沟成块成块的土地，虽然都集中在在西洼，水却时常不足以供地喝饱, 剩下只能的靠自然降雨或者人工搬运。
碰到干旱年, 一夏天得浇好几次, 那社员可真是遭了罪了。今年算不错, 种玉米接着捉虫除草，前些天还下了大雨，西洼存水为浇地提供了不少方便。难得的, 社员们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这不, 年轻社员们下了工没有回家歇着，而是聚集在东头吊河这里抓鱼。他们大概提前商量好了, 把鱼从上游赶下来，然后两边截断水流, 这哪一项都需要多人配合。
沈卫民看了一圈，迅速理清了情况。
“哇，那条鱼好大啊！强子叔好厉害！”李家康惊叹道。
沈卫民顺着视线瞧过去，看见沈强双手捧着一条两三斤重的草鱼, 正在四处炫耀，离得老远都能看到他得瑟的表情。在沈卫民看来也就一般般吧，见识过赵三叉鱼的利落功夫，他现在看谁都是笨不拉几的。
“要是小叔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让我们下河耍耍，现在是没戏了。”李毛蛋满是遗憾。
“小叔在也不会答应。”叶聪笃定，“咱两个受伤，他没办法和李伯伯交待。”
“小叔是个胆小鬼，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李家康嘟着嘴。
“那是为我俩好。”
“我知道啊，”李家康眼神飘忽，“那我还是想试试，怎么办？”
“……”
“咳，咳。”沈卫民是听不下去了，那水那鱼就这么有吸引力，他小叔都在这站成石头了，人俩愣是没往后看一眼，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似的。
李家康抬头，脸上的遗憾迅速收敛，露出可爱讨好的笑容，“小叔，小叔你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时常跟父亲锻炼的缘故，李家康黑壮，虎头虎脑，看着很可爱，是长辈们最喜欢的小孩子的模样，所以这张小脸就是挂着谄媚的笑容，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小叔。”与他相比，叶聪就是正常懂事的小孩。
两个孩子真的很不一样，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大概就是因为极与极之间的互不相同，俩娃才能相处好吧。
“嗯，”沈卫民应声，“你俩……”
“小叔，我和小聪哥是专门来接你的！嘿嘿。”李家康打断沈卫民的话，脸上的讨好越发明显。
“是啊？”沈卫民语气凉凉的。他瞥了眼李家康，对方现在的反应就是典型心虚，一个跳脱的小孩，现在连他提来的背篓都不感兴趣，看都不看一眼，背着手站在那装乖巧，就差立正稍息等他发号施令了，不是心虚又能是什么？
“爷爷答应让我们在这等小叔，然后我们……顺便看鱼。”叶聪低声解释道。
沈卫民看向叶聪，小孩虽然是镇定说出这话，却像是怕他惩罚他们似的，微抿着嘴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卫民拍了拍叶聪的头：“嗯，我知道了。”
叶聪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不过旁边的李家康不干了，“小叔，小叔，你为啥不拍拍我的脑袋？我还是不是你大侄子了？”
呦呵，沈卫民诧异的看向他毛蛋大侄子，在他印象里大侄子是很大度的，甚至可以将自己的一切和叶聪分享，现在竟然因为这点小事起小嫉妒了。
这不算是什么坏事，亲生的兄弟姐妹也避免不了这个话题。就像李灵，她自己没有跟沈卫民回村的想法，沈卫民也没有带她走的意思，她却因为血缘上的小叔叔为了争取两个侄子的抚养权东奔西走而心里不舒服。生而为人，这是正常的心理现象，只要教他们处理好这种心理和彼此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卫民把车停在吊桥一边，把背篓放在自行车旁边。然后回答大侄子的问题：“因为我觉得，小聪比你乖一（亿）丢丢。”
“小叔，你开始偏心了。你说说我哪里比小聪哥不乖了，我和他一样的，我明明和他做一样的事情。”李家康跟在沈卫民屁股后边抗议，声音中还有委屈。
“讨巧卖乖，做错了事还装傻企图蒙混过关，这些可都是你做的，和小聪没有半分关系。”沈卫民蹲在李家康面前低声说道。
“啊，”李家康抱住头，因为脑袋稍大，两个小手放在头顶根本合不拢，只听他哀怨的说道：“小叔，我觉得你嫌弃我了。”
沈卫民觉得好笑，明明是一个小孩子说话做事却像大人似的，还他嫌弃他了，真亏他能否说得出。沈卫民冲他招手，“过来。”
李家康慢慢挪到沈卫民身边。
