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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去打扰裴如昼。
远方士兵还在迎着琵琶声唱歌，裴如昼手下动作更是一刻没有停下来，他背后落日向下移动, 眼见着就要藏在沙丘那一头了。
整个世界，都成了浓浓金红色。
又有一阵风不知道从哪里吹了过来，裴如昼长发被高高地托了起来。
此时他发丝乱了, 而戚白里心更是乱了。
落日速度总是那么快, 明明在不久之前, 众人还觉得炎热难当。也不过短短几息时间, 随着太阳落下，周围气温忽然开始降低。
那阵风刮了过来, 戚白里也觉得身上衣料有些单薄，但是他依旧不敢离去, 更不敢惊动裴如昼。
戚白里就这样看着裴如昼，直到远处太阳彻彻底底消失在眼前, 周围一切归于黑暗中, 只剩下一点点残阳映出来晚霞还有些许光亮。
一曲终了, 裴如昼终于将手中琵琶放了下来, 正巧在这个时候，耳边风声竟然也大了起来。
刚才虽然没有打仗，但是裴如昼依旧穿着一身铁甲, 气温忽然降下来之后，铁甲更是冷极快。就算身上包裹严严实实, 此时他也觉得有些冷。
“嘶——”起身之后，裴如昼握了握琵琶颈, 忍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亦或者说, 偷偷地。
昼兰关守城将军有意栽培他, 裴如昼表现也非常好。几仗下来，他所统帅军队规模越来越大。
从几百，到几千，到几乎全军。
一开始时候，跟在裴如昼身边人，大多都是他发小，或者说早就已经认识他士兵。大家和裴如昼相处起来非常自然，也没有真正地将他当做将领看待。
但是现在，随着手底下人数增加，士兵们对他了解也变了——镇西大将军之子，用兵如神将星。
所以说，大家明明都是同龄人，甚至很多士兵年纪比裴如昼还要大，但是他们对裴如昼更多，是敬畏之心和崇拜之意。
裴如昼并不适应这种感觉，但是现在他却也知道，自己必须承担住这份厚望，还有随之而来压力。
太阳落山了，裴如昼自然也很冷。但是他只能在没有人时候表现出来，在人前他永远都是那个无所畏惧，无所不能小将军。
裴如昼身上这套盔甲并不厚重，然而等到天色暗下来之后，这东西凉速度却一点不比重甲慢。
“好冷啊。”少年轻轻地嘟囔了一声。
裴如昼想要从沙丘上下来，然而他刚一抬头，便忽然在前方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那是……戚白里？
“不可能吧？”
裴如昼愣了一下，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上只剩下了一点点光亮。对于裴如昼来说，前面那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身影而已，若是普通人看到了，恐怕连前面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人都不能确定。
裴如昼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是有人跟他说，再过上一阵子凤城要来人，但是他真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戚白里。
毕竟他可是未来皇帝。
在之前千百年历史里，还从来没有一个皇帝，或者未来皇帝到过这里。
昼兰关这地方，在大多中原人眼中，就是世界最角落。
裴如昼明白，昼兰关这地方他虽然喜欢，并觉得没有哪儿可以替代，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一个荒莽而落后象征。
不过他却觉得，戚白里不会觉得这里荒蛮，毕竟自己之前给戚白里说这里时候，少年都表现非常有兴趣。
但话说回来，无论戚白里有没有兴趣，现在边塞正在打仗，连在昼兰关世代居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人，都已经举家向着中原而去。
更别说跑到自己现在所在位置来了。
想到这里，裴如昼脚步忽然停顿下来。
然而就在他愣在这里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那个身影，迈步向前而来。
在沙漠上行走，是一件非常困难事情，人给沙子十分力气，它会还给你三四分。甚至有时候，有流沙向下陷落，人不但没有办法向前走，还会缓缓向后滑去。
可在裴如昼看来，远处那个人几乎是一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还没等他说什么，来人便忽然将裴如昼抱到了怀里。
藏在他脑海中那个身影，忽然变得清晰。
真是戚白里——裴如昼后之后觉在心中默默说道。
这种淡淡冷香，似乎只有戚白里身上才有。
上一刻裴如昼还觉得冷，没想到这一刻就落入了温暖怀抱。
裴如昼忽然想起了自己离开京城那一天听到琴声，明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但是在被对方拥抱住那一刻，时间好像突然消失了。也不过是刹那之间，裴如昼就放松了起来。
无论再怎么战功赫赫，被人寄予厚望，裴如昼也不过都只是一个十多岁少年而已。
他表面上从不表现出来，可实际上却感受到了无比沉重压力。
终于在遇到戚白里这一刻，裴如昼卸下了自己心上盔甲。
而在拥抱同时，裴如昼在感受到这个拥抱温暖同时，又下意识地发觉——几个月没见戚白里，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裴如昼印象中那个清瘦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戚白里怀抱不但温暖，而且非常有力。
裴如昼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些沉溺这样感觉。
他赶紧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挤了出去，裴如昼轻轻笑了一下，想要放开戚白里，并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想见你。”戚白里答案非常直接，非常简单。
感受到裴如昼想要挣脱自己怀抱，他终于缓缓地将少年放了开来。
戚白里从来都没有穿过盔甲，他不知道裴如昼现在有多冷，但他只知道裴如昼眼神，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他眼神中那些特殊光亮，变得更加耀眼，但同时整个人气质，又愈发内敛沉稳。
在战场上历练一番少年，就像是长出了刺花枝，看上去竟更加明艳。
戚白里眸色忽然变深。
裴如昼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此时他已经与戚白里并肩向着前面走去了。
“之前有人告诉我凤城有人要来，真没有想到会是你。”裴如昼笑着说道。
“我想来见你，正好有这个机会。”戚白里说。
若是在几个月前，裴如昼听到戚白里说这话，一定会很开心。但他今天停顿了一下，忽然转身，用无比严肃目光看向戚白里。
“殿下知道这里很危险吧。”
裴如昼用了“殿下”这个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称呼。
而听到这句话，戚白里则缓缓地点了一个头。
裴如昼笑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也好，殿下确比任何人都应该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
毕竟你可是未来皇帝。
“嗯？”戚白里并没有听懂裴如昼话。
裴如昼摇头不再说话，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就在裴如昼打算问戚白里，他是何时来，又有什么安排时候，少年脸色忽然一变。
“咳咳咳……”不过刹那间，他脸色便苍白如纸。
这是怎么回事？
戚白里立刻将他扶到了怀里啊，周围那些守着士兵也一脸惊恐地聚了上来。
裴如昼愣了一下，最近忙着研究战况无暇去想别事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是自己毒发日子！
裴如昼会定期毒发事情，凤城许多人都知道，然而消息并没有传到西域。前几次毒发时候，裴如昼都是找机会躲着众人扛过去。
裴如昼毒发时候，会去幽冥界，他并不用真尝一遍蚀骨疼痛滋味。到时候他只要躲过众人，就没什么大问题，顶多不过消失上大半天而已。这里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更不会有人守着他。
他今天本也是这个打算。
然而没有想到，知道裴如昼会毒发人居然出现了！
在裴如昼忽然眩晕过去那一刻，他看到了戚白里无比惊惧神情。
自己是不是又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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