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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那时一双孩童小小的手掌。身上的衣服是鲜红的，是他最讨厌的颜色。墙上的水镜映照出了他的形貌。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这是他幼年的长相。
他是回到了自己儿时了吗？现在的他，不是高居在云殿上的万年孤寂的天帝，而是笠泽饱受欺凌的鲤儿？他摸摸脸上，有些火辣辣地疼。喔，他记起来了，儿时，他经常被那些红鲤鱼欺凌的。
他的心砰砰跳，他还在笠泽，还没被荼姚哄骗上天。这是天道给他机会来改变他和母亲的命运吗？正在思考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鲤儿！”。他猛然转身，眼泪差点流出来。他见到了前世刚刚重逢，就为保护他死在了荼姚琉璃净火下的母亲簌离。簌离仍是记忆中的样子，半边脸上留着恐怖的伤痕，但润玉毫不嫌弃。
他深情地喊道：“娘亲！”，上前想拥抱住簌离。簌离却用力地抓住他，怒骂道：“你又和小伙伴打架了？”
“不，不是！是他们合起来欺负我的！”
“刚才那潮涌术是不是你弄出来的？”簌离有些疯狂：“你的角，你的角长出来了！”
“你不是龙，不是龙！你是鱼！来，挖了吧！挖了，你就是红鲤鱼了，和他们都一样了！”
“不！”恐怖的记忆涌进脑海，润玉极力挣扎，但如今幼小的自己，哪有力量对抗？他眼睁睁地看着簌离拿出尖锐的匕首，伸向自己的头顶。
“啊！”剧痛从头上传来，他不由惨叫出声。簌离却没有停手，又拉开了他胸前的衣襟。
......
润玉记不起自己在幽暗的湖底呆了多久，反正，每一日，都是漫长的煎熬。簌离给他割角剐麟，想把他从一条龙变成一尾鱼。但应龙的自愈能力很强，挖去的麟角，没几天，就长出来了。于是，这种折磨，每几日，就要重来一次。
润玉觉得自己身处地狱。明明前世他也曾经受过，为何没有现在感觉痛苦呢？莫不是那时他已长大，儿时的痛苦已经淡忘？他曾经在荼姚手中受过三万天火雷刑，但他也难说出，哪种更受折磨。
或许，那时的痛苦还及不上如今吧？那时，他是上神之躯，总有法力护体。更要命的是，三万道天刑，在一个时辰里就结束了，再痛也能咬牙挨过去。可如今，却是每几日就在地狱里走一遭，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不对，前世和今生还是有变化的。从簌离的怨恨呓语中，润玉惊愕地发现，灭龙鱼族的不是鸟族，是太微下的命令。荼姚呢？据说荼姚专心磨炼鸟族，对太微并不太上心，当然也不理会他的风流韵事。簌离上天界时，她都懒得见她，因为她身份不够，她忙着呢，没空！
但最后还是东窗事发，钱塘君告上天界，外界流言蜚语，道太微君夺臣妻，不修私德云云。东南水系很是愤怒，鸟族也有离心之举，太微为自己名声，更要笼络荼姚，下令以叛逆之名，诛灭龙鱼族。簌离侥幸逃生。
簌离深恨太微的无情！但润玉敏感地觉得，他的母亲也在恨着他的。因为，他是太微的儿子，身上流着太微的血。她看着自己时，会想起太微对他的欺骗、无情和鄙夷。她有意或者无意地，把对太微的仇恨，发泄在他的身上。
前世，他告诉自己，母亲是爱他的。她忍辱偷生，是为了他；她挖他麟角，是为了遮掩他的身份，保护他......可如今，这信念，却在慢慢地坍塌。他毕竟做了多年的天帝，看惯了人心的叵测和阴暗。他怀疑心起，母亲真地没有别的法子掩饰他的真身吗？他知道的，水族自有自己独有的法术和灵宝。何况，鸟族如今并没有在湖边监视！
簌离想让他变成鱼，但他不愿！他是龙，他有龙的骄傲，怎甘心变成鱼？如果说前世，在他年幼和在做夜神时，曾幻想过做一条鲤鱼，做个逍遥的散仙。但成为六界至尊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变？
不！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润玉求簌离找其他法子来掩饰自己的真身，不要再剐他麟角。没人监视，他们是安全的！簌离置若罔闻，剐麟角的场景，依然没多久就上演一次。
润玉心寒彻骨，不由想起前世。前世，是荼姚带他上天，才让他摆脱了这噩梦！这些日子，他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荼姚。荼姚带他上天，在旭凤出生前，对他是不错的。给他治伤，给他身份，给他安排宫殿，比起簌离来，好了太多！呃，有了旭凤后，她就慢慢疏远冷待了自己！但，润玉如今想起来，荼姚高傲，不屑于小处使坏，她从来没克扣过自己的分例。除了冷言冷语，暗中派人监视，在洞庭湖杀簌离前，她对自己并非特别过分。连和旭凤闯祸时，也只把他关进小屋，都没动手打过他。至少，比起如今簌离，要好得多！
龙的恢复能力虽然强，但不能无休无止地受创。他渐渐发现，自己的鳞片，越长越慢。有的，就再也长不出来了！润玉心中更加忧惧。他担心，他会慢慢退化，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真地变成了鱼！不，是不龙不鱼的怪物！
他要求生！他要逃！但他成年的心智，却被困在这年幼的身体中。他想起了荼姚！荼姚不仅成了他唯一的希望，更在日复一日地回忆中，褪去了往日的仇恨，留在心中的，是曾经的温情，在那黑暗无边的日子里，成为他心中的光。他发誓，此生，他不会再于她反目成仇！他愿意孝顺她，不会忤逆，不会算计。他宁愿做个逍遥散仙，日后，他会安排好簌离的生活，但他很难再像前世那般爱她敬她了。她们这世没有仇恨，可以各自安好，不负如来不负卿！
润玉循着记忆中的时间，在湖边等待荼姚。可是，他没想到，他等了很久很久，前后有九次，他好容易避开簌离，都没见到荼姚的身影。他一日日地心急如焚，惶恐不安。
那一日，他又跳出了湖面。他决定，再做一次努力。再等不到荼姚，明日，他也要逃走了。他无法面对那一日比一日疯狂的母亲！他会死的，或者会被她毁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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