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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跟景家没什么交集, 但是与景望，却是有几面之缘的。
当初举办品糖宴, 景望乔装来, 似是想借机见见自己的未婚妻，反被秦邺套话说了不少过去的事情, 后就不见了踪影。当时秦邺其实是探听过他的下落的, 码头的人说他另聘了一艘船, 回崇明府去了。
这便是秦邺最担心的事情。
景家倾覆于半月?, 半月?，这个时间差不多是秦邺从邺城出发的时候, 也差不多应该是景望从邺城回到崇明府的时候。时间太微妙, 秦邺甚至没法判断景望是侥幸逃脱了, 还是一回到家就遭此大难。
无论哪一种, 秦邺一想到就感觉喘不?气来。
他自小是个孤儿, 看别人家庭幸福美满才觉得好, 绝不希望景望一个16岁的少年，同自己一样孑然一身, 若是整个景家一同遇难, 就更加让秦邺无法接受了。
“你, 你真是我家大少爷的妻兄？可有凭证？”
季成虽是这样问，但看秦邺相貌俊朗气质清正，不像歹人, 带的护卫身手不凡，向导又是熟人，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几分。
“我带了婚书来。”秦邺从袖中取出下船时便带出来的婚书，给季成一观。
看到婚书上熟悉的印章，季成鼻头一酸，这是景家家主亲自盖的印，?面还有景家的家徽，跟码头外的幌?图案一个样子。
看罢，季成交还了婚书，便郑重地拜倒下去：“景家蒙难，还请搭救。”
去取药的随从回来，看到这幅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拿着药和纱布排入几个随从之间，紧盯着秦邺与季成，不敢有大动静。
“季管事请起，我哪能受如此大礼！”
秦邺也吓了一跳，这个世界是不流行跪拜礼的，一般双手交握躬身行礼已经非常正式了，跪拜基本只在跪神跪祖先或者被逼着下跪才?有。
“药既然拿来了，要不还是先包扎吧？”胡全看他受着伤，心里有些不忍。
秦邺点头，胡全上?去搀扶季成起来，码头的随从看了，也七手八脚的帮忙，将他扶到椅?坐下，给他包扎伤口。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秦邺再次问了景家和码头的事，这次季成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偶尔随从们也挑着自己知道的补充一二，互相印证。
与胡全之?听到的消息稍有出入，景家出事的真正情况，更加让人不敢置信。
景家的房屋坍塌的毫无预兆，没有地动，没有地陷，连倒塌的声响都没有传出来，景家宅院里的人好像一瞬之间都失去了声息。
原季管事和几个忠心的景家产业的管事，闻讯即刻召集了人去救援就算是地龙翻身，只要运气好，位置空旷或处在犄角处，也有侥幸能活下来的。
然而屋舍倒塌后的景家寂静的吓人。
想到当时情形，季成脸色苍白：“当时叔叔尚在，我便有幸也是去救援的人之一，我们好不容易掘开坍塌的院墙，看到了衣着熟悉的景家下人，孰料，他们全部已成了累累白骨，身上的衣服乍看是好的，但一碰就成了灰。再往里挖掘，见之人都是如此。
“……如此诡谲莫测之事，我们不敢宣扬，准备了棺椁，将尸骨找地方葬了，对外头只说是找到了些下人的尸身。”
房中只有季成说话的声音，无论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的人，还是因为季成的话想起当时场景的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终于，秦邺干涩地发问：“景家的人，都找到了吗？”
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没想到季成否认了。
“没有，这些尸骨仿佛放了很久一样，很脆，重物一压就会坏，再加?房屋倒塌，很多尸骨其实都是我们勉强拼凑起来的，我们只清理了外围，里头屋舍建得更高更密集，重物也多，不知道人具体在哪儿，我们不敢轻动，担心毁坏更多，冒犯家主。”
另一个也跟着去清理现场的随从补充道：“不止骨头像放了很久，废墟也像存在了很久一样，我看到大门上的漆都掉了，明明快过年了，?月才换了新大门，实在太奇怪了。”
至于码头为什么?招来刺客，季成并不知道原，但是他不意外。
为在他之?，在他叔叔之?，已经有其他景家几位管事陆续出事了。
“我叔叔说定是有宵小之辈，见景家群龙无首，便想趁机作乱，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越不能退，一定要好好守好码头，主家若是有幸存在外的人，见我们还在，便能重新回来了。
“可是，叔叔挡不住人心离散，接连出事之后，便有许多人请辞了，偌大的码头只剩下我们几人，如今我叔叔也已经不在了，我等惶惶不可终日。”
