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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人每天也会将记下来东西，和朝堂情报一起传到戚白里手中。
所以戚白里虽然出征在外，但是裴如昼这边发生了什么——包括他突然中毒晕过去好几日, 还有醒来之后说话, 全被一五一十地传到了戚白里耳边。
“如昼想见我……”
戚白里真无法说出，自己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究竟是什么样感觉。
是激动是担忧, 亦或是惶恐……
裴如昼为什么忽然想要见自己呢？
戚白里有些不敢去想背后答案。
说实话，在听到从大易传来这个消息之后，戚白里恨不得现在放下手头所有事情, 回去见裴如昼一面。
然而此时他这边也正好到了最最要紧关口, 戚白里已经到了自己曾经最熟悉卫国皇宫门口。几年前，这里曾经被一场大火烧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
几年时间过去，卫国又将城垣重新修建了一遍, 从戚白里现在所在位置看去, 一点也看不到当初那样子。
就像是他曾经在这里所有记忆, 也被那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样。
曾经戚白里, 最害怕这座皇宫。
他每一天晚上都在思考, 如何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而现在, 当戚白里再一次骑着马站在这里时候，他却不再恐惧。
戚白里只想迅速攻下这片城池，然后回去，回到裴如昼身边去。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这次跟着戚白里出征人里面，有很多都是曾经在边关历练过一番。
他们已经习惯了裴如昼那种迂回战术, 而戚白里这样打法, 在他们看来极其不要命。
可神奇是, 戚白里不愧是在这个国家当了那么多年质子人, 他确了解卫国。戚白里这种打法，卫国人非常害怕。所以有时候，他甚至可以不战而胜。
而这些人对戚白里态度，也从一开始怀疑甚至瞧不起，变成了现在崇拜。
此时他们已经打到了卫国皇宫门口，心潮或许比戚白里本人还要澎湃。
他们看到，骑在黑色战马上皇子，对着卫国城门沉默了一会，接着缓缓地抬起手，做了一个进攻手势。
只等下一刻，皇宫门口便是一阵战鼓敲击声。
接着，他们就在这一个南国难见雪夜，骑着战马，踏平了这片王宫。
——这里曾是世上最豪华宫殿，曾经葬送了戚白里童年与少年时代。这里曾是他噩梦，而这一天，戚白里要自己终结这一场噩梦。
……
戚白里实在是太熟悉卫国了，因此这一仗打根本没有半点悬念。不过是两个多时辰，卫国皇宫便就已经成为了他囊中之物。
这可真是历史上从未有过壮举。
大易士兵，尤其是从边关被调配过来士兵，心里均无比激动——凡是军人谁不渴望战功，谁不渴望建功立业？
而这一次他们不但打了胜仗，甚至于就连名字，都要永远都被刻在史书之上了！
这事令所有人激动。
卫国皇宫里，藏着不少好东西。打进去之后，士兵们便将皇宫地窖里面美酒佳酿全部取了出来，接着豪饮了整整一晚。
但是戚白里并没有参与其中。
人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他们想——和裴如昼这个平易近人将领不同，戚白里生来就是皇子。
现在大家已经忘记了他那段有些不堪质子生活，人们只是觉得，戚白里是天生贵胄，怪不得从不与这些底层士兵混在一起。
见戚白里没有心情参与他们庆祝活动，众人也根本没有强求。
一般而言，打到这里之后，身为总将领戚白里应该留在魏国，重新在这里布置自己势力。
甚至于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长住于此。然而戚白里并没有这么做，打下卫国国皇宫第二日，戚白里就带着十几个人向着大易方向而去。
两个国家相距并不短，但是这一次戚白里快马加鞭，只用了短短三日，就从卫国回到了大易。
这个时候，戚白里父皇还活着——虽然现在大家都已经忘记了皇宫中掌权者应该是他，但是于情于理，戚白里都应该去对方那里拜见一下才对。
可是戚白里并没有那么做。
戚白里直接来到了位于城郊皇家寺庙之中，他身上战甲都没有来得及卸掉，便着急朝裴如昼房间而去。
戚白里身上戴着，是玄色厚重铠甲。
行走在皇家寺庙回廊之上，玄甲互相碰撞，发出了重重声音。
听到这声音，两边原本已经胆战心惊低头立着宫女、太监则变得更加紧张。
所有人都低着头，恨不得将下巴埋进胸口里。
他们不敢看戚白里一眼，而戚白里也没有正眼瞧这群人意思。
他快步向前走去，不过转眼就穿过了整座寺庙，来到了位于后侧小院之中。
他到裴如昼所住地方了。
为了见裴如昼一面，戚白里快马加鞭在路上赶了许久才到达这里。
按理来说，他此时应该很想见裴如昼才对。
可是到了小院门口之后，戚白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名为近乡情怯情绪。
他突然不敢看裴如昼。
戚白里在外打仗时候，都是一封一封密信接连不断看着。所以他当然知道裴如昼现在状况不好……
甚至戚白里还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裴如昼每天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剩下时候都一直睡着。
