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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领主游戏[基建种田] > 第18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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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帝二年四月十三,汝南郡太守府门口站满了部曲家将。

    而太守府内的大堂之中,宾客满席,但是却人人愁眉苦脸。

    席上没有人说话,一股死寂的气息挤压着堂内的空间。

    忽然,一直沉默陈光的哥哥陈固把手往席上一拍,望向陈家的支柱陈光:“接下来如何是好,阿光你倒是说句话呀!”

    坐在大堂上首的陈光目光沉郁,扫过堂内一个个目光躲闪、心思不定的豪族代表们,重重地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一个个都觉得我陈家已经不行了,都准备抱着家小投靠流民帅是吧?”

    刘家人小声道:“太守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汝南豪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背弃我们本来的立场,忍辱去降一群外地来的蛮人啊。您多虑了。”

    另一家人也道:“是啊,您多虑了。我们这不是在等您拿句话嘛。这仗接下来怎么打,派谁打,都等着您发话呢。咱们这一家家的,办起事来没头没脑,真正办事还是要等您发号施令啊,没有您的命令啊,咱们这群蠢人,是真不知道该把劲往哪处使了。”

    其余几家大小豪族们的人也纷纷附和,自打耳光向陈光表忠心,一个个都说得恨不得把自己个儿的心剖出来给陈光看看了。

    陈光等这群人一个一个地表完忠心,也不说自己信没信,只是不阴不阳道:“我不管你们有没有私底下找那群流民联系,我只提醒你们一件事——狡兔死,走狗烹。”

    “你们若是同我一心全力抵抗流民帅,我们还能有几分胜的可能,即使是惨胜,只要我们手底下的人还在,家里的田业还在,养个十年八年,总还能过以前的日子。”

    “呵,若是有人趁这种时候暗中给咱们捅刀子,咱们必输,到时候输了的人家自然是一个人都留不下,可投靠流民的人家,你猜那群流民没了我们这些对手,接下来会对你怎么样?是把你好好供起来吗?还有我们这些威胁人家都不一定对你有好脸色,等没了我们的威胁,哼,我就带着陈家一千两百口人在下面等你们下来陪我!”

    说完,陈光一甩袖子,进了内堂,只留下外堂上一群大家族代表们面面相觑。

    □□也接着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的老对手赵裕:“赵小蛮,是不是你投了流民?惹得我们太守大人这么生气。”

    赵裕大怒,拍着桌子骂:“刘老鼠,你少血口喷人,我看你整天装得多正经,底下指不定多脏的心,肯定是你自己做贼心虚,说不定连腚都给流民舔过了,还在这里贼喊捉贼。”

    □□却一点不恼,摇头晃脑地离了席,背着手慢慢往外走:“谁心虚谁自己知道,这天下正气又不是靠谁的嗓门大就站在谁那一边的。我问心无愧,就先回去了,诸位自便吧。”

    既□□离席,剩余的大家族首领也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左右看去,仿佛每个人都心里有鬼,众人互相隔着一小段距离,也各自离去了。

    等外人都走尽了,陈光又慢慢度步从里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谋士,大堂屏风后的人也一个个走了出来,等屏风撤去,露出后面的内里,如果之前的大族首领还在,一定会惊掉眼珠子。

    原因无他,只因这屏风后面,都藏满了拉满弓弦的披甲武士。

    刚刚席上,只要谁露出一点不对的意思,恐怕这披甲武士的弦便要一松,即刻将背叛者射杀当场了。

    陈光重新在席上坐下,陈固摸着胡子道:“依阿光之见,这赵裕和□□二人,是否已经背叛了我们?”

    陈光眯着眼睛摇头:“既然敢亲自来,那就暂时还算没有完全背叛。只恐怕这两人都是两边押注,既悄悄给流民帅那边抛了媚眼,又往咱们这边送秋波。”

    陈固悲愤:“竖子可恨!都到这种时候了,我陈家何曾对不起他们两家,他们竟然有脸两边摇摆!”

