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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他就醒来了。其他人要是中了毒,怎么都得休息好几天,但裴如昼对卧床静养这件事阴影实在太深,感觉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就绕开还在赖床戚云遥,独自走到了院里。
清晨,四周都静悄悄,在这样环境下,小院角落发出低哑呜呜声就格外明显。
呜呜声?这是什么东西。
裴如昼踏上回廊,向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刚一转过弯他就看到,上次围猎得来那只雪豹,正呆在院角铁笼里朝自己呲牙。
“原来是你?”这几天太乱,裴如昼差点忘了自己还养了一只雪豹。
说着,少年便不拘小节坐在了铁笼对面,并趁其不备,摸了一下它大爪子。
……手感真不错!
“嗷呜呜!”雪豹当下便炸毛了。
“呜?”裴如昼非常有闲心学了两下,忍不住说,“你叫声怎么也和小猫一样。”
“呜呜……”雪豹骂骂咧咧。
“呜呜?”裴如昼跟着学。
这只雪豹本来就受了伤,和裴如昼“对话”一阵后,没有劲它终于放弃了。这一次它不再呜呜,而是直接转身,用屁股对着裴如昼。
大大尾巴一甩一甩,看上去很是不爽。
不过更令它不爽事情,还在后面。
雪豹转身后,裴如昼忽然打开了铁笼,然后趁其不备,从后面将它抱了起来。
“呜呜呜!”
“别动,我帮你看看伤口,”裴如昼抱着这只大猫慢慢地站了起来,顺便还嘟囔着,“好像比上次瘦了点。”
最近这几天,行宫乱成了一锅粥,估计也没有人好好喂它。
裴如昼将雪豹放到了石桌上。
之前有人在这里为它处理过伤口,药品和绷带还没来得及收走。
雪豹肩胛处伤口,将它行动完全限制,几次尝试跳桌越狱无果,它终于认命般将自己团成一团。而裴如昼则趁着这个时间,仔仔细细为它重新处理伤口,再好好包扎。
“呜~”它好像知道裴如昼是在帮自己,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看到这可怜巴巴样子,裴如昼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它下巴。
紧接着,眼前这只大猫就毫无尊严眯上眼睛,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噜咕噜声音。
见这架势,裴如昼都忍不住感慨一句“能屈能伸。”
就在这个时候,他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
“阿昼!”是戚云遥。
“七殿下,怎么了?”裴如昼被熊孩子这着急忙慌样子吓了一跳,挠下巴动作,都停了下来。
“没……没什么。”看到裴如昼好好地坐在这里,戚云遥终于松了一口气走了过来。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场噩梦,梦到裴如昼知道了一切,说他是个骗子,然后拂袖离去。明明昨天大半夜才睡着,可因为这场噩梦,戚云遥还是一早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身边人不见,梦里一切又袭了上来。
那一瞬间,戚云遥甚至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他怕裴如昼是真知道了真相,不想再理自己……
听到院里传来声响,他便直接穿着中衣跑了出来。
还好……阿昼没有走。
戚云遥松了一口气,终于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视线也落到了那只雪豹身上。
戚云遥开始没话找话“阿昼想要一直养着它吗?”
“不想,”裴如昼答案,在戚云遥意料之外,“你看,它受伤了。”
裴如昼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绷带边缘,看向雪豹眼神,满是愧疚。
“受伤?”听到这两个字,戚云遥心狠狠一坠。
何止是雪豹受伤了?阿昼他也受伤了……
“它不属于这里,强留话只会受伤。”
就像那天被我伤到一样。
听到这里,平常话超多戚云遥,突然安静了下来。
裴如昼一边给雪豹喂水,一边继续轻声说“它以后当然是要回家,这里再怎么好都不是它家,我肯定不能一直养着它啊。”
回家。
戚云遥突然想起来,裴如昼曾经对他说,自己未来一定会回昼兰关,凤城再好也是别人家。
所以说,阿昼是将自己比作这只受伤雪豹吗?
犯了事戚云遥,心思格外敏感。
他看到病中裴如昼,穿着件松松垮垮白色长衫,面色也是一样苍白。整个人恹恹,一丝精神都没有。
就和……眼前这只受了伤雪豹一样。
是自己害阿昼变成了现在这样。
戚云遥忽然站了起来,他搂住裴如昼胳膊,哑着嗓子问“那他可以不回家吗?”
不回家?
裴如昼愣了一下,他放下手中水碗,就像搓雪豹脑袋一样搓了搓戚云遥脑袋“那可不行,不能一直寄人篱下对吧?”
嘶,这个成语好像不能这么用?
就在裴如昼纠结自己是不是用错词时候,抱着他胳膊戚云遥,眼圈刷一下就红了。
寄人篱下……阿昼说是他自己吗?
他从来都不属于凤城,不属于华章宫。
“那他回家后还会回来看我吗?”戚云遥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什么奇怪问题?
裴如昼也被戚云遥搞得不会了。
这里压根不是适合它生存地方,跑掉之后怎么可能会回来?
“肯定不——”
话还没有说完,裴如昼忽然与戚云遥那可怜巴巴眼神相对。
少年目光里满是祈求。
他不愿听到那个答案。
裴如昼被戚云遥表情吓了一跳,他顿了一下改口敷衍道“有空会来吧。”
自己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戚云遥这么喜欢这只小豹子……真是奇了怪了。
裴如昼在这里喂着雪豹,戚云遥就像只小跟屁虫似跟在他身后,生怕眨个眼睛,裴如昼就不见了。
等喂好雪豹,将它重新送回笼子里,天色也大亮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裴如昼一抬头就看到,有个太监气喘吁吁地停在了门边。行完礼后,他对裴如昼说“裴公子,殊明郡主和小公子马上就要到了!”