季成尾音落下，更为满室沉重添了一分哀戚。
景家倾覆管事遇害的种种细节，其实季成的随从们也不是所有都知道，此前大家也只猜测景家大势已去，许多人顾惜?途性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四个既是忠于景家，也是忠于原季贤管事，此一直跟在季成身边，遇到刺客，不惜以身相护。
这?儿见季成伤心的模样，随从们也想起以前码头的繁荣与现在的萧索，顿生凄凉之感。
秦邺不得不断他们的伤心，问起景望的消息：“半月?……我是说景家出事?后码头可有船只靠岸？是在景家出事之?靠岸还是之后靠岸？”
“之?有，之后也有，但是不久就都转移去别家码头了。崇明府不止我们这一个码头。”
“当时船只来处和船上人员都登记了吗？可否借我一观？”
季成疑惑地问：“公子可是要找人？”
秦邺点头。
季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叫随从拿了登记册给秦邺看。
秦邺一页页翻阅过去，翻到半月?，记录很多，可见当时景家码头的兴盛，但是商船南来北往，唯独没有邺城来的船只。
邺城水运并不发达，码头也才建好，船只往来的少倒是可以理解。
那么这便意味着，要么景望没回来，要么景望回来了，但是没有在自家码头停靠。
“还有哪几个码头？”放下登记册，秦邺问道。
“还有两个比较出名的码头，分属金家和于家的产业，金家也是比较厚道的一家。”胡全领?了秦邺的意思，立即介绍道。
秦邺吩咐：“我们将船停去金家码头。”
“你！你们怎么在危难时候落井下石？”季成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
“这里太不安全了，我船上有货物。”秦邺摇头，“况且我要找人，这里没有他的消息，只好换一处了。”
“你要找谁？”季成疑惑地对?秦邺年轻的眼睛，忽然震惊，“你要找景望少爷？难道他不在府中？他还活着？！”
“我不知道，总要探一二。”秦邺话没有说死。
季成联想到之?似乎有传闻大少爷偷溜出去了，顿时心中浮起无限希冀。
“秦公子，可否带我们一起走？”
季成虽然手臂受了伤，但还是勉强举起，拱手行礼。
“我也正有此意。”
秦邺让季成管事带着手下将码头重要的东西收捡起来，然后带着他们同两个刺客回船上去。
?头昏迷的刺客已然清醒，跟另一个刺客一同盯着秦邺，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下来，伺机报仇。秦邺可见不得这些人嚣张，指挥起季成的随从，像指挥自己手下一样自然。
“晕他们。”
之?力气很大，直接锤断了其中一名刺客肋骨的随从上?，一边一个手刀，将他们劈晕了过去。
转眼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季成似还有话要说。
不知何时出去的余霄从外头回来了，他手中提着一个病鸡一样的人，也是将之晕了。
余霄道：“我探查了一下，这家伙在码头周围监视，就将之抓了起来。”
秦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没有想到这些，还好余霄想得周到。
“甚好。”
季成也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就是想说这个。
没有了监视的人通风报信，秦邺等人轻易将自己等人来过的痕迹抹除了，同时带走了原码头的管事随从和刺客，码头落锁，众人迅速回到了船上，将船开往金家码头。
不提景家，金家码头其实更适合秦邺的商船停靠，金家除了船运还做仓管生意，商船在他家码头停靠之后，可以顺便租到合适的仓库存放货物。
金家书房，金淮暄也从兄长处得知了景家出事的消息，顿时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我已经亲自去看过了，景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不是假的。”金淮宇道，“只有景家的屋舍塌了，景家之外，一草一木皆没有损伤，不像天灾。依你看，这是不是修士所为？”
金淮暄瞠目结舌，这实在是超出他想象了，无论是与景家的交情，以致于无法接受景家轻易被人覆灭，还是理智上发现有人能在瞬间覆灭景家这样的大家族。
要知道，回来路?他认识的秦邺，有点小钱，就能招募到余霄那样强力的护卫，景家在崇明府堪称庞然大物，府中蓄养的武士数以百计，就算不是个个都像余霄那样精锐，也绝不是叫人一指头能摁死的存在。
且，他没感知错的话，景家虽然一直没有过多表现，但是景家也是有修士存在的，比如景家家主景望的父亲，修为至少筑基了，他以前没感觉，但筑基后再去景家晃，就觉得景家灵气都比外头浓郁一些。
金淮暄还是摇头：“修士或许能办到，但是崇明府没有这样的修士。”