沈卫民伸手稍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壳子，“那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的感觉就是对的，小臭宝！”
“啊！”李家康惊呼。
“是你想让我拍的，不准喊疼！下次再羡慕我对你小聪哥做了什么，尽管说，小叔都满足你。”沈卫民笑着说道，然后他看向叶聪，“小聪也是一样的。”
叶聪还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听沈卫民提到这个，有些呆愣，反应过来才笑着点点头。
“我们是亲人，往后要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是背后搞小动作绝对禁止。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要是被我发现，我都轻饶不了，听见了吗？”沈卫民表情罕见严肃了很多。
“听见了。”“听见了。”两个小孩站正，应答声音响亮。
沈卫民又挨个摸了摸脑袋，这次倒是被李毛蛋同学嫌弃了，抓着他小叔的手扔了出去。
沈小叔混不在意，把手硬生生放在毛蛋小朋友的头上，看他扭着身子反抗不得，最后终于放弃了，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愉悦的笑容。
成长路上有个伴是种幸运，你们要好好长大哦！沈卫民心里说道。
这两个孩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们做的确实是同样的事情，但是因两人的为性格完全不同，其思考方式，预想目的以及表达自己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所以在处理一件事情的时候，极有可能会形成两个方向。
叶聪沉稳老成，总能在关键时候说出恰如其当的关键，这不仅仅是情商，还得有智商加持。沈卫民不知道这孩子以后能走多远，但是作为家长他想尽力让孩子发挥他更大的能量。
李家康当然也不差，小小年纪就能被从小在军人堆里长大的程振华看上，足以说明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有多强。假以时日，他可能走的更远。天生乐观积极的性格，天然与人亲近的能力，是李家康与生俱来的天赋，至于这会在他未来的生活中发挥到多深远的地步，只能未来确认。
毛蛋这孩子如果长大之后是个好人，一定能为国家和人民做很多贡献，他会取得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功。但如果成长为坏人，他亦是会做到极致的那种，甚至能对国家权力和人民财产造成威胁。
要培养出一个普通人很简单，在这世上的人，十之九成九都是普通人，要想培养出一个有能力的好人却很难，当然把人逼疯到丧尽人伦，更是难上加难。
作为长辈，谁都想自己养出的孩子是那顶尖百分之一中的一个，但是多累啊。沈卫民现在没有把他们养成超人，让他们当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只想培养出两个普通的有点能力的好人。
这其中，当然却少不了长辈们的好好引导。
沈卫民想的长远，不长远不行啊！现在看距离他们长大还早得很，但等那一天真正到来，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三柱子，下班了？既然回来了，就下来耍耍呗。抓不住没关系，哥匀你两条鱼。”
沈卫民随声看去，就看到满身泥沙的沈强正兴冲冲的冲他招手，手里还抓着一条鳊鱼。随着他的说话声，周围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吊桥这边看来。
沈卫民本来没想下水，他今天很累，现在只想歇着。另外俩小孩还在跟前，他也照顾不了。不过一听沈强给出的条件，他就觉得去溜一圈也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既然对方都如此诚心诚意的邀请了……
“随我挑不？”沈卫民搭着桥沿和桥下的人讨价还价。
“随你！”沈强没在怕的。
“等着，我这就下来。”沈卫民决定下去溜一圈。回头看到面露激动的俩小孩，沈卫民决定让他们也去见见世面，省的在这心痒痒。
第一次见他俩是在部队小河边，第一次来沈家沟就对吊河水念念不忘，这他上班一天回来，两人又站在吊桥上对吊河望眼欲穿。这要是不让他们达成心愿，下次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是不是又要到河边洗床单？