    “哥哥莫恼,换了我们在他们的位置上,说不定也好不了多少,人心这事,总归就是个利字嘛。”陈光笑呵呵地说着,眼神渐渐阴狠起来:“可是再大的利,也还要有命消受。”

    “阿光你的意思是?”

    陈光低头望着自己的酒杯冷笑:“既然敢冒着生命危险来,不是早就做好死在我这里的准备了吗?我不过是顺了他们的意罢了。”

    他拿起手里的酒杯,缓缓道:“此毒名曰黯然,服下之后只要不情绪大起大伏,就不会立刻毒发,而是有三五天的潜伏时间。他们从我这里出去,总要和梁奎、扈季丛等人私下联系的,到时候不管毒发在哪里,和我陈府又何干?哪怕陷害不成,能消我心头之恨,让他们先走一步,我陈光也算不亏!”

    ……

    四月十五日晚,扈季丛率军夜袭陈家。

    陈光手下众将皆不敌,陈氏被困,求援于刘、赵、周、陆等几家同盟。

    相隔最近的赵裕连夜带兵驰援,行至一半,暴卒,死前高呼“陈光害我”,赵家兵士惊怒,赵裕二子连夜带兵降扈。

    周、陆两家暗中交好,本来打算拖到第二天早上再一起带兵出发援陈,但是出发前听闻赵裕暴毙,皆大惧,顷刻毙亡,周、陆秘不发丧,悄悄收拾了东西,投奔□□。

    岂料两家刚到□□门前,□□的尸首便运了出来。

    周、陆两家便将自家家主和赵裕临死前的话告知,刘家震怒,□□之子大骂:陈光恶贼,死有余辜。

    于是三家结为死盟,势要共进退。

    四月十七日清晨,扈季丛攻破陈家堡垒,除去其兄陈固携侄子陈启云逃脱外,陈氏一族,尽皆被屠。

    四月二十五日,梁奎、扈季丛以及黄冲、张泗水、吴吉鹰各带一路兵马,从四面开始将集结了周陆刘三家部曲的刘家大本营包围,每日以箭矢、火把、恶言袭扰。

    此围一围就是半个月,期间五路大军只轻围不重攻,成功让周陆刘三家兵士松懈。

    五月十八日,义军忽然以浇上火油的火箭射向刘家堡垒,火烧刘家大本营,扈季丛和梁奎则趁乱带领轻骑突破其防守薄弱地带,成功打开刘家堡垒大门,大军冲入刘家,所过之处,无比跪地求饶。

    汝南境内最后的顽固豪族势力也被义军拔除,其余大小家族,望风而降,尽归义军统领。

    大战之后,当有大治。

    对汝南区区一郡而言,他们的大治不需要什么赦免死囚、轻?绫「常??恍枰?庖欢芽??Τ肌

    因为新上位的大功臣都是流民。

    什么是流民?

    流民意味着他们原本既没有土地,也没有财产,而且大多数流民都不识字。

    不识字你当什么官?扈季丛和梁奎都是这么问自己的手下的。

    对于立功的流民,从扈季丛到梁奎,再到黄冲、张泗水、吴吉鹰,他们都采取了王夫人给的建议,不以高官厚禄腐蚀自己的手下,而是给予他们最朴实的奖励:奖土地和粮食。

    对于原本无产的流民而言,官位什么的都很虚,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还是田比较实在。

    而且他们攻下汝南的时候是什么日子?是五月。

    都五月了!

    再不种田就要赶不上今年收获了!

    这个时候还争个屁的官不官的,先把田分到位,把田耕了,把地种了。

    封官什么的,等踩着春天的小尾巴把春耕落实完再说吧。

    等春耕落实完,六月了。

    六月也不方便封官啊,兄弟,你地都种下去了,到时候你跑去当官了,你的地怎么办?而且你现在就当官,你会干什么?识字会吗?写字会吗?处理公文会吗?

