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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楚茗正和许?收拾要带回家的东西，见陆琦还坐在床上悠闲地看书，一点不着急，问她：“你还不收拾东西吗？”
陆琦抬头说：“我申请留校了。”
啊？留校？
楚茗呢喃道：“留校？不是只有参加封闭训练的人留校吗？”
陆琦点点头。
所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寒假也要封闭训练？
楚茗震惊地看着陆琦。
“你你你，你连假期都不放过自己吗？”
许?忍不住对楚茗说：“收收你那副没见识的样子。你该不会打算寒假疯玩一个月吧？”
没理会楚茗被戳中心思的心虚表情，许?接着说：“那你就等着开学回来哭吧。不过陆琦，回家也可以训练的。我在俱乐部训练，你要是愿意可以来找我，咱们一起去，不一定非要在学校。”
学校里一旦封闭，除非春节那一周，其他时候不允许随意出校，做什么都不方便。
赵紫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偷偷翻了个白眼，背起书包直接出门。
有毛病吧，还封闭训练呢？真能装，就你勤奋，就你好学生！
没人理会离开的赵紫雨。
陆琦正想着怎么拒绝许?。
倒也不是她真的喜爱训练喜欢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主要是她不想去赵敏家住。
可陆琦从没跟别人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所以许?和楚茗都不理解陆琦为什么坚持留校。
许?见陆琦一脸难色，皱眉问她：“怎么了，你是有什么难处吗？我们都是朋友，你可以跟我们说。”
楚茗也一脸关切。
陆琦张张嘴，小声说：“我父母离婚了。之前我一直和我爸在德市生活，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妈找过来，我才来到沧市。我爸再婚，对我不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回德市了。我妈虽然对我很好，但是她也再婚了。所以我哪也不想去，只能呆在体校。”
楚茗有些惊讶，连忙说：“没事儿，你可以去我家住，我经常带朋友回家的。”
陆琦笑笑说：“没关系，不用的。过年还是去我妈家过，只是晚离校、早回校而已。”
见二人还是一脸担忧，她认真说：“真的，你们不用为我难过，我也早就不难过了。再婚是她们的选择，并不影响我的生活。你们快点收拾东西吧。”
楚茗有些难过，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竟然有如此曲折的身世。听到陆琦说自己父母都再婚了的时候，眼眶忍不住一酸。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别人很恨不得天天能回家，只有陆琦宁愿住在没人气的宿舍，永远在学校里过节放假。
她的好朋友陆琦，那么单纯努力的一个女孩儿，为什么就不能拥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呢？
担心会让陆琦难过，楚茗和许?也转换了话题，说：“那等你放假的时候我和许?找你出去玩。”
陆琦笑笑：“好。”
等到楚茗和许?离开，六人间的寝室瞬间空空荡荡。其它五个床铺的床单、被套、枕巾都已经拆下来带回家洗了，床垫被卷起来盖在枕头上，露出土黄色的床板。
陆琦一个人躺在床上，一时间竟有些难过。
没有了楚茗的打趣和许?的毒舌，周围变得安安静静，她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不想闲下来。陆琦起身把自己的床单、被套也拆下来，换上干净的。把脏的泡在盆里，端去水房洗。
冬天的水太凉，陆琦戴上橡胶手套，一板一眼地搓洗。
楼道里还有其他专业、其他年级的女生也留下来训练，因此走廊上还有人在跑跑闹闹，好歹有些热闹的声响，不算太孤寂。