在崇明府，金淮暄见到的最高修为也都只是筑基期，且人数很少，想要一瞬间对景家造成毁灭性打击，恐怕至少得金丹修士借助强力的法器或是阵法，才能做成这样的事。
听金淮暄这么说，金淮宇心里就明白了几分：“看来是过去遗留下来的祸患。”
金淮暄不解。
金淮宇便将景家的来历告诉了金淮暄。
景家不是从崇明府崛起的家族，景家原本在望都经营，历经数百年兴衰，不堪权势倾轧，才迁居于此。
“与景家一道的，还有一个姬家，只是当时景家中兴力量尚存，便在崇明府安置了下来，姬家则伤亡惨重，避去了更远的地方。
“十五年前，景家就爆发过一次危机。我当时还未掌家，知道的不清楚，但是听闻是望都那边的仇家使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景家嫡系女纷纷送出避难，没想到当时的灾劫度过去了，十五年后，竟然直接是灭门之祸。”
“怎么就能断定是景家在望都的仇家使得坏？”金淮暄不解，但更重要的是，“景家人当真全都？”
以金家同景家的交情，虽然自己家爹娘老哥都怕事的要死，但是遇到重大事情，绝对会出手帮忙的。金淮暄感觉兄长特意叫自己过来，应该是有事要交代。
兄弟两人眼神交错，金淮暄懂了。
他一拍镇魂铃，无形罩倒扣，锁死内外声音。
金淮宇松了一口气，道：“景家府中无人生还。”
金淮暄几乎暴走：“我想听的是这个吗！”
“但是我救下了景兄的一双儿女。”金淮宇自得地道，“其实也不是我救下的，我名声一向好，他们逃过一劫之后，便来寻我了，我怕覆灭景家的修士还没走，不敢让他们显露人?，另找了一处宅安置。”
这还差不多。
有时候事情糟糕到了极点，一点好消息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这两个孩子叫什么？”金淮暄其实除了景望，其余都不太认得。
金淮宇道：“是景希景望姐弟，你认识的。小暄啊，咱家就你最出息了，这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
金淮暄一个激灵，几乎以为自家大哥秦邺附体，连忙推开金淮宇：“有事说事！再腻歪我放火烧你了！”
金淮宇悻悻地改了哄骗的语气：“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护送他们去璃安，现在崇明府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他们在璃安有舅家帮扶，我们再时常照应一些，应该不?太难过。”
“可以。”金淮暄干脆地点了头，无法直接跟覆灭景家的势力对抗，这点小事他还是做得到的。
“对了，景望去璃安，他的婚事怎么办？”金淮暄忽然想到秦邺船上那个疑似景望未婚妻的姑娘。
那姑娘深居简出不大有存在感，金淮暄到了船上，又专心跟秦邺掰扯空明石，渐渐就把她忘到了脑后。
虽然偶尔听她私下里说话，常常是咒骂秦邺，和咒骂一个叫秦白露的人，感觉不像是个安生的主，但是毕竟是景望的未婚妻，远道来，这样直接带走景望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金淮宇觉得弟弟都三十高龄了，想法居然这样天真，便端着兄长的架子，教育道：“这?间多得是嫌贫爱富，少有能相濡以沫的，你呀，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孩似的。”
金淮暄忽然开口：“哎呀，嫂，你怎么在书房啊？你看我哥他说你嫌贫爱富。”
金淮宇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回头赔?，身后空空如也。
再看金淮暄，已经跑得没影了。
“你小子要去哪？”
金淮暄自然是没听见且不回应的。
秦邺让船停泊在金家码头，这里明显人来人往，终于有了码头的样子。约定好船只停留时间，秦邺直接叫胡全带自己去卖房的地方买宅。
原本只要租房就好了，具体的房子可以慢慢看，但是现在他们一行人里，有伤有残，太惹眼了，实在不好曝露于人前，不如随便买个偏僻的宅，先住进去，自己的地盘才好管理。
身上有钱，宅很快买好。
人员分成两拨，秦邺给了一些赏钱给船老大和水手们，让他们自行在码头买些吃用，照顾好船上的丝绸即可。自己则带着手下亲信及新收的五个“随从”，三箱“货物”住进了新房子里。
安顿好后，秦邺即刻带着余霄去景家废墟?探查，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
秦小慧和蔡有余左看右看，秦邺新买的不大且已经被人塞得满满当当的宅，想来是没有自己两人的位置的，当即也不管不顾，要跟着秦邺去景家。
“行吧，随你们的便。”秦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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