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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眼睛已经不会像过去那般刺痛流泪了, 但叶寒舟看到那纷飞的白色雪花，下意识还是会觉得双眼不适。
他原本便心情不佳甚是烦躁，再加上外面突然下起了雪，这种不爽感直接翻了好几倍。
阎王阁的众人都知晓他这个易怒点，因此, 在察觉到屋外开始飘雪后，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低头做自己手头上的事。
所有人都尽量不去找叶寒舟, 就连在走廊上走动的频率也降低了，毕竟……万一在这时碰到了阁主，估计会被逮着‘探讨人生’。
但这其中, 并不包括阎王阁的管事青奴, 在瞧见屋外飘雪后，青奴第一时间便找了件大氅去寻叶寒舟。
自家阁主怕冷畏寒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年伤了身子骨, 如今哪怕用名贵的药材调养着，身体却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状态。
“阁主。”
青奴走进阎王阁的书房, 便看到叶寒舟正一脸不耐的站在窗前, 他微微侧过身, 在看到青奴臂腕里搭着的大氅后皱了皱眉。
“我不冷。”
青奴没有答话, 只是走上前把手中的大氅递了过去：“阁主若是不小心着了凉，少阁主会担心的。”
想起君不归, 叶寒舟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垂眸望着那件带着白色绒毛，绣着仙鹤暗纹的墨色大氅, 最终还是抿唇接了过来。
瞧见叶寒舟披上大氅，青奴这才微微舒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个时候会下雪，阁主近来……还是莫要离开姑苏出远门了。”
“青奴，你看着这雪……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叶寒舟突然伸手指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他侧首问道：“这雪不仅下的不是时候，就连南渊帝刚刚下达的圣旨……也不是时候。”
“……这两者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
青奴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困惑，她真情实感的说道：“在北燕，一年里有半年时间都在飘雪，剩下的时间便都是艳阳天……那边雨几乎都很少下，可是这与北燕国主并没有什么联系。”
“噢，我都差点忘了……你先前，都是生活在北燕的。”
叶寒舟突然叹了口气：“南渊和北燕不一样，北燕那边几乎没有可以耕种的良田土地，下雪下雨对其影响不大。”
“是，我们那时……几乎每户都圈养着牲畜。”
青奴颔首说道：“但是现在这场大雪，和南渊帝的圣旨又有什么关系？”
“南渊帝打算不久后招一批秀女进宫，噢，他还打算给自己修座邀月台。”
叶寒舟看了一眼青奴，缓缓说道：“这场大雪，会导致今年南渊的粮食产量至少缩减三成……而南渊帝修建邀月台的那些钱，却是能救千万人的。”
“这……”
“所以我才说，这雪和南渊帝的旨意……都下的不是时候。”
叶寒舟垂眸扣击着窗沿，放低了声音说道：“只怕再过一段时间，北燕那边……还有东戎，就该有动静了。”
青奴猛的睁大了眼睛，她抬起头问道：“那……少阁主……”
“恐怕再过上个半年，有些事情……他也该知道了。”
叶寒舟转身离开了半开的窗扉，他走到屋内的书桌前，伸手从一旁翻了张结实紧致的羊皮卷，而后坐下身把其用力展平。
在青奴‘心惊胆战’的目光中，叶寒舟伸出自己的左手，执起笔架上一支紫杆狼毫，蘸了蘸浓郁的黑色墨汁，而后在面前的羊皮卷上落下一笔。
他写的不急不缓，哪怕用的是左手，叶寒舟依旧是动作流畅十分干练。
最后，在羊皮卷末尾的署名处，叶寒舟捏着狼毫略一踌躇，垂眸写上了‘昙华’两个字。
他把手中的狼毫放在一边，转身从身后的抽屉里取出一块精致小巧的玉质方印。
把羊皮卷塞入信封，叶寒舟握着方印在上面落下了赤色的火漆，一个浓墨重彩的‘?d’字悄然落下。
“这个东西，派人送到北燕皇城去。”
叶寒舟将手中的信封递给青奴，他目光阴沉的说道：“一定要亲手送到……万俟临远的手里。”
青奴接下东西，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伴随着房门关上的声响，叶寒舟手指不规律的扣了扣身下的桌面，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
他望着身上披着的仙鹤大氅，半晌过后，垂下眼眸叹了口气。
一匹快马在茫茫飞雪中，离开姑苏城向北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南渊皇宫，众人也因这场大雪被‘囚禁’在了各自的宫殿中。
夏蓁蓁早早的便邀请君不归前来玉蓬宫，果不其然，对方甫一进门便开口抱怨道这没完没了的风雪。
“都快三天了。”