寒假留校封闭训练的多是高年级的人，排球专业一年级只有陆琦一个人，二年级有两个人，三年级基本全班都留下来。
为了方便管理，三个年级的人合在一起训练。只不过三年级老师负责三年级，一二年级的老师轮流值班指导一二年级。
二年级的学姐一个叫冯若琳，一个叫秦子兮。
冯若琳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五，打自由人位置。看起来比较腼腆温柔。
秦子兮打主攻位，身高和陆琦差不多，一米七二，开朗温和。
两个人都是本地人，还是一个宿舍的。因为觉得在学校训练更有氛围，父母也支持她们锻炼自己，因此都留了下来，互相作伴。
等到开始训练后，一年级的值班老师是吕佳慧、徐卫源、李敏霞。
李敏霞的排班比较少，大部分时间还是徐卫源和吕佳慧。
陆琦总是觉得吕佳慧貌似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因此，如果碰上吕佳慧值班，陆琦也不会过去碰她的冷脸，都是自己在角落默默练习。
若是有什么问题，就趁着吕佳慧不在，厚着脸皮去问一问二年级的学姐。或者问别的老师。
半个月下来，徐卫源和陆琦的关系竟有些亦师亦友的意味。
三年级寒假训练的安排是上午体能、基础动作，下午对抗练习、分组比赛、技术分析。
早晨晨练完，陆琦小跑着到排球馆，和两个二年级的学姐一起做体能训练。等到三年级下午开始打比赛的时候，三个人就默默蹲在旁边帮忙捡球，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帮忙计分、递水。
久而久之，三年级的学姐和老师甚至能叫出三个人的名字。
这天下午，三年级结束训练，几个女生和班长留下来自主练习。几个人凑在一起打算接着打比赛，但是人不够。班长翟雨星提议加上一二年级的，这样正好凑成12个人，勉强够。
其他人想想也觉得合适。
翟雨星走到休息区，招呼陆琦三人，“学妹，我们准备打练习赛，人不够，你们要加入吗？”
三个人听见，马上都说好。
通过这些天的观摩，陆琦清楚认识到自己和三年级的同学差了太多。有机会实战请教，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翟雨星接着说道：“那加起来就一共12个人了。不过我们这边有一个二传、一个自由人、两个副攻、三个主攻、两个接应，你们都是打什么位置的，能调整一下匀一匀吗？”
秦子兮爽快地点头：“没问题，我是打主攻的，旁边这位冯若琳是打自由人的，正好够。”
那就剩一个——
翟雨星看向陆琦。
陆琦看着翟雨星，黝黑的瞳孔清澈见底，解释道：“我是二传，但是很多战术之类的都不太会。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打接应。”
接应和二传在场上一般是对应位置，所以互换位置打也比较熟悉。
翟雨星思考了一下，摆摆手说：“没事儿，打二传吧，反正我们也就是放松玩玩。”
最后12个人分成两队，一边一个自由人、一个二传、两个主攻、一个副攻、一个接应。
为了平衡两边的实力，主攻翟雨星和陆琦、冯若琳一队，秦子兮到另一队。
翟雨星和对面队长猜拳决定发球权——对面先发球。
翟雨星队伍的站位是二传手陆琦、自由人冯若琳和另一个主攻在后排，前排有一个主攻翟雨星、一个副攻、一个接应。
对面前排是副攻、接应、主攻，后排有另一个主攻秦子兮、自由人、二传。
一般来说，主攻手负责进攻得分，副攻手负责拦网得分或者快攻得分，自由人负责接一传解放攻手，二传手负责分配场上的球，根据形势决定把球给哪一位攻手扣。接应则较为灵活：有的接应攻防全面，有的侧重攻击，类似主攻；有的侧重防守。
对于翟雨星等人来说，只是休闲加练习，因此只打两局，25分制。
窗外晚霞漫天，云层深深浅浅慵懒地铺开，染上一层橘色。
屋内，两队人在各自位置上站好，气氛一触即发。
对面秦子兮在一号位，准备发球。
一个正面上手发球，球速不算快，有一定力度。
冯若琳盯着球脚下快速移动，顺利接起一传。
陆琦跑动到球场中间球下落的位置上，侧身对着球网，抬头紧紧盯着球下落的轨迹，一边用余光观察队员们的位置和网对面的站位。