“娘要来?”
裴如昼昨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还真没人给他说这件事。
听到郡主要来,他先是开心,接着又有些担忧自己这样子,会不会吓到娘亲。
和开心占大头裴如昼不同。不知道怎,听到太监话后,戚云遥竟然忍不住想到——裴如昼香囊。
那天他对自己说“这是我娘亲身边一个丫鬟绣。”
那个丫鬟,今天会来吗?
……
从来桂锦宫到现在,从桃几乎一直呆在小院里。
直到听见殊明郡主马上到,她这才收拾好东西,向行宫外走去,打算和众人一起迎接郡主。
但没想到,从桃还没走几步,忽然发现不远处林间,有个西域人一直盯着自己。
好像是三皇子身边人?
从桃对三皇子没有什么好感,被西域人这么一看,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和从桃并肩而行几个宫女,也是一脸惊恐。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在看她人,终于缓步走了过来,然后意料之外问道“你是……昼兰关从桃?”
赫连危琊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桂锦宫里见到若舟身边人!
“你,你怎么认识我?”
眼前西域人身材高大,那双眼睛更是如鹰眸一般锐利。被他这么盯着,从桃心情也紧张起来。
果然是她!
在激动之余,赫连危琊也觉得自己有点莽撞。
他现在是三皇子部下,理应低调才对。但是……在这里看到若舟身边人,他无法自抑开心和激动。
因为脑后淤血,赫连危琊只能模模糊糊看和听到一点东西。
他记得,若舟身边,时常跟着一个名叫“从桃”人。
和只自我介绍过一次“若舟”不同,若舟整天“从桃,从桃”叫个不停,赫连危琊听得格外清楚。
突然听到宫女这么叫眼前人,赫连危琊难以抑制激动起来。
难道说若舟也在这里?
他之前已经在昼兰关找过一圈,可半个若舟影子都没有见到。
那个时候赫连危琊就猜,当年那个出手阔绰救了自己少年,或许和离开昼兰关,来到凤城裴家有关……也是因此,他才亲自来到这里。
看到从桃那一刻,赫连危琊知道自己猜想没有错。
一想到那个救了自己少年,赫连危琊嘴角边不由扬起一个小小弧度。
狂喜过后,他努力冷静下来。
身材高大西域男人,忽然无比郑重地将右手贴在胸前,向从桃深深鞠了一躬说“我有一个弟弟,早年被奸人所害,当了沙奴。被我们救回家后,他常常提起救了自己人名叫‘若舟’还有从桃姑娘你。”
“啊……”
从桃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一身贵气西域人,竟然是当年那个阿连家人?
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听那群侍卫说,三皇子带来西域人个个凶神恶煞。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好像还挺有礼貌?
“哦……我知道你弟弟。”从桃一边拉长声音,一边迅速整理着思绪。
她有些紧张看了同行宫女一眼,咬了咬唇说“这是我在昼兰关认识人,你们先走吧,我说完话就马上过来。”
“嗯嗯!那……从桃姑娘一会赶紧跟上啊。”
宫女虽然有些怕西域人,但想到从桃之前呆在昼兰关,那边和西域交往极密,认识几个异族也正常,便先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候,从桃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亏,幸亏那个西域人记错了公子名字。
她没有急着回答赫连危琊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找若舟做什么?”
“我想代弟弟当面感谢他。”赫连危琊无比真诚地说。
“这就不必了,”从桃顿了一下说,“当初他救人,不是为了获得谁感谢。”想起那人不告而别,她语气稍稍有些生硬。
当初公子为了救人,花了不少钱。
甚至害怕被大将军知道,公子还亲自照顾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只落下一个不辞而别结局。
从桃想想就替裴如昼生气。
说罢,她便想离开。
但还没走两步,西域人忽然抬手,拦住了她去路。
“从桃姑娘,您不能代替他这么说,”赫连危琊那双碧色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语气也变得很不客气,“我只想见他一面。”
从桃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见不到了,劳烦您让一让。”
“见不到了?”赫连危琊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废话!因为世界上压根没有“若舟”这个人存在!
从桃本来就不想理会无礼西域人,更别说现在。
几个月前,裴大将军刚才战死沙场,他就是被西域人所杀。
却说那场战争结束后,双方均伤亡惨重不能再战,接着便签下停战条约,表面上回到了往昔。
但裴家家仇,却还未报。
殊明郡主尤其恨这些西域人。
一会郡主就要来了,若是被她知道公子当年偷偷救了西域人,那可怎么办啊?
绝对不能让他再这么纠缠下去,还是快刀斩乱麻好……
着急着要走从桃很不耐烦地摆手说“因为那个人已经被我家少爷赶走了,我也不敢与他再有联系。 ”
语毕,从桃便趁着赫连危琊愣住这一刻,赶紧从他身边溜走。
等快步追上那群宫女,她紧张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留在原地赫连危琊眸色一暗,缓缓地攥紧了拳。
“裴如昼……”怎么又是你?
……
一炷香时间过后,朱红色马车,缓缓停在了行宫外。
身着月白长裙殊明郡主带着小公子,在丫环搀扶下,慢慢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只有四十多岁她,眉眼与当年无异,甚至保养得当,连皱纹都没有几根。
但此时,因为家中事情,殊明郡主眉眼,却被散不去忧愁所笼罩。
宫外正在给她行礼人没有看到,此时最着激动,竟然不是郡主本人,而是那个搀扶着她丫环。
她双手颤抖,呼吸都不怎么平稳。
“别怕,”郡主轻声说,“十多年过去了,没有人认得你。”
“嗯。”闻言,她终于缓缓调整呼吸,却始终不敢抬头。
在从桃陪伴下,他们缓步向着裴如昼住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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