作为一个脾气好、好说话的叔叔，沈卫民觉得有必要让他们去水里好好体验一下做鱼的快乐，尽情去水里扑腾扑腾。
“走，跟上。今儿就破个例，让你们进水去抓鱼。”沈卫民一声令下。
两个小孩眼睛冒星星，“真哒？”
瞧瞧小孩都破音了，沈卫民觉得好笑，“再不走，我自己下去了啊。”
“小叔，小叔。”李家康赶紧小跑过来，拉着沈卫民，浑身上下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我去，我去。
沈卫民好笑的把他的手拿下来牵在手里，然后看向叶聪。
叶聪眼里含笑点点头，主动握住沈卫民另一只手。
沈卫民领着两个小的下了吊桥。河里有不少人，看见沈卫民下来不少都打招呼。
以前，沈卫民在同龄人之中不招待见，提到同龄人都会撇嘴的那种。现在可不一样了，沈卫民现在是县城机械厂的工人，只这一点就能让他们刮目相看。
要不是沈卫民多数时间都在上班不在家，这沈家的门槛都得被踩平，村里年轻人对沈卫民怎么当上工人的，可好奇的很。
沈卫民多数笑着点头，除非记忆点特别强的，他现在很多都名不对人。沈卫民随眼看去沈宏文沈宏志也都在，还有大伯家的小儿子大孙子，不过和其他人一样，他们看见沈卫民也只是简单打招呼，本来就没多亲近，这时候自然也不会上赶着。
沈卫民领着两个小的走到沈强面前。
沈强看到沈卫民非常热情，直接上岸和沈卫民打招呼，那股子亲近劲儿，要不是知道还以为他俩是多好的兄弟呢。“兄弟，村里都传遍了，后天你和赵琪订婚，恭喜啊恭喜。等你们结婚可不要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其实他也才知道，沈卫民内心诽谤。不过面上当然不能露怯，“这还不好说，要是强子哥想来后天家来蹭饭也行。”
沈卫民说的客套。他微微有些不舒服，沈强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周围静了一瞬。警觉的转头四周看了看，果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吴林，对方脚边放了一个木桶，沈卫民的角度看不到他收获如何，不过不断飞溅出来的水说明桶里鱼不少。
沈卫民笑着冲吴林点头，算是打招呼。关于吴林的敌意沈卫民当然知道原因，但是谁让兄弟你长得不符合赵三姑娘的审美呢，不然也不用苦追这么久了。
啧啧啧，沈卫民替吴林感到遗憾，恐怕除了他谁都不知道赵三是个颜控了！所以说男孩子也要好好爱护自己，保养好自己，没准就能以美色娶到媳妇儿了。
吴林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沈卫民，拿毛巾擦了擦脸，提着木桶转身离开，颇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沈卫民没什么感觉，他们甚至连情敌都算不上。他家姑娘虽然看着大大咧咧，怎么样都行，在一些事情上不通世故。但是这姑娘一根筋，只盯着自己想盯的人，也就是他，其他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莫名有些骄傲，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呀，我们三柱子竟然这么能耐！”沈强笑着锤了下沈卫民的胸口，上次还在这儿跟他装，装的和赵琪不熟似的，这才几天都要订婚了。
沈卫民假笑着点头，他确实挺厉害的，这下子直接抬了尊金娃娃回家。看沈强还有话要说，沈卫民把李家康抱起来，塞到沈强怀里。“强子哥，麻烦你了，带他去捉条鱼。”
沈卫民当然没有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只能请人帮忙。不过，就算是他的又血亲之人，他也没打算麻烦他们，至于找沈强，谁让他自己撞上来了。
沈强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就看到沈卫民正领着叶聪下河，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还以为下面是刀山火海呢。沈强嗤笑一声，就听见沈卫民的嘱咐：“强子哥，不用给他脱鞋和衣裳，这么进去就行。”
吊河的河里并非软泥，而是沙和石子，不用担心小孩陷进去。但是河底有硬东西，划破手脚怎么整，所以虽然可能有些碍事，还是都穿着吧。沈卫民自己也是直接就下去了，与周围光膀子只穿短裤的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
所谓妈见打系列。