翟雨星在最右侧二号位，接应在最左侧四号位，副攻在陆琦正前方。给副攻快攻已经不合适了，而对面网前的三个人两个紧盯翟雨星，一个跟着接应。
第一次打配合，陆琦不太相信自己能和攻手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陆琦手心直冒汗，她深呼吸，抬手，向后微微弯腰将球上抛，然后快速离开。
后排主攻受到陆琦的眼神提示，在看见她抛球时已经开始助跑，赶在球的最高点将球扣中。
对面网前无人防守这个后攻，空网！
1—0。
“喔哦~”
“哇妹妹很敢传啊，我差点没打中哈哈哈哈。”己方主攻大笑。
翟雨星也鼓励道：“不错，就这么打！”
陆琦点点头，双手悄悄握拳，脸上激动地沁出一层红晕。
头顶的灯明晃晃的照在塑胶地板上，陆琦想着那一分，胸腔里心脏怦怦直跳。
这个学期一年级打过两人的对抗练习，但还没有分组比赛过——这是下个学期的内容。所以这是陆琦第一次打六人的比赛——即使是训练玩的。
球网对面的学姐们拍拍手，叫喊着继续。
在排球比赛中，更换发球方的同时两队都要更换轮次，人员顺时针换位。如果裁判吹哨宣布比赛开始后，站位出现错误，也会扣分。
一般自由人如果轮到前排就会换副攻入场，但是现在人数不够，学姐们商量着干脆自由人也跟着转。
如此，这次发球员是转到一号位的翟雨星。
翟雨星是典型的暴力型主攻手，进攻强劲，发球也有威胁。
翟雨星转转球，在发球区助跑，球抛到上空，右手迅速挥臂，排球被重重击飞。
对面自由人虽然已经找好位置接到球，但接飞了。
2—0。
对面自由人大叫：“哇班长不是说就玩玩儿吗？你这可一点不像是玩玩的态度嘿！”
翟雨星叉腰大笑：“哈哈哈哈这叫先发制人！”
翟雨星继续发球。
对面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依然没能接到球。
翟雨星靠发球连下三分。
4—0。
再次发球。
橘色的球越过球网，撞向对面中间位置的前排主攻。
——一般情况下发球都是针对对面主攻手，目的是破坏对面的一传，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为此，一般情况下，场上的自由人或者接应、后排主攻会主动接一传，保护前排的进攻手。
秦子兮快速向前移动，赶在自由人之前帮另一位主攻接起一传。
“好防！”二传一边跑一边夸。
“来来来，我的我的！”接应一边助跑一边要球。
二传无视队友们要球的声音，果断传给前排主攻手。
主攻看准对面后排的空档，高高跃起，狠狠一扣！
两人配合默契，成功拿下一分。
“好球！”接应大喊。
4—1。
轮到秦子兮的队伍发球，双方再次更换站位。
两边就这样你来我往，一分一分地打。
翟雨星队凭她的发球和强势进攻，以及陆琦灵活的分配得分，自由人冯若琳保护。
对面则是依靠秦子兮和自由人稳健的保护抵抗，靠着多点进攻得分。
但到底是一只临时拉起来的队伍，即便战力上讲翟雨星的队伍更强一些，但二传陆琦和所有攻手都不熟悉，传球频频失配，因为失误给对面送了不少分。
而对面只有秦子兮一个陌生人，还是防守型的主攻，二传和其他人配合默契，稳定下球。
第一局的胜利由秦子兮所在队伍获取，很快，比赛来到第二局局末。
翟雨星队与秦子兮队24—23，是前者的局点，再赢一分就能获胜。
翟雨星见陆琦有些紧张的样子，擦擦自己脑门的汗，安慰道：“没事儿，别紧张，当玩儿一样。”
小姑娘传得还挺好。虽然经常失配，但是球头立得好，稳稳地递给攻手，不会快速下坠。高度也合适，不炸网，看得出基本功很扎实。
陆琦抿嘴点头。
对面发球。
一个有些力道的发球，冯若琳有效撑起，但球因为反弹离网有些近。
陆琦跑到网前，余光看到对面前排的三人正紧盯着翟雨星——前面两局陆琦和翟雨星配合之下的得分率是队伍里最高的，大家潜意识里觉得传给翟雨星的可能性更大。
陆琦静静地看着球旋转下落，头顶的灯光明亮却并不刺眼。
前面因为自己和攻手的配合失误已经失了很多分了，陆琦现在传球处于一个左右为难的状态。
而且大家体力流失的严重，跑动的动作明显变慢，弹跳也没开始那么高。
——怎么办？
——传给谁？
一滴滴汗水顺着鬓角留下来，划过下颌，陆琦的大脑正紧张地思考着。