    什么?都不会?

    那你会什么?

    好的,你会种地。

    那还说啥子哦,先种地吧,兄弟。

    但是流民兄弟还是操心当官的事啊,自己使了吃奶的力气把什么陈家刘家打了,难道就只够自己得点粮食和土地吗?

    这时候王夫人拽着自己的女学生们出来晃了。

    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那亲爱的妹妹/女儿/大侄女啊。你不认字,她们认字啊。你不懂当官的技能,她们会啊。

    什么?你不想她们当,想自己上手管?可是你现在还不识字,想当官就得先识字,你还得先找个地方学识字。

    流民兄弟也不高兴,那等我学识字好了,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当官。

    可是这时候扈季丛等人拉着主动投降的赵家人,以及之前打豪族没杀完的那些豪族管事出来晃了。

    你看这是什么?这是我们以前的敌人,即使现在他们投了降,但是他们毕竟和我们不是一开始就一起创业的,当初还当过对手,说不定心里就有小心思呢。而且你说不定就杀了这些人哪个的儿女/爹妈/兄弟姐妹/婶婶叔叔,你觉得你放心这些人在你头上管事当小官吗?

    流民兄弟心里虚:当然不放心了,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当官祸害我,才要自己做主当官管事的。

    扈季丛等人当即乐了:可是现在就是这样,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田地这么大的铺子,肯定要人当管事的,你们现在不识字暂时干不了这活。如果不让你们那比你识字进度比你快了好几步的亲爱的妹妹/女儿/大侄女来管,那这些位置就得让原来那些豪族的管事来管。

    选出身于流民的自家大侄女,还是选那些原本隶属于豪族、说不定还和你有生死仇恨的本地管事,大兄弟你选一个吧。

    大兄弟选什么?大兄弟当然是看着自己地里刚种下去的庄稼,含泪选大侄女了。

    让大侄女坐自己头上,或许心里会不爽、憋屈、不甘心,可让那些很可能和自己有生死大仇的本地管事来管,那自己损失掉的可就不一定只是心情了,那是小命都有危险。

    即使没有生命危险,这些人也一定会找自己麻烦的!

    比起有仇的本地管事,还是自家大侄女靠谱!即使不是大侄女,也是一起逃过难的流民姐妹,和本地管事不是一个级别的。

    于是,等扈季丛领着赵家的一队人到义军当中走了一圈,流民大兄弟们一个个都想开了,纷纷主动找到自家首领,要求他们速速去求了王夫人王首领把她那妇好书院的大门开一开,送几个大侄女来占位置。

    流民们也不是傻子,什么东西都是有时效性的,现在大家刚打下汝南,那些豪族管事是手下败将,在他们面前还得低一头,要是还继续让他们当着底层小吏,管着事情,那时间一久,谁叫谁老爷那不是谁都猜得到的吗?

    管你投降的还是战胜的,笑到最后的当然还是管事的。

    流民大兄弟们开始求着首领赶紧让自己人占位置了,可首领们这时候反而开始推脱了。

    唉,怪只怪我们战力太强,这些本地人太快投降。距离我们义军送人去妇好书院才过去三个月呢,王夫人已经废了老牛鼻子劲教女人们识字了,可识字诶,你们想想,这么难的东西,只学三个月怎么够,最快也还要半年吧。

    义军流民们都急了。

    还要半年?半年里就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光这半年里,如果那些诡计多端的本地管事们在暗地里卡自己一下,自己一个朴实憨厚又可怜的农民,哪里能识破他们的诡计啊!说不定吃了暗亏都不知道啊!

    流民兄弟一个个在首领那里哭天抢地的:不行啊首领,那些当官的有多诡计多端我们农民出身的都见得多了,打不过,我们真的是打不过啊!别说半年了,忠厚善良又淳朴的我们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就会被诡计多端的小官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你赶紧想办法让王夫人给我们派帮手啊!