“让我帮忙还这么多讲究，你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沈强无语。语气不情愿，不过抱着李家康的动作还算轻柔，放下水动作也缓慢。沈强一看就知道沈卫民为啥这样做，他一个人根本顾不了俩小孩。
沈强倒没什么不情愿。
少年幕强，李卫国是他们沈家沟唯二称得上有出息的人物。为此沈家沟和李家村常年打嘴炮，争相确定李卫国是他们村里的，最后都是沈家沟略胜一筹。李招娣这个做娘的在这儿坐镇呢，谁能抢的走她儿子。
李卫国虽然只在沈家沟生活了不到五年，身上却打着沈家沟的烙印。沈强比沈卫民大上两岁，不过对李卫国也没什么印象，大都是听父母长辈说起他们村里还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
这次李卫国为国捐躯，村里大多数人都是遗憾居多，幸灾乐祸者少有。昨天，沈卫民领着李卫国的两个儿子回家，村里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是唱衰沈卫民，对两个小孩都是抱持着欢迎和衷心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为主。
为此生产队还开会，商议要给两个孩子一定生活上的帮扶，当然此事还在初提阶段，最终是否决定还要请公社批准。因为公社中有先例，所以吴和平有八成的把握能批下来，要知道李卫国的官阶和各项荣誉在他们公社里都是独一份。
沈强虽然是个混子，日常在沈家沟的名声也不好，但也算知道好坏。
说起来沈强和沈卫民还有些不一样。
沈卫民不正干，那是到哪儿都不正干，在家蛮横，在学校读书里也不老实，是以在他们看来，沈家付出了那么多劳力心力都白搭了。虽然现在成了机械厂的正式工，大家对他的印象改善了些，不过要说完全改善，那是没有的。
沈强也是典型的窝里横，他是家里唯一男孙在家跟祖宗似的。当年他爹出事后，生活一落千丈，他没有奋发图强，反而越发混账。今年都二十岁，也没见有人上门给说亲。
在沈家沟，如果说吴林是年轻一辈儿的领头羊，沈强那就是年轻这辈儿的搅屎棍。沈卫民比沈强更不如些，他直接被排除在村里的年轻一辈之外。社会我民民，人狠话不多，费钱又败家。总之，沈卫民靠一己之力走出了一条与村里谁都格格不入的道路。
但是不管怎么说吧，沈强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是和混账经历，但是还没到泯灭良知的程度，就比如他知道李卫国是个好人，沈卫民领养侄子的这个做法像个汉子。所以在沈卫民把李家康递给他的时候，他伸手接住，抱得稳当的。
沈卫民正站在叶聪身后弯腰护着他，看沈强小心翼翼把李家康抱下水，勾唇笑了笑。平常吊河水流急，并不适合孩子在附近耍。不过这次要捉鱼，上游关水闸，下游土堆围堵，现在几乎感受不到水流，两个小孩站在水里也没有冲击力。
“小叔，有鱼！”叶聪感到自己脚边有什么游过去了。
沈卫民决定下水的时候，在空间取出两条麻绳，一条刚刚递给了沈强，一条被他穿过叶聪腋下攥在手里。
“你小叔我不喜欢鱼腥味儿，只能看你的了。”沈卫民空口加油。
叶聪乖巧点头，弯腰伸手进水里摸找，以他的小个头，小力气，在水里根本玩不转，有时候鱼撞到他手里，他都抓不住。不过他依然乐此不疲，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叶聪幼年老成，下水让他兴奋，却没有到不能控制的程度，小心翼翼的扶着沈卫民，一步也不远离。
李家康完全不一样，他本来就喜欢蹦跳，终于进到梦寐以求的河水里去抓做梦都想抓到的鱼，那个高兴劲儿离老远都能感受得到。
沈强体力好，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这么有活力。他只能着急忙慌的跟在李家康身后，这才刚进水，他已经捞了小孩三次了，偏孩子一点没觉得不对，乐此不疲。
按住扑腾的李家康，沈强回头看沈卫民，对方一派闲适。只见他手里拽着一条麻绳，麻绳从叶聪腋下穿过，他只要轻轻拉着，在叶聪使不上力气的时候，帮助一把就行了。
沈强感受到那条绳子的重要性，赶忙从腰上解下自己那根，这是沈卫民在岸上的时候递给他的。跟沈卫民的温柔不同，沈强拿着绳子直接栓到了李家康的腰上。
沈新乾过来领孙子的时候，没看见人，还吓了一跳。听见河里有人喊他，立刻转过头去。看到已经浑身湿透的爷仨儿，沈新乾是好气又好笑，两个孙子一直想到吊河凑热闹，是他拘着说他叔不同意，这才不情不愿答应只在岸上看，现在却都被老儿子领到河里去了。你说作为一个长辈，在孩子倔强偏干什么的时候，不说劝着讲道理，还陪他们一起疯，真真是……
沈新乾耳边现在都能听到老妻凉凉的说话声了。虽然说大夏天的这水可能不凉，但是老儿子哪是能玩水的人？
“还不上来？”
