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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灼痛感还隐隐抽疼,但已经轻了许多,长俟坐在门廊吊床上愣神,想着姬自牧同他说的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忽然觉得“命运”二字带给他一种荒诞的脆弱感。
——尉迟消的命在他身上,运却被人玩弄在鼓掌。
藏起来的那只手,到底来自谁?
最重要的——他想从尉迟消,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得到什么呢?
长俟越想越心惊,脑壳生疼,跟钻似的,他揉了揉眉心。
再怎么谜团重重,那也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这样想着,长俟又有点啼笑皆非——他这辈子的事儿还没搞清楚呢,就在这儿琢磨起上辈子来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起了身,往木屋中走去。折腾了这么一天,实在是耗尽了精神,他得先睡一觉,其他的事,睡醒了再说。
长俟跨进房门的那一刻,忽然余光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强烈的直觉让他一颗心咯噔一声,瞬间坠了深渊。
是她,灰布烂衫,手拿寒针。
他激灵了一下,立马朝那一闪而过的地方看去,视线还没及,就出了一层冷汗。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长俟向那处方向走了两步,而后顿了顿,忽然失笑。
——想什么呢?这老太婆不是早一千年,就被妖王给屠了个死无全尸吗。
还能还魂了不成?
长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是草木皆兵了,苦笑了一声,拖着不甚清明的神志,回屋去了。
妖都大荒殿中,姬自牧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猫状的木雕,听顾娈道了个一五一十。此刻顾娈单膝跪地,看着高座上的妖王,颇为耐心地等待着。
姬自牧瞥了顾娈一眼,嘴角的笑意不明,“你胆子倒不小……”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若我不帮你呢?”
顾娈看着姬自牧,唇角的血痣艳红烫人。
“你会帮我。”
姬自牧打量他,笑得轻蔑,“你如何确定?”
顾娈紧盯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像今夜站在斗妖台上一样的姿态,“那刺猬说了,大王要推了戏台,其他人没注意,可我听到了。我当时就明白,大王和我,”他笑了,“是同路人。”
姬自牧看着那根竖起的食指,万妖眼中,它只是代表顾娈说的“一个故事”。
但此刻,这根竖起的食指,指尖向上的地方,是大荒殿的殿顶,再往上,是整个夜空。
其上月如舟,云浓重,星惨淡。
姬自牧盯着那根手指,忽然粲然一笑,笑出一股狂悖的邪气。
“好个同路人。”
他看着顾娈,忽然问道:“你一个连轮回都入不了的孤魂野鬼,为什么一意要去地狱救他?”
顾娈看着他,眼神就变了。
他看着姬自牧,企图从那高高在上的人脸上捕捉到一点同感的共鸣,“我,”那少年哽了一下,轻轻道出:“我有相思。”
妖王听了,又笑了。
“相思?”他像是在讥讽,“相思最是无用。”
他姿态悖逆,语气轻蔑,字字珠玑。饶是谁也没注意到,他说着这话,眼球缠了几根血丝。
姬自牧磨了磨腕边的佛珠,起了身,缓缓向窗边走去。
“还有半个月,鬼门就开了吧。”
顾娈愣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先在这儿住着,白境我不能给你,给了你,你也用不了。”他站在窗边,回头瞥了一眼慌了的少年,一脚跨上窗棂,踏风离开,“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截地狱死囚,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喂!”槐悄冲进来,对着甩手掌柜离开的方向跳脚:“……下次别踩窗户!”他十分憋闷地拿了湿帕擦了擦窗棂,抱怨道:“都说多少次了!没素质……”
长俟又做噩梦了。
他从晨光熹微中醒来,这半夜一刻也没有睡踏实,他脑壳还是生疼,意识仿佛更混沌了,魂不附体一般,他怔怔坐在床上,花了良久也没有醒过来,觉得自己像个半透明的游魂,连到底在哪都分辨不清。
长俟垂眸,看向床榻——
哦,他确实是魂灵出窍了。
床榻上,他还安静地躺着,跟睡熟了似的,但仔细看,他眉目轻锁,额角全是汗。
长俟的魂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看不清。
像是周围世界与他隔了一层厚厚的帘幕,将他整个抽离出来,他看得不真切,听得不真切,说的也不真切。
长俟躺下,尽量让自己放松,好回归本体。
