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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儿子、再加上各自的媳妇，总共六口人。
共同生活了那么久，刘棒槌只要听声音就能听得出是谁在说话。
刘老大的声音一直听不见，他窝窝囊囊的，但绝对有孝心，可就是被媳妇给管着，田雨正以一敌四，说他们有多穷、刘群多么需要钱补身体。
至于老二老三两口子，平时也是他们嘴巴最甜，看起来最孝顺他，可这时候也是各种借口。
没离婚前蔡大娘的一些话逐渐清晰起来，刘棒槌全身都痛，这种痛反而让他头脑清晰。
他要强了一辈子，也一辈子都看不起女人，最后反而没有蔡大娘看的透彻、活的明白。
“都别吵了！”他费尽力气喊出这句话，“算了，不开刀了，就这样吧。”把他骨头养好就行了，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站起来，太多摔了一跤就完了的老人了。
六个人都挤进病房。
“那怎么行，大夫说了要是不开刀别看你现在身体不错，以后就麻烦了，而且到时候想开刀都开不了！”
“是啊爹，你是我们的爹，你有四个儿子呢，要是被人知道我们连爹都不救，还是人吗？”
刘棒槌很想说他们现在就都不是人！又给咽了回去。
因为他清楚，现在是他虎落平阳，要是把他们都给气跑了，刘小四又好几天都不回来，连个给他送饭的人都没有。
几个人对视，猜他应该听见他们在病房门口说的话了，各自使眼色。
都怪他们，说话那么大声！
田雨柔声道，“爹啊，我们都想帮你凑钱治病，可我们钱不够，你这是大手术，要开膛破肚的，要好多钱！不过爹你别着急，我们就算借遍整个生产队都会借来的！你自个儿那也存了不少吧，能不能告诉我们放哪儿了，咱得赶紧把住院钱交上！”
合着他们连住院费都不愿意帮忙交，真是一群好儿子！
刘棒槌想了想，不能说，要是他们拿了钱却不用在他身上怎么办。
就算用了，可能也只用一小部分，别的都拿去分了！
刘棒槌以前有多疼爱他们，现在就有多不信任他们。
“你们去找你们的娘，就说我要见她，她要是不来我就死在这！”
几人哄了好几遍，刘棒槌就是不说钱的下落，只要选出一个人回生产队报信去。
生产队就那么大，谁家出了什么事转瞬间就能传遍，所以蔡大娘早就听说了。
但也没打算去凑热闹，都是前夫了，她对他也根本没什么夫妻感情，演那个戏干啥呀。
没想到刘老二却来找她了。
“娘啊，爹摔着了，让你赶紧去医院看看他！”
蔡大娘正在做酱菜，虽说已经是厂长了，但酱菜厂的人员构成比较特殊，老年人居多，所以对于职位什么的，也不是特别看重，没那么多架子，别人做什么她也一样做。
“鬼嚎什么呢，摔就摔着了呗，慢慢养着。”
心想老刘家这是终于遭报应了吗，先是刘群摔了，刘棒槌又摔了，活该！
“娘，是我没说清楚。爹摔折了肋骨，而且大夫说他胃里有瘤子，最好开刀做大手术！爹非要让你去医院见见你！”
蔡大娘洗菜的手一顿，刘老二的话，酱菜厂里其他人也听到了，破开肚子啊，这得是多大的病，劝她赶紧去看看，虽然离婚了但那么多年的夫妻呢。
后面那句难听的话没说，万一出啥事，说不定就是最后几眼了。
“他要开刀就开刀，见我干嘛，不去。”
刘老二不敢这时候说他们没钱跟她要钱的事，说了蔡大娘肯定更不去了，只好各种软磨硬泡。
蔡大娘被他还有其他人的劝解声烦得不行。
“哎呀行了行了，我去一趟还不行吗？”心里已经猜到准没什么好事。
刘老二以为这就能走了，可费死劲了，看样子娘当上厂长后还真是变得铁石心肠，根本不把爹放在眼里了，所以这个钱，还要的回来吗？
蔡大娘却道，“等等，我先回家换个衣服，这身脏了。”
刘老二仔细看了看，哪里脏了，真是他的亲娘，啥时候变那么讲究了。
因为红高粱酱菜厂是全县优秀村办企业，过年过节的，蔡大娘也去县城里开过会，虽然基本就是坐着听，但那身份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也学会了，在家里可以穿的稍微差些，但出门肯定要有几身看得过去的衣服。
换好衣服，蔡大娘腰板挺直，那容光焕发的样子，别说四十多快五十了，说是三十多都有人信。
刘老二走在旁边都无缘无故的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到了医院，刘棒槌已经打了止疼针，肋骨的骨折已经处理好了。
病房里只留下一个人，其他人都在楼道里。
看到蔡大娘来了，居然有种是什么领导来视察的感觉。
其中有人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蔡大娘了，感觉尤其明显，她的变化太大了。
“你们咋都在外头呢？”
刘老三说，“娘，大夫说怕我们吵着爹，不让里头留太多人。”
就连说钱的事也小声说的，做贼似的。
蔡大娘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走之后，“我的个乖乖，那还是我娘吗，怎么看着那么厉害。”
田雨心说，婆婆本来就厉害，敢不要亲家的面子直接揍她爹娘呢，要是不厉害，她能闹的离婚、还当上酱菜厂厂长吗？
进去之后，蔡大娘让坐在里头的二儿媳妇也出去。
她原本不愿意，想偷听来着，但被蔡大娘一瞪，想起婆婆的厉害就出去了。
出去了他们也有办法听，趴门框的趴门框，趴墙的趴墙，一个个壁虎似的。
“你找我干嘛？”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发白变得虚弱的刘棒槌，蔡大娘心里也颇有感慨。
人啊，有时候活的就是一口气。
不知道自个儿得了重病还好，活蹦乱跳的，知道了以后那口气泄了。就跟老了好几岁一样。
如果换成了她胃里有瘤子，蔡大娘觉得她肯定比刘棒槌强。
他们本来就是半截身体入土的年纪，早晚都会死，都知道可能活不长了，当然得用剩下的时间多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而不是愁容满面，那多累啊，就算能多活几个月都得给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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