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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开门，整个家都是黑的。
没有黏糊糊的小狐狸，也没有扑鼻而来的饭菜香。
有的只是几千平方米的空空荡荡。
空气有些冷冽，不对，是过分冷冽。
惯用的木质调冷香此刻让他心烦意乱。
揉揉眉心，他不想吃饭，径直去了书房。
他倒是要看看令狐雪在书房走之前在书房做了什么。
不管他想不想承认。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海选舞台的令狐雪。
所有人都看她绝世舞姬，风华绝代。
但他独独目不转睛盯着她身后的那个灰黑的脚印，眉间心上挥之不去。
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种灰头土脸的样子？
怎么会饿着肚子？
怎么会衣服那么薄？
席云岫想不明白。
他更想不明白的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她的冷暖。
从在医院捡她回家开始，他的整个世界就充满了矛盾的秩序。
打开放支票的柜子。
席云岫心脏突然很涩地抽了一下。
一摞连号的支票整整齐齐，黑卡金卡现金，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东西一件没少，反而多了几样——
是他给小狐狸的黑金卡、手机和现金。
这么一想，他从来没有收到过银行发来的信息——
她从来没有用过他的钱。
她只拿走了她自己的身份证和钱包。
席云岫心中一团乱，头皮发麻。
这感觉像是错估了股票行情，一向运筹帷幄的他难得慌乱，不得章法。
靠上真皮的电脑椅，身体却并不舒坦，仿佛哪里长了倒刺，心上疼痒难耐。
他睁开眼睛，下了很大的决心，最终慢吞吞地打开了她留下的手机。
令狐雪没有设密码。
她还不懂怎么设置密码。
她的微信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那天酒局上的白总。
上面的对话停在一天前——
【书书姐，我离婚了。手机我不带走，以后我买到手机，再和你联系！】
【（狐狸流泪jg）】
离婚？
她在说什么？！
席云岫很快在书桌上发现一个信封，抽开来半张纸，最上面一行赫然是——
《离婚协议书》
再往下大概是出了他的身份证号，其他的地方被她歪歪斜斜的字迹填满了，像是小学生依样画葫芦。
看着居然有点像那么回事——
抿抿唇，他的神色逐渐深沉下来。
她是想干什么？
当初明明为了钱和他假结婚，为了钱买下高额的保险，现在又做出一副潇洒离去的样子。
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关于人心那些，该懂的、不该懂得，他都懂了。
偏偏在这个狡诈的小狐狸面前，他猜不透看不懂。
他凝视着那张小狐狸的流泪动图。
眼角的泪水打湿了一撮雪白的毛，可怜兮兮地揪成了一坨。
不知不觉，他的心也揪起来。
手攥紧又舒开，在手心里留下一排红印子。
手机里没什么别的了。
甚至只有一张照片，是合照。
照片上的她眉眼眯缝起来，窄细的缝隙里，洒落下阳光。
从这个角度看，他们亲密地贴在一起，像是世间普普通通的一对情侣。
没有别的蛛丝马迹，席云岫最终盯着短音的黑色的音乐图标，点了进去。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令狐雪竟然关注了上千位博主，还给每个视频细心地分了类，留评备注。
《三句话，我就让男人给我花了十八万》
狐狸雪：【亲测有效。咦，为什么差评这么多？】
《可爱女生的印象笔记课堂》
狐狸雪：【学起来！】
狐狸雪：【没有用诶，嘤。】
席云岫：“……”
《做了这个蛋包饭，老公离不开你》
狐狸雪：【已经试过了，骗人的。】
《夏天的第一碗雪碧凉面，老公吃一口再不出去应酬》
狐狸雪：【真的吗？码住！（狐狸搓爪爪jg）】
《没有男人能抵抗夹子音版的“老公”》
狐狸雪：【我老公可以！（自豪插腰jg）】
席云岫：“……”
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燥热难耐。
维持着这种诡异的状态，他翻完了令狐雪全部的短视频浏览记录。
结论可以说是相当明确——
这个傻狐狸一直在寻找能被他喜欢的方法。
坚持不懈，傻乎乎的。
陈诚的电话来了：“老板，我这边查到一些东西——”
席云岫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眼窝：“你来我家一趟。”
家里安静得连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
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陈诚眼泪汪汪：“……”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从来不准人进家门的老板，竟然准他去他家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他多年坚持的毅力和信任的堆积！
不怕苦，不怕累，老板把我用残废！
鸡血沸腾，陈诚立刻开车赶到，油亮的三七开上颤巍巍伸出一根呆毛——
“老、老板，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查了令狐小姐所有的网络浏览记录，没有找到任何人寿保险相关的内容，需要我给您念一下她的浏览记录吗？”
“不用！”席云岫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文件，“删了吧。”
“好的，老板。”陈诚边喘气边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席云岫虚弱道：“好消息？”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好消息来缓缓。
陈诚说：“我查到令狐小姐之前买的那几份人寿保险，代理人都是同一个人。从社会关系上来看，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发小。”
“这个朋友我们已经联系到了。她说她是走投无路才找到的令狐小姐，希望她帮自己冲冲业绩。”
冲、冲业绩？——
席云岫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
陈诚轻咳了一声：“因为和您结婚的事实成立，所以令狐小姐有资格购买高额保险。这个朋友承诺她，只要帮助她挺过业绩筛查的这个月，就让她撤回保险金，并且给她5的利息。”
“令狐小姐可能只是想赚点小钱，顺便帮帮朋友，没想到会出现失忆这回事。”
“这个朋友的话我们已经核实过了。令狐小姐当时和她立了一个私下的手写协议。需要我给您看看吗？”
这特么算个屁的好消息？
席云岫缓缓开口：“你说的坏消息是？”
陈诚的笑容十分安详：“我们好像误会令狐小姐了。”
空气突然安静。
微微闭上眼睛，又敲敲桌子——
片刻，席云岫终于把离婚协议书完完全全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他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陈诚头上的呆毛颤了颤：“……”
这是怒极反笑，还是老板疯了？
a4纸末端，令狐雪稚嫩磕巴的签名后面，印了一个手印。
说是手印，还真的就是手印。
印章泥盖满整个手掌，认认真真地杵在她的签名旁边。
她的手本来就小，红彤彤的小小一只。
看着像是某种小动物的爪印。
怎么会有人傻得这么可爱？
席云岫绷着脸。
最终还是没有绷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笑声在空空荡荡的书房回荡了几下——
他停住了。
整颗心也突然空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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