他倒也不惊慌——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刚闭上眼,混沌的意识立刻归于一片安宁,他深深叹了口气,等待自己恢复正常,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无比遥远的猫叫。
“喵——”
长俟轻轻皱眉。
“喵——”
他猛地睁开眼,弹着起了身,往窗外望去。
只见一片朦胧的红色花林之中,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跳上他的窗棂,上翘的猫眼拥着一股懒散劲,坐在窗棂上,亲昵地看着他。
长俟闭着眼摇了摇头,想要把这阵错觉晃过去,但再睁眼,那讨人喜欢的小黑猫还在那里看着他,看得他心头一阵无名的柔软。
他几乎是失神一般,缓缓将手抬起来,想要摸一摸它。
那小黑猫却像是抗拒被他触碰一般,在他指尖快要到达之时,从窗棂一跃而下,向朦胧的红林中蹿去。
“别走。”长俟呢喃,挣扎着爬起身,如企图抓住什么东西的遗迹,他失魂落魄地奔出木屋,追着那黑猫消失之地,钻入了花林。他腿中如灌了沙,迈起来无比吃力,几乎是咬着牙追着那黑猫的残影,跑出去不知道多远。
等反应过来时,他在自己的山头迷路了。
他没有触觉,视线也模糊,感知不到冷暖——他还是一个魂。
他低头,发现自己光着脚,但脚步虚浮,根本没有踩在地上的疼痛。
他呆滞一般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那黑猫没回来找他。他便索性在原地坐下,不知脏净一般,倚在一棵树上,说起了胡话。
“你从哪儿跑来的?”他声音轻的不可思议,语气柔软似哄。
那黑猫没应他。
“你一路来,身上有伤没有?”
还是没应他。
长俟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你别躲我,我……”
“仙君?”
姬自牧刚来,看天还没亮,怕长俟还没醒,就没去吵他,在林子里走了一圈,忽然见到前面一个白衣如雪的仙君,跟找不着家似的,坐在地上自言自语。
长俟觉得朦朦胧有人叫他,急忙抬起了头,四处张望,正正好撞见一个黑色人影。
满心欢喜。
天色将亮不亮时,看什么都是朦胧的,姬自牧走近长俟身边,看到长俟光着脚,皱了皱眉,还没发现什么别的蹊跷,心里头又是怜爱又是失笑。
这小仙君,什么时候有的梦游的恶习?
他俯下身,看着面前的仙君,他像是没睡醒,神色有点软。
“这位小仙君,怎么自己坐在这里,是不是迷路了?”他逗他。
长俟看着面前模糊的黑影,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听他跟自己说话,长俟心头先是信了大半,自己没什么思考能力,又忙着回他,顺着话头就低声喃了一声:“迷路了。”
姬自牧一愣,眼神就黯了下来。
他蹲在他身旁,向他靠了靠,声音低沉,还有点哑:“仙君,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长俟抬头看他,眯了眯眼,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又看不清,一时心焦,就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把这人囫囵个儿地装进眼里。
姬自牧终于察觉出不对了,他摸了摸长俟的脸,触到一片毫无温度的冰凉,再一细看,整个人差点也吓得丢了魂。
姬自牧几乎是立刻把长俟整个搂到了怀里,身影一闪就冲进了小院,抱着长俟回到屋中,看到床上仍在皱眉沉睡的人时,一口惊魂未定的气才终于吐出来。
他看了看怀中离家出走的魂魄,无奈失笑,把人放在床榻上,让他老老实实躺了下去。
他手中捻出一缕红色流光,对那混沌的小魂魄柔声道:“仙君,睡吧,可不能再乱跑了,跑远了,我找不到。”而后,他便将那缕红光按在长俟的太阳穴上,正想往里送。
长俟听得不太清楚,还以为这小黑猫又要走,连忙低声喊了句:“涟。”
姬自牧手中的红光顷刻消了个干净。
他晦暗不明地看着长俟,“……别这么叫。”
长俟立马住嘴了,听语气,他觉得小黑猫好像生气了,于是想了想,问道:“我说什么,你能高兴?”
他想,只要这小猫能高兴,自己说什么都是行的。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了很久,这小猫却不吱声了,他又有点心焦,怕这小猫要跑。
“仙君,”下一刻,他听到那小猫伏在他耳边跟他说道:“……你知道你上一次这么叫我,是什么时候吗?”
他的小猫跟他说话,他心头先是欢喜,而后努力思索着他的话,还没把整句话回味过来,那小猫手中的红光便灌到他头中,让他心绪一沉,眼前一黑,就昏了。
姬自牧拉过被子,给长俟掖好被角,又擦了擦他满头的惊汗,低声念道:“别怕,我不走,不走。”
榻上的仙君好似这才放下了一身的牵肠挂肚,安心跌进沉稳的梦中去了。
姬自牧看着那人的睡颜,目光却越来越冷。
——他的小仙君不正常。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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