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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神明不能 > 第11章 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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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没亮,长俟和姬自牧就从小客栈里出发了。

    经过昨晚二人的半“开诚布公”,两人的关系短暂地得到了缓和,晨光熹微中,凤凰花仙君和妖帝留在桌上一片金叶,向都城而去了。

    离都城越近,路过城池里的人便越多,二人走到快临近都城时,附近的城里已经看不出什么破败景象了——起码城民们有饭吃,街上也不是荒无人烟。

    还有一点,临近都城,官道上的流民也越来越多,荒郊野外到处都是无着落的身影,饿殍遍地。

    二人在一片林子边缘停下,姬自牧指着一个方向道:“都城就在那了。”

    长俟抬眼望,不远处的林外,有一片高高竖起的城墙,城墙上有穿着盔甲的兵正手拿弓箭,严阵以待,城墙外,是大群大群站在外面等待城门开的流民。

    此时天已亮,城民们仰头看着城墙上对准他们的箭矢,带着尘土的脸上,个个的嘴角都是干裂的,但他们仰望城楼的时候,目光还是含着怯懦的期盼。 m.a

    二人站在林中,看到乌央乌央的人群最外围,一个华发老人颤颤巍巍地踮起脚,往前探头,那老人衣衫褴褛,瘦成了一根风中飘摇的破旗,他垫脚也看不到头,等了一会儿,颤巍巍放下手中的破木拐杖,摇摇欲坠地缓慢跪地,哆嗦着磕了个头。

    “救救……救救我孙子吧,官爷,小孩子快饿死了……”那老人手都在抖,沙哑的声音也无意识地打着哆嗦。

    长俟这才发现,他的怀中,捆着一个小婴儿,看起来也就一岁大,不知是饿的还是睡着了,正安静地伏在老人胸前沉睡,但因为老人实在是太瘦了,旁人打眼一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婴儿。

    长俟皱了皱眉。

    那老人自顾自地喃喃:“他爹娘……都在路上饿死了……老头子我,带着孩子来讨一口吃的,官爷啊!”那老人声音颤抖,混沌的眼珠已经淌不出泪了:“老头子我可以什么都不吃,但是……救救我孙子吧……就一口,一口米糊就好……”

    但他的声音太小了,难民太多了,那老人在人群最后磕头,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在城墙根那里,躺着几个尸体,身上插了箭,是爬城墙的时候活活被射死的。

    “仙君,”姬自牧在一旁叫了他一声,长俟回头。

    “仙君,”姬自牧说:“绕过这片林子,我们从后山直接进皇宫。”

    长俟:“去皇宫?找人吗?”

    姬自牧点点头:“不错。”

    二人行在林间,长俟一言不发。

    姬自牧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半晌,轻飘飘地在他耳侧说道:“昔日再强大的古国,在大灾难前,也是螳臂当车,朝代更迭,国家兴衰,都是常事,仙君不必……”

    “我知道,”长俟打断他,觉得此人收起轻佻来安慰人的样子实在难得,还特意看了他一眼,道:“阁下不必安慰我,我明白。”

    姬自牧闻言,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勾人的眼角透出的眼色如波,情绪不明,但眼睛很亮。

    说话间,二人便赶到了皇都的后山林中,茂密的树林间,斑驳的光影里,长俟微微眯了眯眼——他感到了一阵妖气。

    自打进了远安,长俟和姬自牧便将自身的气息掩了干净——不想打草惊蛇。

    山林里隐隐的妖气并不浓重,大概只是几只小妖,和长俟第一眼见到姬自牧时感受到的妖气比,根本不够看。

    长俟转头看了一眼那伪装起来不用心的妖帝,见姬自牧此刻也微微眯起了眼,向周围瞥了瞥,才道:“不要紧,几只小山狐而已——啧,好像还有只耗子。”

    见他神色轻松,长俟微微点头,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忽见不远处有两个人走在他们前头。长俟眼神一转,半山腰的草丛里,叶子正沙沙作响,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

    “当心。”他说道,手中召出封喉,草丛里的小狐妖猛地蹿出,向前方二人扑去,尖利的狐嘴张开,有种诡异的凶狠。

    那二人闻声回头,狐妖正正冲着他们,离他们不过两丈的距离,下一刻利爪便要抓上其中一人的肩膀。

    千钧一发,一根巨长的荆棘条甩过,如掌长的巨刺扎入那龇牙咧嘴的狐妖喉咙,把它刺了个对穿,荆棘条一划而过,将狐狸扯走,狐狸的毛皮“嗤啦——”一声被封喉撕起,一只还未修出人形的小狐妖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转眼就咽了气。