    在流民兄弟们哭了又哭,求了又求的情况下,各大首领回去和王夫人一商量,给出了最后的期限:王夫人紧赶慢赶,用尽一切努力,争取在十月的时候就让一批人结业出师,来援助你们。流民兄弟们,坚持住啊,不要被诡计多端的本地管事们害得骨头都没了!

    流民兄弟们含泪答应了,像那些家里有女眷在妇好书院读书的人都纷纷给自己在妇好书院读书的女眷送去了关怀,还一个劲地交代:

    家里的事你都别操心,要什么就和你爹/兄弟/叔伯/丈夫/儿子说,家里全力支持你读书,你要干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使劲读书,争取早点回来替咱们家撑腰!咱们老x家可就全靠你了!

    流民兄弟在霍家庄外对家里女眷依依惜别,惆怅不舍地就像送相公进城科举的小媳妇。

    既担心家里女眷在妇好书院吃穿不够好身体差了影响读书了,又担心她会不会读了书出来当管事就不认家里淳朴善良的农民弟兄了。

    赵家人被扈季丛找去义军当中打转,本来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有好事找自己了,一个个为了讨好扈季丛,脸都快笑歪了,结果他们就真的只是去义军那里走了一圈,然后就被打包扔回了老家。

    “知足吧,人家不割了咱们的肉吃,就算对得起咱们了。”赵裕的兄长赵初一巴掌拍在赵裕大儿子头上,见侄子仍是一脸的不甘,心中暗叹这两个侄子不成器,继而为赵家的未来忧虑起来。

    正如陈光当初念出的死亡诅咒说的一般:狡兔死,走狗烹。义军在有汝南豪族这个大敌当前的时候,都对他们赵家没什么好脸,现在汝南已经是他们的天下,赵家要是再不夹紧尾巴过日子,就真要下去见陈光了。

    想到这里,赵初忍不住再次骂起了陈光的娘:这狗.娘养的陈光,自己找死不要紧,还害了大家。

    本来他们赵家都没打算投靠流民了,他一定要无差别下毒,害得赵裕在去支援陈家的路上毒发身亡,如此悲愤之下,才不得不投靠了扈季丛。

    如今赵家在扈季丛的威势下战战兢兢,每日都在担心扈季丛的屠刀哪日就要落下来,把他家这汝南最后一个豪族也屠尽了。

    这日,赵初照例在家思虑谋划,试图在满盘死局里为赵家找到一线生机,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在这些日子的攻伐交战里始终隐形的一个大势力——霍家。

    因为王夫人有意的封锁消息,加上义军里都是南下的流民,和本地人的交往是有壁垒的,所以一直以来,外人只知道霍家基本不参与汝南这些豪族和流民帅之间的攻伐,只是一直默默躲在最南边收些落单的流民妇孺,算是乱世里的一朵奇葩,称一句乱世菩萨都不为过。

    可是再菩萨,也要有保护自己的基本实力,在外人看来,霍家和陈家过去一直是汝南的两大巨擘,能量不相上下,在流民南下的时候一直在收流民、而且还有好几个豪族做盟友的陈家都被义军打败了,那霍家凭什么还安稳如初?

    外面的人都想不通,最后唯有用一个理由解释了霍家的安稳——因为霍家在外面有强大的靠山。

    霍家的靠山是谁?是现在南边建康朝廷最炽手可热的王家啊。

    现在的南帝几乎是王家一手捧到帝位上的,原来在位的那位皇帝和他儿子现在可是一起在北边的胡人朝廷手里当俘虏呢,听说三天两头地遭羞辱,胡人的皇帝还让那位废帝给自己当护卫,要他给自己举出门的依仗以作羞辱。

    可南帝呢,自从带着一堆世族南迁到了建康,不仅当着皇帝,朝廷诸事也有王家替他处理,在外还有谢家和王家的将军替他带兵荡平那些不服南帝统治的江南豪族,每天在后宫抱着小老婆生儿子,日子好不快活。