可是戚白里却打心眼里不想要相信这一点，在他心中，裴如昼仍旧是当年那个穿着一身白衣少年。
戚白里手，轻轻地碰到了小院木门上。
“如昼。”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叫了一下裴如昼名字。
戚白里不敢推开这扇门，就好像如果他不推开这扇门，裴如昼就还和往常一样般……
但就在戚白里纠结犹豫这一刻，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没等戚白里抬头，又有一阵清咳响了起来。
“咳咳……殿下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看看我呢？”
说话人正是裴如昼！
之前听说戚白里将要回来了，裴如昼勉强撑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而天公作美，今天是难得大晴天，裴如昼身体好像也随着天气变好了许多。
之前几天一直卧床他，今天竟然能够在周围人搀扶之下走出来了。
在看到戚白里第一眼，裴如昼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用开玩笑语气叫了他一声“殿下”。
这是独属于裴如昼和戚白里两个人秘密和默契。
裴如昼一直直呼其名，而只有在开对方玩笑时候，他才会说“殿下”这两个字。
其实裴如昼本来意思也不是要逗戚白里，他只是看到戚白里愁眉不展样子后，觉得需要让对方放松一下而已。
但没有想到听到自己话，戚白里忽然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接着……
裴如昼竟然看到，对方眼角边有一滴泪水缓缓坠了下来。
泪水？
戚白里怎么哭了？
对方现在可不才是宫里那个不受重视皇子了，看到戚白里表情之后，裴如昼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白里……”裴如昼本来想问对方怎么忽然哭了，但是一看到周围这些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宫女和太监，他还是将后面话重新咽了回去。
裴如昼缓缓地推了一下身边扶着自己人，接着轻声说“好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可以走。”
“可是……”那人本来想说，可是郡主殿下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您。
但是一看到对面戚白里那古怪神情，他还是将所有话都演了下去。
算了算了，还是戚白里更可怕一点。
“是。”方才扶着裴如昼人，缓缓向后退去，接着低头站回了人群之中。
而裴如昼则又摆手，让他们所有人都下去。接着他这才扶着一边回廊，慢慢地走到了戚白里身边。
见状，戚白里想要伸出手去扶一下裴如昼，但是却被裴如昼用目光无情拒绝了。
裴如昼虽然真生病了，也是真差点就要死了。但是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这或许是裴如昼倔强。
看到裴如昼无比缓慢动作之后，戚白里本来也想上前去扶一扶他。然而，在目光与裴如昼相对那一刻，戚白里又重新站回了原地。他知道，裴如昼不想要这样帮助。
……看着裴如昼迟缓动作，戚白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裴如昼武艺很强，而他最厉害两点便是射箭与轻功。
曾经裴如昼可以说是踏雪无痕。
他可以像只燕子一样轻巧飞到屋檐上。
他也可以像是一片羽毛，缓缓飘落于水面。
总之他不能像现在这样……走短短几步路，都要扶着一边回廊墙壁。
世间最残忍事情莫过于此了。
在宽大衣袖遮掩下，戚白里手攥紧成拳，他不想要看眼前画面，但是又不能不看。
……
和戚白里纠结表情完全不一样是，裴如昼走到对方面前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裴如昼将手贴在了戚白里冰冷盔甲上，然后突然看着对方眼睛说“殿下，恭喜您。”
和刚才那带着开玩笑意味“殿下”两个字不一样。
这一次，裴如昼说无比郑重，他确是在真情实感叫戚白里殿下。
甚至于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裴如昼又缓慢向后退了半步，接着站在原地向着戚白里行了一个军礼。
“如昼，你这是做什么？”戚白里被裴如昼动作吓了一跳，他赶紧上前去，将裴如昼扶了起来。
戚白里曾经是一个非常向往权势，并且热爱权势人，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军礼而惊慌，但事实确如此……
戚白里觉得，自己与裴如昼之间，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他非常害怕这样感觉，更害怕现在身份与地位，让裴如昼离自己越来越远。
但裴如昼到底不是这样一个人。
在行完这军礼之后，裴如昼突然轻轻点了点脚，然后抱住了戚白里。
刹那间，过电般感觉传遍了戚白里全身。
然后他听到，裴如昼轻轻地在自己耳边说“恭喜你，你赢了。”
我也赢了。
我们都要赢天道。
赢了那所谓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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