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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入凤栖宫内，萧云琛便看到皇后聂柔铮正面容阴沉的坐在上首，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皇后抬头望了过去。
挥手示意服侍的宫人们退下，皇后还未开口，萧云琛便先一步说道：“是孤下令把明华关起来的，这几日她只需要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宫内即可。”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她望着萧云琛说道：“你想关她可以, 但明华不久前才伤到了脚，膳食你不能说扣就扣, 馒头咸菜…那是给人吃的吗？”
“人怎么就吃不得？”
萧云琛在桌边坐下，闻言拧紧了眉头：“此次孤前往凉州，那里的百姓每餐能够吃到白面馒头便能喜极而泣, 明华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皇后不解道：“明华是什么身份？能和他们一样吗？这能相提并论？”
萧云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不想说话。
“好，明华的事本宫暂且不提，那你呢？”
皇后压下心头的不满, 开口问道：“先前本宫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孤……”
萧云琛深深的锁紧了眉头,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用力攥紧。
半晌, 萧云琛才声音低哑的说道：“那种事情, 孤目前还不想考虑。”
“你的终生大事, 还想再拖多久？”
皇后语气低沉，望着萧云琛的目光幽暗深邃,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萧云琛咬了咬牙：“母后。”
“望月台那个，你想都别想。”
皇后猛的站起身，明黄色的凤袍垂落在地, 她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面前的萧云琛沉声说道：“知子莫若母，你难道真以为……本宫看不出来？”
“母后！”
萧云琛喘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站了起来：“您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逼我？”
“逼你？你身为中宫太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皇后被他气笑了，冷哼一声说道：“本宫先前还同陛下商量了一下，今年京城若是有合适的贵女……倒是可以去望月台，请国师替你们择个良辰吉日。”
“母后！”
萧云琛脸色苍白，嘴唇已经被他咬出了血色：“您不要逼我。”
“是本宫在逼你吗？明明是你在逼迫本宫？！”
皇后一把打翻了桌面上精致的茶点，指着萧云琛颤声说道：“你膝下无子，宁王自从有了侧妃后便出宫建府，据说……他府上的妃子已经有了身孕。”
萧云琛低着头不语，咽下涌上喉间的腥甜。
“你父皇今年又想招秀女进宫，你身为太子，再不开枝散叶……朝堂上会惹人非议。”
皇后想必是真的急了，一把拽住萧云琛的手腕说道：“不行，本宫这几日就要去见国师一面，好让他……”
手背上的温热令皇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怔忡的低下头，便看到一滴又一滴的艳红，从萧云琛紧抿的唇角滑落。
“琛儿，琛儿……你别吓母后……”
眼看着萧云琛的脸色苍白如纸，仅有嘴唇染着一抹鲜红，皇后连忙搀扶着他扭头大喊道：“太医！快宣太医！”
外面的宫人闻声连忙涌了进来，又是好一阵手忙脚乱。
太子旧疾复发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但大家也都知晓太子殿下身体不好，闻言只是接连感叹，太子殿下这身子骨……还真是令人担忧啊。
之后又过了几日，叶寒舟便打算离开京城，返回阎王阁了。
临走前，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清秋宫看一眼那位二皇子。
毕竟也算是多年不见的故人，万一对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他还得帮忙收个尸。
这么一琢磨，叶寒舟便先去了趟流风殿和玉蓬宫，接下来估计会有一段时间见不着面，他需要嘱咐两位徒弟几句。
夏蓁蓁依旧是那么乖巧懂事，听说他要走有点舍不得，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会话。
可君不归那小兔崽子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对方是哪根筋搭错了，见到他便一脸的欲言又止，仿若做了什么亏心事。
但得知他要走后，小兔崽子就瞬间着急了，拉着他‘死缠烂打’了好一会儿，不依不饶就是不肯放人离开。
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叶寒舟才终于连哄带骗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来到二皇子所在的清秋宫时，叶寒舟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他轻轻的吁了口气，觉得自家徒弟如今是越发的不好应付了。
他看了一眼面前茂密的树林，和那无人打理的荒草，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在原地默然站立了片刻，叶寒舟便踩着脚下的杂草朝着内里走去，在看到满是红锈的铁制栅栏后，他缓缓停住了脚步。
望着那锈迹斑斑的栅栏，以及后面那攀着栅栏死死盯着自己的削瘦身影，叶寒舟微微拧紧了眉头。
萧云瑕如今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一点儿也没有当年的神采和机敏，他一头及地的长发满是污垢，就连身上的衣袍也是破损不堪。