    王家把持朝政,又有拥立之功,已然成为建康城里世族中的世族,顶级豪门中的顶级豪门。整个建康朝廷,十个朝臣里有五个是王家人,剩下五个是王家的门生故旧。

    有着这样的姻亲,怪不得霍家底气足,也怪不得那些义军都不敢动它呢。

    义军到底也只是一群被胡祸驱赶得不得不南下的普通百姓,他们干掉汝南太守,不是想立国,只是想找个地方重新安身立命。

    既然还没打算在名义上背叛朝廷自己立国,那就要对南帝朝廷保持畏惧,因为到时候他们想名正言顺统治汝南,恐怕还需要霍家的关系去建康请封呢。

    汝南郡本地的人和附近几个郡的人都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他们释然了,赵家赵初没有释然。

    在赵初看来,不管霍家是因为什么理由在汝南存活下来的,作为如今汝南唯二的豪族,霍家有责任也有必要和自己相互扶持,共同抵抗来自义军那把随时都可能失控的刀。

    于是赵初一拍大.腿,挥笔写就一封情真意切、言辞真诚的书信,派人送往霍家庄。

    仆人到达霍家庄外,见霍家庄上一片宁静淡泊,庄户皆安心种地,没有任何恐慌,回去给赵初回报后,赵初更加确认,霍家是有什么凭借,而这个凭借十之有九就是王家。

    霍家有王家的势可以借,赵家没有啊。

    怎么办呢?赵初在家里火急火燎地想了几天,最后得出的办法是让赵裕的儿子入赘霍家,注意,不是娶,是入赘——这就是他给霍家写信提出的最大的建议。

    赵初也是很有诚意了,赵裕的儿子啊,那可是原来的赵家继承人,现在赵裕死了,自己这个伯父本该好好辅佐他成长,然后让他继承赵家家业的,这么一个重量级嘉宾,赵初愿意将他“嫁”到霍家去,如果这都不算诚意,那可再没有什么能叫真诚了。

    赵初选择让赵家人入赘,而不是让赵家人娶霍思城,那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因为霍思城如果还在霍家,那赵家就是借王家的外孙女霍家霍思城的势;但是如果霍思城嫁到他们赵家,那不就成了王家的姻亲的姻亲要借王家的势吗?关系多转一圈,人心里的亲疏远近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初宁可让赵家子弟入赘到霍家,也不能把霍思城和王家的关系弄远了,那就浪费霍思城的母亲的出身了。

    除此之外,别的地方赵初也想得很周全:自己弟弟死了,他的儿子应该继承家业,自己这个做伯父的,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但是这不是家族需要他吗?既然要继承赵家,那就应当一切以赵家的利益为重,现在赵家都要保不住了,你还计较什么面子不面子?你心里还有没有赵家?没有你就不配继承赵家,我来,我不惜舍了老脸替你入赘霍家。哦,你改注意了,那你去吧,赵家会感激你的。

    就在赵初的这一通忽悠下,赵裕的儿子赵光行莫名其妙在口头上把自己“嫁”到霍家去了。

    当然,虽然现在还只是赵初伯伯的单方面建议,但是赵初有信心,只要霍宴看到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讲理,他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可惜,这书信吧,自从送进了霍家,就再也没有消息,赵初等得花都谢了,也没等到霍宴的回信。

    倒是九月,他终于等来了王夫人给他发的赏菊宴的请柬。

    可是赵初还不知道王夫人和霍宴的那点子破事吗?汝南都传遍了好不好?王夫人在一些别的事上还能代替霍宴说话,可是他给霍宴写信都过去这么久了,明摆着霍宴不同意嘛。儿女亲事这种大事,霍宴不同意,光王夫人同意有什么用。