“爹，爹，你把背篓和咱家自行车推家去吧，我领他们捉条鱼，立刻就回去。”沈卫民大声说道。
周围吸了一口凉气。
咱们家自行车？
“三柱子你买自行车了？不是骑秀姐家的？”沈强凑热闹。
“就算是我亲姐，现在也是我姐夫的人了。我长大了，总不能老是占他们便宜，就借钱找票先买了一辆。强子哥，什么时候用车？家去取啊。不过得凑我歇班的时候，别的时候车不在家。”沈卫民大方说道，小小炫耀了一把。
人不能太张扬，但完全不张扬也不行。他都是要订婚的人了，要是再让大家觉得他根本配不上赵琪，还都以为他能娶人是癞□□吃上天鹅肉就不好了。
虽然真实的过程他也一点都不想提。
“可以呀，就等你这句话了。”沈强应的豪爽。
叔侄三个回到家，当然是被一通乱批。
“你多大了，还领着两个小的胡闹？要是玩出趣味了，趁你不在家偷偷跑去吊河，出了事谁负责？”
“不会的，我们听话，小叔不在家就不去。”
“绝对不去。”
“还有你之前怎么答应娘的？那河里的水现在不凉啊，万一感冒发热怎么办？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不知道顾着自己。”
“就是，就是。小叔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还让我奶伤心。”
“嗯，得听奶话。”
李招娣一边给两个小的洗热水澡一边吐槽在洗澡间冲澡的儿子。
被她按在大木盆里不断揉搓的俩小孩，嘴里一点都不老实。那是他奶说一句，两个小的附和一句。前边还算有自己的立场，到后边儿直接临阵倒戈，全倒到他奶那边去了。
沈卫民听了好气又好笑，换上干爽的衣裳，推门从洗澡间里出来。“你们俩还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我受苦受累又挨骂是为了谁？”
“嘿嘿，奶奶说的有道理，当然都得听我奶的。”李家康振振有词。
“小康说的对，”就连叶聪也附和。
也才一天的时间，大家都知道这家里真正说话管用的是谁了。果然，人类的求生欲呀！
“别把责任推到小孩身上，你现在认识到你的错误了吗？”李招娣没好气的看着老儿子。
“认识到了，认识到了。娘，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沈卫民秒怂，连忙给太后认错。
李招娣没忍住笑出了声，很快又板住脸，“只认错有什么用，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干了？”
“本来说好周末抽空去洼地教他们俩游泳的，娘，你要说不能去那就不去了。”沈卫民瞥了一眼木盆里幸灾乐祸的俩，面无表情的说道。
“当然不能——”李招娣正向断然拒绝，就看到两个孙子脸瞬间垮下来了，她心中不忍。
其实真要讲究起来，孩子学会游泳挺好的。沈家沟东边有条河，一年四季不断流。夏天多雨的时候，西边还有大洼。虽然每次都和孩子强调不能去水边，不能去水边，但真正能听进心里的又有几个？学会了游泳，万一发生什么事还能自救，虽然作为长辈，永远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话到嘴边，李招娣连忙转了个弯：“当然不能——不去，就是你不能去，就你那狗刨式还想教人？也不嫌埋汰，让你爹去。”
被暴击一头，沈卫民苦笑：“娘！我爹年纪那么大了，你让他下水？”
沈新乾坐在堂屋旁的小板凳上编框，听到这话看过来，“你爹年纪大了，下水也比你强，你老子我老当益壮。”
李招娣翻了个白眼，她就是这么一说，老头子还当真了。就他那条腿，大夏天都冰凉冰凉的，这水里走一圈，不知道要在大生手下扎多少针。
“行了，村儿里随便拉个人，哪个不比你强？实在不行，就找你舅顶上。”李招娣把毛巾递给老儿子，钻进了厨屋。
沈卫民笑着接过毛巾，给俩小孩擦干身体，穿上衣裳，然后往他们屁股上各拍了两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下次再和你们奶奶告我状，看我还带你们玩吗？”
“小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一个大人，怎么能和我们小孩一般见识呢？”李家康指指沈卫民，又指指自己，强调自己是个小孩。
“那还真是抱歉，你小叔我肚里撑不了船，只有巴掌大。谁要得罪了我，我可记仇呢。”沈卫民不听他的恭维。
“小叔，你是世上最好的小叔了。肯定不忍心让侄子们失望，对不对？”李家康是个不会轻易放弃的小孩。
“那你说的可太不对了，只有听你奶话的才是好小叔，这不是你刚刚说的吗？”沈卫民凉言凉语。
“小叔——”李家康拉长声音，整个挂在沈卫民的胳膊上。
叶聪则走到沈卫民另一边，有样学样：“小叔——”
“好啦，好啦，让你们亲爱的小叔再好好想想办法吧。”沈卫民最终松口。