对于萧云瑕此人，叶寒舟是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虽说是故人，但其间又夹杂着一些不可谅解的旧怨。
但如果对方真的死了，他还得看在别人的面子上替萧云瑕收尸，就很……矛盾。
“叶寒舟。”
就在叶寒舟沉思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栅栏内缓缓响起，他抬起头，便看到萧云瑕正弯着嘴角看着自己。
萧云瑕的左侧眼眶是一处空洞，打眼看去很是?人，而他的右眼则是十分完好。
因为面容削瘦颧骨突出，他仅剩的那只眼睛就显得越发的大，在黄昏的余光下呈现出一种浓稠的墨绿色。
萧云瑕的生母是外族人，具体的身世来历不明，但萧云瑕却是遗传到了对方那双墨绿色的翠瞳。
而就在这时，一直盯着他的萧云瑕突然开口说道：“我前些日子，看到昙华了。”
叶寒舟猛的抬起了头，他目光中夹杂着警惕和冷彻，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收拢，一枚尖锐的暗器被他夹在了指缝。
“你在胡说什么。”
叶寒舟眯起双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栅栏里的青年：“看来的确是疯的不清。”
“我没疯……”
萧云瑕轻笑一声，他忽而叹了口气垂下头喃喃道：“或许先前是疯了……但现在，我已经好了……”
“知道你被关了多久吗？”
叶寒舟忽然偏头看着他，在对方看来时开口说道：“整整十年。”
萧云瑕闻言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重复道：“十年……”
“是呀，都已经过去十年了。”
叶寒舟突然上前了一步，落日的余晖透过层层枝叶落在他的身上，仿若斑驳刺目的血液，涂抹了他一身。
萧云瑕抬起头，用仅剩的右眼沉默的看着面前逆光而立的叶寒舟，对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面容阴沉神情不明。
“整整十年，有些人……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叶寒舟的声音很轻，甚至夹杂着一丝笑意，但说出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这十年来，我把当初那些苟活于世的垃圾……都一一清理了，包括你的旧部。”
萧云瑕垂下头没有说话。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
叶寒舟似是叹息般说道：“对于你来说，疯着或许更好。”
“叶寒舟，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也是个疯子。”
萧云瑕突然开口说道：“你虽然不会杀我，但你会居高临下的欣赏着我兀自挣扎的丑态，你这是蓄意报复。”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叶寒舟勾起嘴角，绝美的面容上划过一丝疯狂和暴虐：“萧云瑕，我和你不一样，你只会通过装疯卖傻来逃避眼前的一切，而我的疯狂……你想象不到。”
萧云瑕握紧手中的栅栏，他喘了几口粗气咬牙说道：“我先前的确是看到昙华了，就在这里，他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萧云瑕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抬头看了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叶寒舟，又垂头看了看自己枯槁干瘦的双手。
“他一点儿也没变……不对，叶寒舟……那到底是不是昙华……”
叶寒舟闻言垂下眼眸，掩过那一闪而逝的伤痛。
萧云瑕原先便心思缜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在身体这种状况下，竟然还能如此迅速的反应过来其中的关窍。
叶寒舟不得不在心底感叹一声，但可惜的是……对于萧云瑕，他打心底里是厌恶大于欣赏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语气冷淡的说道：“你看到的人叫做萧云归，他是南渊帝的子嗣。”
“萧…云归？不可能……”
萧云瑕摇了摇头，似是极力不愿承认一半：“我不信，我不可能认错，那就是昙华……他没有死是不是？叶寒舟，你告诉我，他没有死对不对？！”
叶寒舟咬了咬后槽牙，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揪起了对方的衣领。
被叶寒舟扯着领口拉撞到面前的栅栏上，萧云瑕却依旧固执的问道：“叶寒舟！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昙华他还活着……阿宇同他在一起，阿宇也还活着，是不是？！”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叶寒舟冷笑一声，盯着那只墨绿的眼瞳阴涔涔的说道：“廖飞宇连个全尸都没落下，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我……”
“你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看来……的确疯的不轻。”
叶寒舟松开紧攥对方领口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秽物。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吧，我既然答应了廖飞宇，便不会动手杀你。”
萧云瑕望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身影，咬着嘴唇喃喃道：“不……我要出去，我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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