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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成了偏执皇帝的 > 13、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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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御花园里那支牡丹开了又落,铁链重重摔上墙壁,天光阻挡于厚重的天牢石壁之外。

    长安城里,有娇媚可人的花娘唱曲,有朴实憨厚的老汉卖糕,总角小童举一根冰糖葫芦窜边大街小巷,胡人卖的胡辣汤又掺多了水。

    白老的诗,就连不识字的农家女都会唱,汗涔涔的癯黄脸面低下去,年岁消磨,不见了蛾眉螓首,唯独笑颜依旧,哼着长安城里最时兴的调子,轻唱缓吟。

    “巧拙…贤愚…相是非,何如一醉…尽忘机。君知天地中宽窄……雕鹗鸾皇各自飞……”

    天光乍亮,抹一把额头细汗,炎炎盛夏,农家女早忘了年轻时喜欢的丝绦是何样,回头揽上颠颠跑来的小童,余兴未休:“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你此生…”

    狠厉帝王粗重带喘的威胁,刺穿耳膜,疼痛弥漫到每一根神经末梢,颤颤地伸出汗湿的手,被他抓紧按回去,颈间传来尖锐刺痛,未好的疤痕又覆上新伤。

    “此生不能离开…深宫…后院…”

    忘了当年兄长怀抱里的温暖,只偶尔路过冷宫,恍然驻足,神思慢悠悠飞回当年,坐在朱红宫墙和剔透琉璃瓦上,身在樊笼,心向河山。

    被他执了手,浸饱墨汁的湘管点在一无所有的白纸上,回头看他,端生坚定俊朗的面容,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笔一划,掌心温厚。

    十六的少年,尚不知情爱,却耳根发烫。

    “到死为止…”蛮横霸道厚颜无耻,“…在朕身边。”

    你以为你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金银财宝?

    呸!你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如同无知无觉的漂亮傀儡,冷白似玉的侧颊印上鲜亮五指印,烧红滚烫,被撕裂的剧痛涌遍四肢百骸,恍惚间只记得不停发抖,痉挛般抽动十指,抓紧身下干硬稻草,后背碾压石壁,磋磨得整颗心都在颤抖。

    “叶十一,”他沙哑地喋喋不休,“你记好,在你身上的,不是别的任何人…是李文玉。”

    疲惫至极,昏昏沉沉阖眸,河汉迢迢之外,深埋于记忆深处的光阴纷至沓来,在他眼前,伸手无法触及,眼睁睁看着灰飞烟灭。

    醒来,甫入眼帘明黄帷帐,指尖轻颤,喉头干得像是经年未逢雨皲裂了的土地。印了巴掌印的侧颊传来微痒触感,半睁半闭着眼睛,朦胧见一道令他肝胆俱裂的人影。

    爬起身飞速后退,缩进了床脚,如临大敌般警惕,恐惧填满一双生来含情的桃花眼,咬紧上下牙,缄默不语。

    “擦药。”李固说。

    叶十一抓起薄被兜头罩住自己,聊胜于无的自我保护。

    皇帝黑了脸,抬手掀开,攥住他往身前粗暴一拽,铁臂桎梏住,另一手抹了鹅黄药膏,下手不重但也绝不温柔地涂抹印痕。

    将军这身臭皮囊,太容易留下痕迹。当初在战场上受伤,过了一年半载,那伤才好完全。

    叶十一动也不动,僵住了似的,唯独身躯不可抑制地颤栗。李固抱住他,也许想安慰,但过于笨手笨脚,在他后背秃噜两把,便将人掀翻过去,拉下裤头。

    “放开!”叶十一猛烈挣扎,秋后蚂蚱似的蹦起来,连滚带爬远离他:“别碰我!”

    李固沉沉地注视他,良久,没做什么多余举动,把细瓷盅盛的雪花膏搁在床沿:“抹伤。”

    “你有病。”叶十一说。

    李固点点头,没否认:“嗯。”

    “出去!”惊吓过度的小兽大喊大叫,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向来只有他命令别人份的皇帝,竟依言起身,转道去碧纱橱后,离开了叶十一的视线范围。

    叶十一去拿雪花膏,祈祷它能缓解疼痛,无奈手抖得厉害,拿起来,那细瓷盅冷不丁摔下去,砰砰砰滚了两圈,掉到地毡上。

    手软脚软,慌慌张张,四肢并用扑下床去捡,连带整个身子失去平衡,摔落在地,搁浅的鱼似的扑腾,爬又爬不起来,痛恨自己软弱无力,磨牙倒是有力气,恨不能咬死那姓李的狗玩意儿。