在一旁的软椅上落座，君不归看着手旁精致的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花茶，开始抒发内心的牢骚和担忧。
“没想到还真被王怀安说中了，今年的收成怕是会遭到重创，对了……也不知道师尊那边如何了？希望阎王阁的人能提醒一下他加件衣裳。”
君不归续续叨叨说了一大堆话，末了拿起桌上的花茶仰头猛灌了一口。
他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这雪下的，真不是时候。”
“再过一段时间，据说邀月台便要动工。”
夏蓁蓁在一旁缓缓落座，她垂眸替君不归添了一杯茶，抿唇说道：“我听闻，太子似乎是要集结一些大臣，前去谏言。”
“太子？”
君不归闻言挑起眉梢：“他病好了？”
夏蓁蓁摇摇头：“好不好，他都打算前去阻止南渊帝。”
“这位太子殿下，倒是真的不赖。”
君不归对萧云琛这个人的感观还不错，闻言垂眸沉思道：“若他今后能成为南渊帝，倒还真是百姓的福份。”
夏蓁蓁没有接话，只是捏起一块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蓬宫里烧着银丝碳，这种炭火燃烧时不会发出刺鼻的味道，一般在南渊皇宫也只有受宠的妃子和皇嗣才会用到。
而君不归居住的流风殿，别说什么银丝炭了，就连一般的黑炭南渊帝都没有给他准备，就好似遗忘了他这个人一般。
不过对于南渊帝的态度，君不归却是丝毫都不关心，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漠然处之。
首先，他自身本就不是娇气的人，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倒也没觉得冷或是不适。
其次，南渊帝若是突然转了性对自己嘘寒问暖，那才是要打起精神好好应对，毕竟这个便宜爹，可不是什么善哉。
“师兄要带点银丝碳回去吗？”
夏蓁蓁望着对方放在一旁的墨色外袍，想了想垂眸说道：“玉蓬宫也没多少人，用不了那么多。”
“不用了，你留着用吧。”
君不归摇摇头：“我是真不觉得冷，况且先前在阎王阁，银骨炭也不是没用过……对我来说都一样。”
“唔……”
夏蓁蓁垂下头，她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末了开口说道：“师兄，你自打见面就心不在焉的，是在担心……师尊吗？”
君不归闻言一怔，他抿了抿嘴唇面上划过一丝尴尬，扭过头轻声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有点。”
夏蓁蓁老老实实的说道：“先前在阎王阁，每次变天你就是这样……絮絮叨叨??碌木拖窀隼下枳印！
“夏蓁蓁，你胡说什么呢？”
君不归恼羞成怒的瞪了少女一眼，面上却因对方所说的话而隐隐有些发烫：“师尊身体不好，我不多加叮嘱能行吗？”
默默低头咬了一口糕点，夏蓁蓁望着面前有些炸毛的少年颇感无语。
他们的师尊叶寒舟，简直就是师兄的地雷，每次都是一点就炸。
不过说起这个，夏蓁蓁不由得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占据了她母妃和叶寒舟心神的人。
哪怕从未见过此人，但从旁人的只字片语或是母妃在世时的态度，以及……多年来叶寒舟的所作所为都不难猜出，那个已经死去整整十年的人……直到如今也是属于阎王阁阁主，叶寒舟的‘逆鳞’。
“蓁蓁，蓁蓁。”
君不归的呼唤声打断了少女的沉思，她抬起头，便看到身穿红衣得少年正面带担忧，一脸困惑的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夏蓁蓁摇摇头，她索然无味的放下手中的糕点，扭头看向君不归：“我只是在想，下一次见到师尊还要等多久……一时间便有点走神。”
“再等等吧，用不了多久。”
君不归果然被她转移了话题，仰躺在身下的长椅上，少年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感叹道：“太子一旦有所动作，宁王势必也会出击……到时候就看南渊帝要怎么做了。”
“师兄都不担心自己吗？”
“南渊帝想利用我牵制双方，这不就是明摆的吗？”
君不归嗤笑一声：“估计再过不久，恐怕南渊帝便会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等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师兄有的是对策。”
“我自是相信师兄的。”
夏蓁蓁点点头，垂下眼眸便没有再说话，她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对方面上的神情，半晌过后在心底叹了口气。
有时候，一个人知道的东西越少才会越幸福，希望在君不归身上……真相揭晓的那一天，会迟一些到来。
夏蓁蓁苦涩的想着，毕竟……她还是希望师兄脸上的笑容……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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