    赵初心灰意冷,没有去。

    于是南帝二年的汝南战乱和战后时光,便在郡内各派各系人的暗自较劲,郡外的暗中观望中悄然逝去了。

    九月末,霍家庄内第一批女学生迎来了她们的秋考。

    秋考不为定资排等,只为找出各个学生最大的长处。

    所以秋考的内容极其繁杂,出题也特别古怪,考试的持续时间还特别长,足有九天。

    除了学生们在课堂上能学到的诸子百家的书籍、算术、作画等,考题里还有种树育花、养鸡养羊、使用兵器、做菜、做木工、带五名庄上佃户在某地挖一个规定了尺寸的池子、为两位吵架的佃户主持公道、辨识两种植物、缝纫、为造纸坊设计一个最省时省力的方案等等,几乎是包罗万象。

    参加秋考的学生必须把这些都考一遍,如果觉得实在不会某一门,可以在上手尝试过后放弃,但是不能直接跳过任何一项,直到把考题全部都过一遍,才算考完。

    考完试,这些人就要一边继续紧张的学习,一边不安地等待自己的秋考结果了。

    长达九天的考试对学生而言是一项苦活,对于批改试卷的“考官”同样是苦活。

    因为秋考的动静太大,连霍宴都被惊动了。

    他几乎是震惊地看着自己夫人和女儿弄出来的这大动静。

    自从五月的时候霍升将一份竹纸放在他案头,他就彻底被自己女儿折服了,再也没对妇好书院多放过一个屁,转而一边屁颠屁颠地派人速速将自家的竹纸寄给远在吴郡的阮温,一边沉迷写字。

    霍宴是草书达人,最喜挥毫泼墨,大开大合,这纸张大,质地韧,纸质还细腻的竹纸简直直接击中了他的心,让他爱不释手,私底下又赏了霍升好几次。

    一连几个月内,每天他书房里用来洗笔的水都要倒几大桶,自己更是频繁地往造纸坊跑,连修仙炼丹的大业都落下了。

    等霍升开始领了陆瑶的命令开始捣鼓扩大造纸坊的事,霍宴又放着霍家庄大老爷不当,自己蹲进造纸坊,不怕臭不怕苦地跟着学习新的竹纸制作方法去了,甚至听说还帮着提出了很多指导意见。

    这时候,陆瑶对他这种极度自私,但是一旦沉迷到自己的爱好中就什么都不管的行为模式就很满意。

    好嘛好嘛,最好天天泡在你的专业领域里,不管事就不管事,不要出来当不负责任的渣爹和渣男烦我和我妈了,俗世凡尘不适合您这种神仙,您老老实实蹲在工坊里当现役工具人和预备役工具人就好了。

    九月的秋考动静太大,将缩在造纸坊里当造纸工的霍宴炸了出来,看到这么多女学生在庄上又干这又干那,霍大老爷终于忍不住好奇了,问陆瑶:她们这是要干嘛?

    陆瑶答:试百工。人乃万物之长,人生于世,必定有所长,我要做的,就是尽量找出她们可能擅长的东西,让她们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霍宴不由探头:“照我家大将军所说,这些人里说不定也会有适合我黄老之术的人才咯?不见你设这一项啊。”

    陆瑶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黄老之术,只供世家贵族玩乐之用,不与民生,不与己活,她们擅长了没用,不如换一个不那么擅长的活干。”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是无知!”自己最深爱的领域竟然被自家注定了“有大德”“帝命”的女儿蔑视了,霍宴顿时急了。

    过去几十年,霍宴还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领域不自信过。

    在他看来,学习黄老之术的人就是超然物外于整个世界的,别人都是俗人,只有他是有仙人之姿的,那些俗人才会为了区区名利拼命搏斗,这些人在他眼里,和地上两只为了粪球打架的屎壳郎没什么区别。

    但是他女儿霍思城是谁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二信任的算命高手阮温认定的“有大德”的人,甚至还是所谓的“帝命”。