    那二位男子低头看了看地上死状凄惨的狐狸,又转身看了看走来的长俟和姬自牧,才对这二人拱了拱手:“多谢。”

    长俟点头:“不必。”

    长俟这才端详起这二人来——二人都是青年,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其中一个白色暗纹袍,长得眉目如画,眼神温和。另一个穿冰丝灰袍,带着一身书香气,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白杨。

    穿白色暗纹袍那位也借机打量了长俟一番,刚要开口说什么,姬自牧看着二人,忽然对长俟道:“仙君,这二位可不需要咱们相救。”

    长俟有心想掩一掩身份,猝不及防被这妖孽一声道破,正有些无语,听他这样一说,愣了愣。

    姬自牧看着面前二位青年,道:“这二位,可是两个神君呢。”

    长俟看向那二位青年——怪不得被小狐妖偷袭了也一派镇定,原来真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侧的姬自牧——高手若是收敛气息,只有比自己法力还要高出一大截的人才能查探到,他和那两位神君都互相查探不到,说明这二位神官的法力和他差不多,却远远追不上姬自牧。

    穿白色暗纹袍的青年瞬间明白过来,道:“阁下也是天界的?甚巧,甚巧。”

    他身后的灰袍男子负手而立,看了二人一眼,神色淡淡。

    长俟微微颔首,问道:“二位是什么神君?”

    听到这话,那二人对视一眼,随后,那位青年道:“这个,仙友就不便多问了。”他又看了看姬自牧,行礼道:“仙友法力深厚,佩服,佩服。”

    从天界下凡而来的神君,又是乔装且不想让人知道名字,那便是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比如楚长安,每次偷偷下界,都是来寻欢找乐子的,当然不想被人知道。

    长俟了然点头。

    那穿暗纹袍的神君问道:“不知这位仙友要到哪去?”

    长俟:“远安皇宫。”

    那人闻言,看了看长俟,又看了看那位法力高深的黑袍男子,沉吟片刻,才试探着道:“敢问,仙友是去做什么呢?”

    长俟思量一番,便明白了这二人的来意。

    长俟:“只是一点私事,不会扰了二位神君的正事。”

    一个国家要衰败,是天道之选。

    这不是神能决定的。

    古往今来,所有与天道对抗的狂徒,结局无一不是悲惨的,他们大都成了千古罪人,背着一口“国家衰败”的黑锅遗臭万年。

    因为天道就是天道,不管中间怎么干预,该你灭亡的时候,你就是要灭亡的。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君要臣死一样不可抗拒。

    这种吃力一定讨不到好,甚至还会被万人唾骂的事,只有蠢人才会做。但偏偏就是有这种蠢人应运而起,涂炭生灵。

    所以为了阻止意图坏事之人,将损失降到最小,让生灵少受一些迫害,神界便会在某些大国出现必然衰败的气相时,派一两个神君下界,维护国家兴衰的正常秩序。

    天界说,神,是为顺应天道而生的。

    那神君见长俟已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且并不是来坏事的,便也放了心,笑眯眯道:“如此便好,我们在此已逗留多日,今日就打算回去了——这远安如今已然是无力回天了,照此下去,不出一月,国将不复。”

    长俟垂下眼帘,轻声道:“对百姓拉起弓箭的时候,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此话一出,四人不约而同地轻叹口气,一时无言。

    “什么人!”山下忽然传来一声喝斥,四人同时转头,便见一队官兵,身着盔甲,手拿□□,见了四人,立刻喝道:“还敢翻后山进皇城,找死!”

    话音刚落,那一队人马便拉起了弓箭,想要将这四人当场射杀,长俟看着那个个拉满的弓与冰冷坚硬的铠甲,想起城外被射杀的流民,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

    姬自牧一瞥眼,正好捕捉到了他的这一丝情绪,他轻柔地将手盖在长俟的手腕上,低声道:“仙君莫急,不至于。”

    说话间,那些弓箭已自弦飞出,姬自牧弹了个指,腰间的碎骨扇打出几个小碎片,将飞来的雨箭一一打落,而后碎片立刻飞回,重回扇身。

    官兵在山下见四人毫发无伤,为首的那个对其他人怒喝:“上啊!把他们……”

    “住手!”山下不知某处传来一声十分苍老的声音,那些官兵回头,见到来人,连忙行礼,道:“国师。”

    姬自牧闻言高高挑起了眉:“来了。”

    长俟看了他一眼:“什么?”

    姬自牧转过头,微微一笑:“仙君,你要找的人来了。”

    说完,他伸出一手,风雅地对长俟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俟看他一眼,向山下走去,姬自牧随即跟在身后。

    那二位神君面面相觑,也跟着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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