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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玉人叹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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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去江乘着日头盛正领着铁骑奔赴庆城,因山间地势较陡,故派出了三队先行兵探路再折返汇报前方道路情况,待一支先行兵回来后又由另一支队加速前进探路。再者铁骑士兵一人三马,二马驮运物资一马载人保持着最快的行军速度。

    方一昼夜骑兵几近不做停歇直奔五百里开外。这山地条件湿热,贺去江背上已然被汗液浸透,手上因蚊虫叮咬而有些肿痛。胜在全军都是从塞外历练过来的,作战能力自是强些,大多撑得住这恶劣条件。

    如此奇袭许也是这般铁骑才能完成的,只待突出这崇山峻岭便可直入支援庆城,届时再从庆城通往定郡的大道运粮返回定郡。此番计策环环相扣,以险致胜。

    贺去江看着这山谷地势料定了前方定有河流,对身旁副将道:“传我军令,前面河流处整军换马。”

    画角声响,行军速度渐渐放慢,行至前边河流终是稳下来。此时当值金轮悬挂东山之时,北方山势极高,不远处云雾汇聚在上边俯冲下成了罕见的云瀑,他们军队歇脚在河谷,正好观赏到了这一壮阔景像——苍穹无垠,薄云清逸飘洒,攀越过一座又一座山岭,这天地间游气像极了奔腾的野马,从岭崖倾泻而下。如素练沉入山谷之间,层层堆积着向前翻滚,恰如鲲鹏之垂翅排开几万里,何等雄壮之景,四海八荒皆入怀来。犹如那美酒几百盅下肚激得个荡气回肠,欲指天诘问的狂妄油然而生,胸襟视野皆在这时大开,足有傲意睥睨世间万灵。

    大风吹动纛旗飘扬,半盏茶功夫那云瀑便向着自己这处铺天盖地的涌来,温柔地包裹住略有倦惫的他,好似是伊人?夷轻触面庞,香息呼之。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波澜壮阔,亦是千秋山河的馈赠。可谓天时人和。

    如若晏长归在这,一定会呆滞会然后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直拍手叫好,他如此念道。贺去江又缓了几刻,被自己方才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到。

    待得云瀑退散将士意气大增,各个都褪去了面上倦意,速速进食换马重新整军,在两个时辰后继续向庆城进军。

    又二日。

    贺去江离开定郡拢总才三日,晏长归却总想着他,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柳娘觉察她情绪不对问了这事儿,晏长归迟钝了好一会才说出口来,柳娘闻言后只装作是没听见,面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乌黑的眼袋一挤显得人更是憔悴。

    “瞧你是面色不好,怎的了?”

    “不就是那些琐事。许是近来日头不好,一会干一会湿得容易教人染上风寒。这不,前两日送来十好几个伤寒病人,可给我忙坏了。”她有气无力地道,“那些伤寒病人我瞧着是怪,传染起来不似往先,一日就来五六个,翌日便十五六个了。”

    “莫不是瘟疫?我记得春儿先前同我讲过,说是几月前仁州西南涝灾,几近是颗粒无收,一大批百姓遭殃,其中死因不明的有许多。且说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还是小心些好。”她急道。

    “怎么可能。”柳娘笑道,“你听我说给你听——如今五月末了,照理说是瘟疫始于大雪,生于小寒,衰于惊蛰,灭于清明。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说法。而且那些病症发得缓慢,若是染了瘟疫不该是这模样的,当是上吐下泻而非全身极度虚寒或是湿热。我且估摸是普通伤寒罢。”

    “好罢——是我多虑了。可那你也要注意身子呀,自打我瞧到你时便见你日日憔悴的,若是你个顶梁柱病倒,那才更为棘手。外边无人刁难你罢,听闻你也怪不容易,那些刻薄书生的话儿当耳旁风便是,不必用心去听,他们刻板尖酸且将书读死,实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的典范。”她劝慰道。~

    柳娘笑道:“他们这些日子消停些了,未作甚么妖。行了,等会回去我肯定先歇一阵,你不必忧心。”

    晏长归点点头,笑道:“如果我懂医术就好了,还能帮衬着。瞧着我现今是日日玩乐的,同你一比显得我无用极了。”

    “你还年轻,想着甚么学医呢?听闻你是家境极好,不可做这些活计的。等以后啊好好找个俊俏男子嫁了,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才是。”柳娘笑道。

    晏长归闻话语并未觉着不对,但仔细思量这话从柳娘口中说出当真是稀奇,“你自个儿都不嫁人,何以来劝我呢?”