陆琦的体力本身就不错，何况下午的训练量也没有三年级的大，所以她现在还称得上是体力充沛，弹跳状态绝佳……
两局的比赛也足以让她熟悉球，手上正热着……
她平时的排球基础课上各项成绩也都名列前茅……
她比同龄人远远高出一大截，甚至和二年级的主攻秦子兮学姐差不多高……
呼——
陆琦心下一定，看准时机，快速原地起跳。
陆琦感觉起跳后的一切场景都像是慢动作，只有自己的血液在快速流淌，心脏在激烈地跳动。
她能看见被风微微带起的白色球网，能看见对面球员讶异的眼神，能看见自由人在后排准备向前扑球，能看见对面场地无人防守的空档。
——转腰用力挥臂一扣，一记直线暴扣，橘色的影子带着十足的力道快速撞向对面的地板。
“砰！”
局分25—23。
两局比赛1—1平，比赛结束。
翟雨星撸起袖子，惊喜地拍拍陆琦的后背。
“牛啊学妹，你这弹跳直接给我看蒙了！”
对面地二传学姐也稀奇地看着她：“哟小陆你这个二次进攻厉害啊，能文能武嘿！”
陆琦也情不自禁开怀笑起来，水润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到一个小时的比赛终于结束。翟雨星简短地开了个总结会。大家一起把场馆打扫干净，关灯离开。
陆琦默默跟着收拾好东西，平复激动的内心，独自踏着夜色跑回寝室。
秦子兮和冯若琳落后几步，一边聊天，一边慢吞吞走着，
秦子兮感叹：“哎，看着陆琦我真是觉得自己老了。”
冯若琳噗嗤一声笑出声，“你哪里老了？”
秦子兮说：“嘿，不知道了吧，你知道陆琦多大吗？”
“一年级······嗯，比我们小一岁，应该12吧。”
秦子兮啧啧道：“啧，人家比我们小三岁，今年才十岁！”
冯若琳惊讶地睁大双眼：“真的假的？可她看起来跟你差不多高的样子哎？”
秦子兮点点头，小声跟冯若琳说：“所以，这就叫先天什么一年级的重点人才培养什么的，别的人我都不认识，名字也没记住，但陆琦的名字我听见了，就在第三个。第一个好像是许什么？忘了。”
冯若琳惊叹：“天呐，这才一年级吧，就已经是重点了？不过确实，我觉得她二传打得还挺好的，虽然有些战术还不会，但基本功很扎实。”
秦子兮附和道：“我也觉得。但是她好像不是二传第一，第一应该是那个许同学。”
冯若琳佩服：“这么优秀还是第二？我感觉咱们班就算多学一年也有人不如她呢。今年一年级都是什么神仙打架现场，我之前跟咱们班班长聊天的时候，听见她说一年级好像还有两个主攻的苗子也不错。”
秦子兮叹气：“是啊，主攻我知道，好像是吴珍？跟老师们好像挺熟的。貌似还有个接应也挺好。”
冯若琳感慨总结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幸好我们不是同一届的，不然心理压力得多大啊。这竞争太严重了。”
秦子兮赞同。打主攻的人本来就多，竞争再一激烈，凡人就更难出头了。
月上枝头，银色的光辉洒满大地，两人小声聊着天，愈行愈远，身影浓缩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回到寝室，陆琦带着衣服去浴室洗漱。
偏烫的热水从花洒中落下，带着炙热的温度淋在陆琦肩上。
直到此时此刻，陆琦依然没办法平静。那种血脉偾张的感觉还残留着。
闭上眼，球场上的一幕幕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划过去：有赢球的，有输球的，有失配的，有完美配合的……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局末那个二次球上。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
不曾尝试过的团队配合，不曾体会到的紧张刺激，不曾有过的激烈的胜负欲。
原来沉稳淡定、平静无波的自己，也有那样澎湃的一面。
陆琦睁眼关上水，眼前水汽氤氲。
——她决定从这一刻开始喜欢排球，为自己打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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