两个小孩儿迅速撤离，跑到李招娣身边讨吃的去了。
爱总是来的太快，又失去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沈卫民和赵琪订婚日就在后天，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不过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晚饭后，李招娣一样一样的说给沈卫民知道。
·
就在沈卫民和他娘商量订婚事宜的时候，县城里，工人老师培训课开课了。
马芳芳来的不算早，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工人在了，男女参半。一眼过望过去，没有看到想见的人。那应该还没来，马芳芳找了个座位坐下。
进来一个，不是。又进来一个，还不是。
小小的教室里，不少人都和马芳芳抱着同样的想法。合唱比赛让不少人认识了沈卫民，不仅是机械厂，纺织厂和农机厂也有不少姑娘对他感兴趣，正式工人，长大又好，谈吐不俗，每一点都是加分项。
大家不在一个工厂，平常并不容易看见，这次培训是个难得的机会。县机械厂工会提前放出消息，说是沈卫民也会参加，因此吸引了很多原本不愿参加培训的姑娘欣然应允前来。
要不是有所求，大家都忙活了一整天，谁还有精力来学习？一天能保持激情，两天也还有热情，这持续多日，谁能受得了？
“同志，我问一下。你们厂里的沈卫民不来吗？”马芳芳问旁边机械厂的工人。
“不清楚，大家不是都在等吗？工会的小高之前做保证说沈卫民一定会来，再等等吧。”
马芳芳点点头。
“在等沈卫民呢？”身后有人搭腔。
马芳芳回头就看见了唐晓。要说她们两个在上学的时候关系还不错，有白乐这个连接点在，她们相处的时候比较多，姑娘家总喜欢黏在一起，自然而然的显得关系好。
如果没有白乐，她们两个应该还能处的不错。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白乐是真实存在的，毕业后，除非必要，俩人几乎没有交流，就是最基本的同学情谊都维持不住。
“谁说的，我是来受培训的。”马芳芳强调。
唐晓笑了笑，“是吗？我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些沈卫民的事，既然你不是为了他而来，就不用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马芳芳回头。
唐晓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正要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争执声。两人同时抬头，就看见纺织厂几个姑娘正围着一个年轻男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状况有些激烈，年轻男人的同事围了过去，想把他们隔开，眼见自己厂里的姐妹落下风，唐晓顾不上再和马芳芳说什么，赶紧跑过去了解事态发展。
现场混乱不堪，唐晓抄起旁边的扫帚，无差别打了下去。“都平静一下，先了解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唐晓大声喊道，她随手指了一个同事，“你来说，到底因为什么？”
“明明承诺沈同志会来的，现在却推说不知道。我们只是问问理由，机械厂工会小高同志就出言不逊。”纺织厂工人有几个不认识唐晓，她一问就利落解释。
“哦？”唐晓看了眼冲突的双方。
是人就有远近，在外面同一个厂的工人那就是一家人。机械厂也是如此，刚开始以为自己工会的同志被欺负了，接连都围了上来，现在倒是无话可说了。
“所以沈卫民为什么不来？”唐晓看像高飞。虽然在某些事情上她并不认同沈卫民的做法，但对方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
高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在场有不少姑娘都是冲着沈卫民来的，有这一出，不少脸上都带了情绪。
“都要上课了，这站走廊干吗，等着我请你们进教室？”
唐晓和马芳芳脸色一变，没人说主讲人是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咱沈哥是个文范人，怎么可能会揍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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