    什么帝命霍宴那是想都不敢想了,但是有大德,这他是深信无疑的。

    他看着自家女儿一点点成长,她的所作所为,平时的一些无意中的话语思想等等,让他这个自认为超然物外的人都觉得自愧不如。

    在实际的辅证下,他已经断定,女儿将来必然要做成功德深厚、名垂千古的大事。

    这种人,按照他的老师蜉蝣子的说法,那都是天上的星宿神仙转世,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被天道授命的,一举一动,就是顺应天道。

    所以每每女儿有什么举动,他都不敢把她当成普通稚子的举动来看,而是愿意把女儿当成一个和自己平等的人,和她讲道理,听取她的理由,一旦对方说的事有理有据,他就愿意相信。

    说他迷信也好,但是他就是愿意相信,女儿的大多数举动都是上天的指示。

    就如妇好书院里在教的那删减了笔画的字。

    作为霍家的家主,如果他想知道,那么整个霍家庄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所以他知道了妇好书院里在用删减过的字教学生的事。

    他听那些女学生叫它“简体字”,这个说法很形象,也很要命。

    但是想到女儿的“有大德”“帝命”的批命,霍宴就觉得,这是天意,哪怕看起来再荒谬,他都应该顺应天意,甚至他认为自己好歹也是黄老一道的人,他是应该主动顺应天意的。

    所以霍升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竹纸。

    因为除了女儿的命令,还有他这个家主在背后暗示,甚至他没事干,自己也会到工坊里尝试用竹子做纸。

    他自己隐隐觉得,女儿的大功德,说不定另一部分就在这竹纸上了。

    昔者仓颉造字,神鬼恸哭。

    盖因人族有字,便有了传承,有了文化,有了文明。

    蔡侯改进造纸术,让天下无数文人称赞,是因为蔡侯纸让文明传递变得更加简便,人们不用再为了看完一本书,而需要翻遍几车竹简。

    可即使有了蔡侯纸,后人也改进了不少纸,但是因为尺牍质脆,又小,不方便保存,很多地方也还是更习惯用竹简、锦帛等写字记录,而非用纸。

    而女儿先是造出简体字,以便流民学习,又让霍升造出更加坚韧好用的竹纸,恐怕有了竹纸,天下人再也用不下尺牍了。

    简体字更易学,竹纸更易传,这二者加在一起,是让霍宴想想就心惊肉跳的可怕变革。

    他其实也是个不怕事的,毕竟要是真怕事,就该在当初听到阮温为女儿批帝命的时候杀人了。

    他怕事,怕的是他不感兴趣的事,但凡是他不感兴趣的事,他一律都怕,一律只想远离,甚至不惜制造出霍宴是个孬种的名声来,因为他根本不在意凡夫俗子对自己的看法。

    所以在看出竹纸背后可能代表的巨大意义后,一心想要顺应天意的霍宴就泡进了造纸坊。

    如今他出了造纸坊,结果一出来就听到女儿看不上自己最骄傲的东西,他怎么能不急?又怎么能不觉得底气不足?

    “那父亲说说,黄老修仙之术,是能让百姓吃饱饭呢,还是能止戈结束战乱呢?”

    在女儿不屑的目光中,霍宴竟然觉得自己口不能言,气短心虚起来。

    他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觉得一定是太阳太大了,他牵着女儿走到凉棚下,喝了些茶水,擦擦汗,果然又觉得底气回来了。

    他也找到了回答的理由:“黄老之术不能直接让百姓吃饱饭,更不能直接止戈,但是修习黄老之术,一来可以相面学理,辨明天意,二来可以研制强身健体的秘方,譬如你父亲我研究的五石散,每每服用,便使人精神百倍,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甚至冬日里也不需要着棉服,这是不是黄老之术的功劳呢?”

    陆瑶坐在对面,慢悠悠地饮了一杯茶,道:“哦?父亲说的是你那时常炸炉的炼丹房里炼出的东西么?”

    “什么叫时常?”霍宴炸了毛,“那叫偶尔,意外!这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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