    “我只求自己过好自己的,不去打扰旁人原本的生活,万不能将我自己的想法安到别人身上去。这几日同你相处下来,觉着你是心善心软的。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加之你又是这个性子,若是往后不成婚,那才是受人欺辱贬低呢。且豪门大户里头规矩森严,说句难听的,你不如早些寻一个有好感的郎君来磨合,到时候同耶娘说一说,这样既是你喜欢的,也同人日后好相处啊。”柳娘道,“我瞧着贺将军就不错。”

    “你又开始扯胡话了。”晏长归嗔道,没好颜色的给人一白眼,将本放在脉枕上的手想揣到袖子里头,却因为这衣裳用料极少,袖口全是塞不下一只手的,便只将小手放在腿上,“贺将军是好男子,可他是无意男女之事的。你休要这般说,到时候传到人耳朵里,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小娘子的不矜持不识礼数。”

    柳娘本就是诊脉诊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便将脉枕一收,将手肘抵在桌上单手支着头瞧她,“我瞧着贺将军对你,可不是一言两语就说的清楚的。”

    “没有,我和他之间甚么都没有。”她转头看向柳娘道。

    柳娘挑眉道:“真的?”

    “真的……”

    人见她嘴硬也不好再说甚么,呼了一口气淡道:“等他回来,我去问问。”

    “问甚么呀?”

    “问问他对你到底有没有意思呀。长归,我可听闻了,贺将军为人正直,这相貌也极佳,愣是个小娘子可都会眼馋,你若是再不上,被他人抢走了可怎么办?你别同我扯甚么你不喜欢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是要自己争取的。”

    “你赶快走罢,走罢,瞧见你我就心烦。”

    “不知是心烦还是心羞呢……”柳娘嘟嚷道,这才理了东西背着小药箱被晏长归送到府门口,见到了外边她还要送,带上面纱急忙挥挥手笑道:“行了,就到这儿罢,这些日子你记着没事别出门,外边染伤寒的人多,怕是你沾上了。”

    “好。”她道,向人挥挥手。

    而后送走了人,这院子便又空落落起来,府里人少,这般景象也不算是奇怪,好在晏长归身边有春儿陪着解闷,这才为在定郡无聊的日子添了几分趣味。正想着人时,春儿正端着热好的饭菜从廊间过呢,见着她人影急忙笑道:“长归长归,快帮我端菜来,阿郎回来了!”

    晏长归一听说是郡守回府,煞时一愣,念及是先前答应过春儿要帮人询问事情,这事儿本不该自己来说,但因是这事儿对春儿紧要得很,自己又不想耽搁,脑中迅疾开始组织言语。只待是郡守与晏长归落座,春儿还站在一旁,晏长归正想开口教人坐下,却是郡守先将话说出口,人这才坐了。

    “小娘子在这儿住的可习惯?这府里破破烂烂的,平日里头也忙,着家得少,不知是小娘子有没有见怪?”郡守道,那面容上尽是皱纹,发鬓也斑白。

    “无有的。春儿将我照顾的很好。郡守这般为民办事,当是百姓之福。”她笑道。

    “小娘子谬赞。”他道,低头吃了一口饭,倒也未拘着礼,待咀嚼完方又看向春儿道,“几日没见,春儿倒是长大了不少,起身来我瞧瞧。”

    春儿正闷着头吃饭,闻言便缓缓起身转了一圈。

    “是长高了,嗯,你正长身体,需得多吃些。”他笑道,“坐罢坐罢。”

    晏长归瞧着春儿拘谨,这郡守看向她时那目光和蔼亲切,想着倒真如先前猜想,这郡守大抵是将人当了女儿瞧的,佯装左顾右盼,又问道:“来这府上许久,怎未有幸见着您家小娘子与郎君呢?”

    他闻言便摆摆手笑了,“小娘子高看我一眼,您瞧瞧我这丑老丑老的模样,息妇是讨不到的,儿子女儿也都没有。”

    “这样啊,那何不抱养一个来呢?”

    “我老啦,可没气力再拉扯一个娃娃。”

    晏长归低头吃了口饭,眼光向春儿那瞥去,心念着这郡守还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自己三番引话题来,他都能老老实实答这些话表面意思,倒也算是无城府无心思的,可也耿直过了头。思至此处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嘟嚷道:“豁出去了我。”

    “您说甚么?”

    “春儿,你先回避着,呆会叫你出来。”她向着春儿道,人自会了意,缓缓起身瞧了二人一眼,欠欠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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