    李固负手而立,就在紫宸殿门前,碧纱橱后的响动不绝于耳,食指摩挲手腕,忍了又忍,终究没去看他。

    这会儿,他一露面,只能把叶十一魂都吓没。本来在天牢里,那小子就险些去了半条命。

    药如今生效,李固也不怕他跑。再跑,孙猴子能跑出如来佛的五指山?自然是不能。

    叶十一刨动四蹄,气喘吁吁爬上床,满面涨红,浮上黏糊糊的薄汗。雪花膏白而无味,他剜了指腹大的一块,抻长胳膊往后面伸去。脸面太薄,羞愧得无地自容。

    李固上朝去了,魏公留下照料他。脚上拴了方寸长的链子,跑也跑不掉,何况疲倦至极,实在精力不济,蜷进龙床一头,蒙了被子呼呼大睡。

    这回一觉睡到了下午,魏公也正打盹,叶十一爬起身。

    从前行军打仗,清晨天未亮时,势必要顶着凛冽寒气出营帐,伴天光起武练剑。

    回了长安过上慵懒富贵游手好闲的日子,难免怠惰,总想着歇息两天必然闻鸡起舞,于是一拖再拖,拖到囚入紫宸殿,带上镣铐,再想活动手脚,多半不可能了。

    叶十一垂低眉眼,直愣愣地盯住那粗重铁链,恍然失神。

    魏公惊醒,慌忙抹一把嘴角,还好还好,他没有睡觉流口水的毛病。魏严诚呼口气,端了拂尘起身,望向碧纱橱后,金丝缀雀鸟的屏风里,朦胧坐了个人影。

    小祖宗是醒了。魏严诚上前,抱了手隔屏风一揖,慈祥温和地问他:“将军,醒了?饿不饿?御膳房这会儿也该将餐食送到了。”

    正说着,门外来了送吃食的小太监,敲了敲门:“魏大人。”

    魏严诚去接食盒,小太监与他熟识,见了熟人,难免话多得唠唠两句,好奇打听:“魏公,陛下整一日都在前殿,没回来啊,怎地还要两人份的用食?”

    紫宸殿里囚了位将军,没人知道。

    魏公瞪他一眼,小太监不明所以,惶恐着垂下头去,双手交握于身前,拘谨小心,连连道歉:“小人多嘴,请魏公见谅。”

    “我近来胃口好,陛下赏的。”魏严诚不悦:“滚。”

    小太监抱手弯身,面朝魏公,恭恭敬敬,倒退着退出了寝殿。出宫门,贼眉微拧,鼠目一转,往左拐,双手拢入袖中,径直去往蓬莱殿。

    天色暗下来,皇帝仍不见踪影。

    魏公在紫宸殿内踱步,他常年侍奉帝王左右,甫一下不跟着了,心里惴惴得慌,计较来计较去,对着碧纱橱后的身影再作揖:“将军,陛下那边或要用臣,我先去瞧瞧。”

    叶十一巴不得李固消失,淡淡嗯了声,祈祷魏公别把那阎罗王带回来。魏公踏着急促步伐,上赶去接生似的,咚咚咚走远。

    叶小将军百无聊赖趴在床头,烦闷无聊燥热不安,手伸到枕头下一摸,竟是那本厚颜无耻的欲海游龙。李固这狗东西,还把这玩意儿带回了皇宫。

    面生酡红,指腹点在扉页下,指甲轻轻扣弄,按着封页始终不敢打开,手心不期然濡湿薄汗,好像一翻开,就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少时恣意妄为,在朋友激将法下,自地摊上买了本春宫十二册,霎时羞得满面通红,揣回袖子一路小跑回家,扔烫手山芋般扔进床脚。

    半夜点了烛火睡不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狐朋狗友淫词浪语不绝于耳,说什么舒服得很,个中滋味一言难蔽。

    叶十一至今还记得,那姓张的纨绔,宝蓝衣裳翡翠冠,描金折扇摇得哗啦作响,偏是个饱学诗书的文化人,用起词来能叫人面耳赤红。

    他就坐在长安城最有名的一帮纨绔间,细细道来:“擒龙手,探幽穴,酥山软,水蛇腰,一点朱唇尝遍,丁零当啷,公子好力道。”周遭哄堂大笑。

    叶十一不敢说话,格格不入地尬坐在那里。他们在水红楼中,花娘执了绣兰花的团扇轻抵唇前,软酥山当真往人身上贴,软语娇言,要把心魂也化去一半。

    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叶十一扯了床角那本春宫十二册,咽口唾沫,就昏黄烛火翻开,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翻着翻着,才发现不对劲,前面是一对男女,后边是两个男人。

    大受震惊,一身冷汗。

    欲海游龙就不一样了,从头至尾都是男人。有两个,有几个。叶十一慢吞吞地翻,忍不住在心里问候皇帝祖宗十八代。

    有人来了,叶十一砰地合上书,捡起来扔进床角,抓起被子兜头蒙进去,竖起耳朵听外边动静。

    是魏公。

    魏公急匆匆赶回来,听语气又是焦急,又像高兴,拂尘的穗子都摇乱了,气喘吁吁地:“将军,将军!”

    叶十一自被下露出一只眼睛,李固没回来,他掀了锦被坐起身:“怎么了,魏公?”

    魏严诚作揖禀报:“大好事呐将军!庞妃有喜啦!御医亲口说的,若是个男孩儿,江山有后,实乃万民之福,天大的喜事!”

    叶十一感染不到他的快乐,只一瞬间,想把那本欲海游龙烧成灰烬。

    魏公喋喋不休:“宠妃身孕,大赦天下,陛下高兴,今日留宿蓬莱殿,不回来啦。还请将军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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